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魈送葯

大地蒼茫，一座大山直拔雲海自東向西綿延幾千里宛如一條蒼龍卧伏，乃成一道天然屏障隔阻了南疆煙瘴蠻荒之地。世所傳聞，此山乃上古之時天外一條神龍掉落所化，因而謂之為大龍山。

東平國，地處大地東南位於大龍山北側，是一諸侯小國。

七月，烈陽當空；夏日的午後，酷熱的暑氣自大地上蒸騰而起。莽莽群山外幾條小河有氣無力的緩緩流動着，河岸兩旁深淺不一的水痕清晰可見，這是河流水量在短短數日間快速下降形成的。

河道兩旁是大片田地，只是如今田地中乾涸無水，原本鬱鬱蔥蔥的秧苗一片枯黃。一群農人立在田頭看着龜裂出無數裂縫的田地皆是滿臉愁苦之色。

「二叔公，再這麼旱下去，咱們這些田裏種的秧苗就全都完了。」一名年輕的農夫說道。

「快了快了，莊主已經通知了六扇門的鐵衣神捕，他們一定會找出殭屍的。」一名老漢說道。

「唉，這殭屍好生厲害，聽說連隔壁縣也陷入了大旱。」又有一名農人嘆道。「鐵衣神捕他們能消滅這具殭屍嗎。」

殭屍，土生之魔怪，會吸納四周之水氣而引發旱災。

田地盡頭是一座規模頗大的村莊，村莊座落在山腳下，背後是巍峨雄偉的莽莽大山。

大山中，巨木參天銀瀑飛流，曲徑通幽峰巒疊嶂。一座幽谷內，一名少年坐在一棵幾人合抱的龍鱗巨松上，手中握著一根竹竿正在垂釣。巨松樹下是一汪清幽的深潭，水潭不大，三面皆是高聳入雲的陡峭削壁；潭水清澈深不見底，越往下呈現一片漆黑深邃恍如直通地底九幽。潭水常年保持奇異陰寒，從中傳出絲絲寒意，形成一層薄紗般的朦朧水霧繚繞在水面。

此時，在潭水中央靜靜漂浮着一顆硃紅色的果子，如果有採藥人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這硃紅色果子分明是一種珍貴的藥材『龍血果』，採取艱難，在山中往往會有異獸守護。

少年名叫蕭無鋒，今年16歲；他坐在樹上紋絲不動，呼吸綿長輕微，整個人盡量收斂氣息融入了周圍景色之中，唯有清風拂過撩起幾縷髮絲。

幾隻松鼠出現在蕭無鋒附近，它們毫無所覺的蹦跳嬉鬧着，不一會兒就有兩隻松鼠爬到了他的雙肩上，還有一隻跳在了他頭頂抱着一顆乾果嗑了起來，毛茸茸的尾巴不時在他臉上掃來掃去。蕭無鋒無奈的掃了一眼，然後目光繼續緊緊盯着水面上的龍血果，他的氣息沒有起一絲波瀾，心神靜如止水。

微風徐徐，通體朱紅的大蜻蜓成群四處飛舞，不時有蜻蜓落在竹竿上旋又飛走；竹竿上一根幾近透明的絲線垂入水潭中，這絲線是山頂雪峰上一種磨盤大小的妖獸洞穴冰蛛的腹中取出，蛛絲堅韌強過鋼絲，入水則好似融入水中肉眼根本難以察覺。

時光悠悠，突然水潭下幽邃的深處一抹金芒閃過，下一秒漂浮在水面的龍血果猛地消失不見，原本松垮的絲線瞬間綳直；與此同時，在蕭無鋒身上嬉鬧的幾隻松鼠突然尾巴炸立無比驚慌的逃走，它們驚覺身下的『樹枝』突然間變得十分可怕，就像一頭凶獸在這一刻蘇醒睜開了眼。

