41.噩文詛咒
四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
淚滿面，鬢如霜。
「殺殺殺！！」
也許是悲傷導致了魔念入侵了更多。
下一刻，紅瞳刀客昂起了頭，十多道墨色龍捲在他身後形成。
龍捲化蛇，無數黑蛇游竄而出，剎那間便是吞噬了這數百萬的受苦之魂。
地獄清空。
他落寞轉身，面容扭曲，青筋暴露，背影凄涼，身後的地獄已是空蕩蕩。
木然的，忘記了時間的往前走着，刀客的心越來越亂，魔念幾乎衝破了整個頭顱，從每個毛孔里要焚燒起來。
若是有人在此看見他，必然會大吃一驚。
這風度翩翩，風姿卓絕的第一刀神，此時竟如同魔鬼，無數黑蛇盤旋，無數蛇頭，又或是黑色火苗，從他毛孔里竄出。
使得他像從狂草的水墨中走出，不可一世，而邪惡至極。
第二層地獄。
一道裹着墨色的身影，如燃燒着的黑光，急速穿梭，然卻拉出朵朵火苗，濺射出點點火星。
終於到了盡頭。
明明他速度很快，但卻依然是度日如年。
每一秒與他都是煎熬。
再往前一步，便是台階了。
可是，換一個角度，多一個盡頭，豈不是少一個希望。
誰說清影一定在這裏？
但刀客已無選擇，他踩踏在了台階之上。
突然，一道無法形容的目光向他看來，那目光穿越了時空，穿越了維度，刺破了靈魂，如同神明俯瞰螻蟻一般，帶着極大威嚴，恐怖如斯。
目光凝視在了這紅瞳入魔的刀客身上。
一股莫大的恐怖降臨，似乎要壓着這脆弱的人兒卑躬屈膝，跪倒在地面。
這是作為自己屠戮了地獄的懲罰嗎？
那力量，又如萬千座山峰重重壓在他的背上。
但，魔，永不屈服。
刀神，也不會跪倒。
神念與魔念，竟然在這外敵入侵時統一戰線，而使得拖刀男子傲然看向天空，與那極其恐怖的存在相互對視。
但那極大威壓的目光卻是逐漸冰冷，似乎是冷哼一聲。
便是整座天都塌下，壓在了那男人的兩肩。
「口胡...」
他咬緊了牙，連牙齦都露出，顯得面容扭曲而漲紅。
我不會跪下！
我絕不會跪下！
我乃第一刀神，夏極！
他不僅不跪，甚至右手還緩緩摸向了刀，如同蝸牛般一步一步往上爬。
出去！！
以噩文喊出的詛咒之音，驟然在刀客腦海里炸響。
這文字，乃是上古白噩時期形成，是供食物鏈最頂端的那些存在使用的「普通話」。
刀客鼻中突然聞到了莫名的香味。
也許是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抬頭看着虛空時，一絲口水竟然從嘴角流落。
也許，他是想到了妻子炒的小菜...
噩文詛咒驟然闖入刀客腦海里，而它突然來到，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是第一個入內的。
邪龍咆哮，與刀客自身的意識同時發現了它，並且與它對抗起來。
如此，便形成了極其微妙的平衡。
但痛苦卻是加了十倍也不止。
這位龍藏洲傳奇的第一刀神，已經神色木然，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
同時，他毛孔之中竄出的黑色火焰，再高了一丈，他如同整個人沐浴在黑火里，提着把刀。
紅瞳如焱，帶着難以言說的瘋狂。
「啊啊啊！」夏極怒吼，神色痛苦。
但他依然似是支撐著，以刀為拄，也要撐著。
幸而，那存在似乎是顧忌着什麼，只是一督一言便是消失。
刀客終於無法再忍受，痛苦的吼叫之後，旋即是疼痛的暈眩在地。
但即便暈倒著，他身上的黑色火焰無時無刻不在燃燒，偶然揚起的火苗，便是那食屍的腐鴉，又或是剛剛死去的每一個怨魂。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即便在睡夢中，刀客依然在喃喃自語。
不知過了多久。
他的手指動了動，如在暴雨沖刷中醒來。
赤膊的上身緊貼著冰冷，這裏是地獄的地面，是極陰，是一切寒氣都匯聚之處。
可是還有十六層，以及那隱藏在最深處的黃泉。
那真正的...恐怖所在。
睫毛動了動，他的手依然握住刀，不鬆開。
突然，身後的遠處傳來腳步聲。
不緩不急，不快不慢。
以及一串佛珠轉動的聲音。
「釋空師兄，有一位施主...」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傳來。
佛珠依然在轉動着，卻無人回答。
「釋空師兄，不要停下，時間緊迫，我們需得儘快抵達最深處。」
那聲音又響起。
而佛珠依然一粒一粒被撥動着。
「我佛慈悲，豈能見死不救？」
有聲音回應。
「此處乃是地獄，來此本就是已死之人，如何救？尋得大機緣，才能拯救更多世人。」
「釋如師弟，我佛慈悲，我一定要救。」
佛珠轉動的聲音，在夏極頭頂響起。
「此乃道家之人，而且...他已入魔。」
釋如的聲音。
「便是魔，也可放下屠刀，放下了屠刀，便可為佛，我還是要救。」
釋空的聲音。
說罷，夏極便感到有人彎下了腰，而他感受到一股佛光肆意散開。
便在這時，那釋如突然道：「佛若不存，何來慈悲？」
八字一處，那釋空倒是靜止了下來。
他閉目，也不悲不喜，只是道：「孽歸吾身，往生如來吧。」
默念了兩句佛經，兩名和尚卻是不再搭理這倒地的刀客，直接下了第三層。
他們腳步匆匆。
只是夏極腦海里卻是盤旋着他們所說的「佛若不存，何來慈悲」八個字，看來這黃泉果然是有大事發生了。
至少這兩名和尚的境界，都已是半步神話，但這半步卻是極其遙遠的半步...
輪迴過五者，皆為半步神話。
但是，能成就神話境界的人類，卻是屈指可數，在漫長的文明之中也沒有幾人。
更多的，則是退而求其次，成為偽神。
刀客奄奄一息，依然靜趴着。
他受了雙重的刺激，神智早已無法清晰，腦海中亂成一團。
似是三方在混戰。
其一，三十六首邪龍。
其二，那黃泉中奇異存在的噩文衝擊。
其三，刀客自身的意志。
他苦苦堅持着，在告訴自己，在提醒著自己，不管如何，至少要救出她，救出她。
這是自己來此的目的，也是自己可以為之付出一切的。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因為，她是妻子。
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