「嘩。」

似琴弦崩斷，如深空驚雷，於剎那間蕭無鋒動了。

只見一抹亮線自水面上方劃過，下一刻，十幾隻飛舞的蜻蜓突然齊齊一分為二，傷口光滑整齊。

水花炸開，一道長長的金芒躍出水面，旋即一條古怪的大魚被甩上岸。這是一種鰻魚，名為龍鬚金線鰻，性喜陰涼，傳聞有蛟龍血脈。其肉質滑嫩鮮美是無上美味，更有補精益氣的功用乃修行中人眼中的滋補上品，價值千金。

龍鬚金線鰻在岸上激烈掙扎，無數水汽匯聚在它周圍，好似騰雲駕霧般朝水潭跳去。這時，幾道金芒飛來，龍鬚金線鰻一下子跌落再也無法動彈，接着蕭無鋒一躍翻身落下。

這條龍鬚金線鰻長有近兩米，頷下兩條龍鬚不是普通的黃褐色而是赤金色，頭頂更是生出兩個凸起，這是逐漸朝蛟龍方向變化。而其身兩側的金線是其一身精血所在，如今更是有淡淡的金輝流淌，美麗異常。

蕭無鋒仔細觀之，露出欣喜之色，「太好了，這條龍鬚金線鰻已經有化龍的跡象，起碼生長了有一甲子的氣候，不枉我用一顆龍血果來下餌；這下淬體散的最重要的一味葯終於配齊，我一定能打破肉身的桎梏化生出氣感。」

在龍鬚金線鰻的腮邊、背鰭以及尾巴上有三根金針插著，正是先前飛射而至的金芒。金針截斷了龍鬚金線鰻體內的血氣流動，使得它無法動彈。

蕭無鋒從懷中又掏出兩根金針緩緩插進龍血金線鰻的腹側金線的兩端，然後一手輕輕拂過，五根金針齊齊顫動傳出鳳鳴清音；隨即龍鬚金線鰻兩側的金線亮起淡淡的晶瑩光芒。蕭無鋒盯住了時機在兩條金線於龍鬚金線鰻腦後一處位置交匯之際，寒光一閃，手中短刃一劃而過；那處位置也是龍蛇之屬的逆鱗所在，頓時一道血線飛出，濃郁的血腥味揮灑散開。

與此同時，蕭無鋒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青玉小瓶伸出精準無比的接住血線收入了瓶中。這龍鬚金線鰻喜陰寒，但精血卻是陽性十足，此時透過小瓶傳來陣陣溫熱之感。

地上，在失去了精血后，龍鬚金線鰻兩側的金線消失，雙目漸漸黯淡下來；蕭無鋒小心翼翼收起青玉小瓶，然後揮起手中短刃利索的劃開它的肚子。龍鬚金線鰻本身就是難得的美味，何況這一條已有化龍之象，其肉已非凡品是難得的大補之物，蕭無鋒怎可能丟棄。

傍晚，紅日西沉倦鳥歸林；山林間一縷炊煙鳧鳧飄起，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奇異的烤肉香味，引起諸多躁動。

山中一處高地上搭著一間草屋，屋旁有五棵老松虯枝伸展似碧翠冠蓋張開遮擋着風雨。草屋前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把一根根竹籤串起的肉片烤制的金黃，滲出一滴滴晶瑩的油脂散發着誘人的馨香，沁人心脾。

悉悉索索的怪聲從空地四周的林中傳出，三尺長的赤紅蜈蚣、臉盆大的人面蜘蛛各種毒蟲都被這股馨香吸引而來，更別提虎豹豺狼等野獸，一雙雙眼珠在林中散發出瘮人的幽芒。不過這些毒蟲猛獸俱都不敢靠近空地，只是圍聚在林中窺視着，這裏有強大妖獸圈地留下的氣味。

老松下，蕭無鋒躺在一塊大青石上捧著一本醫書正在研究，對林中的動靜毫不在意。他自小就跟隨爺爺學習醫術，一手金針刺穴之法更是青出於藍，這草屋就是爺孫兩入山採藥時的歇息之處。

突然，一道金影從林中竄出從篝火旁掠過，頃刻間消失在空地另一側的樹林里；而篝火旁烤制的龍鬚金線鰻肉片則少了小半，而蕭無鋒對此則毫無所覺。

等到蕭無鋒放下醫書，視線看向火堆旁的鰻魚肉時，他的眉頭微微一挑，但似乎並未感到意外。在山中採藥，蕭無鋒每日烹煮的食物總會莫名少去，幾次下來，他也習慣了，應是山中的精怪貪嘴，不過既然沒有惡意，他也就不去探究。

蕭無鋒來到篝火旁坐下，隨手拿起一串鰻魚肉；一口咬下，肉片鮮嫩無比如膏脂般滑進肚中。不一會兒蕭無鋒便滿臉通紅，渾身滾燙散發出一股逼人熱意。

他向後翻身一躍，開始在空地上演練起拳法。拳風獵獵，每一拳都分化出數道殘影；一通拳法下來，蕭無鋒臉色已經恢復正常，汗水蒸騰而出在頭頂形成一道道輕煙。

「真痛快，我感覺力氣又增長了些，這鰻魚肉中的精氣好充足，真是大補。」

接着蕭無鋒又一口氣吃下數串肉片，及至腹中熱流暴漲，便再次翻身跳到空地上打起了拳法。

這一刻，拳勢更加兇猛，一拳比一拳快；林中的毒蟲猛獸被氣勢所嚇紛紛退後。在某一剎那間，蕭無鋒身上的衣物於無聲間粉碎，一股無形的勁力透體而出。接着，蕭無鋒一拳擊出，傳出「啪」的一聲脆響。

蕭無鋒演練拳法狀似瘋狂，眼神卻是一片清明；而待到這一聲脆響傳出，他的眼中頓時湧現出激動之色。

突然，樹林深處傳出一聲咆哮，林中頓時一片騷亂，旋即就見一道火紅的身影快如閃電從林中一躍衝出。

來得好！

蕭無鋒揮拳迎上，一道道拳影快速消失紛紛歸於一拳轟向火紅身影。

「轟！」

平地一聲驚雷，火紅身影倒飛而出撞在一棵大樹上，樹身一震炸裂開來然後轟隆倒下。

蕭無鋒一拳擊出后收勢而立，雙手抱元守一緩緩調息，口中呼出一股連綿悠長的氣流；這一拳彙集了他一身所有的勁力，拳音爆烈剛猛無匹。拳法只是普通的虎魔拳，是他從庄內的武者那裏學來的。

一陣怪風颳起，火紅身影縱起一躍出現在蕭無鋒面前。這是一頭山魈，體形魁梧高大，蕭無鋒只到其胸口；山魈頭頂生有一根獨角，脖頸一圈厚厚的鬃毛油光閃亮好似一團烈焰跳動。

山魈低吼一聲，噴出一股腥熱氣息，然後露出滿嘴獠牙盯着蕭無鋒，兩眼厲芒閃爍顯得無比的兇惡。

蕭無鋒緩緩睜開眼扭頭看向山魈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小紅，多日不見皮毛更水亮了也更皮實了啊；這一記虎魔拳可是我打的最好的一次。」

山魈扭頭指了指那棵被撞斷的大樹，不發一聲目光炯炯的看着蕭無鋒；只是眼角卻不斷朝篝火旁剩下的烤鰻魚片瞥去，如此誘惑的美味它怎麼可能沒有第一時間注意，不經意間就有口水從它嘴角滴落。

「好吧，那些都是你的了。」

蕭無鋒笑道然後朝前踏出一步，一陣爆豆聲卻突然從全身響起，緊接着又襲來一陣刺痛。如同緊繃的細布裂開，蕭無鋒全身上下浮現出十幾道大小不一的血痕，鮮血逐漸加速流出。

山魈見狀一愣，然後焦躁不安的喘著粗氣呼呼低吼，詢問的目光看着蕭無鋒。

「放心，我沒事，只是些皮外傷。」蕭無鋒拍了拍山魈的肩膀安慰道，然後回到草屋中找出一個藥包朝傷口撒上藥粉，很快血便止住開始結疤。看着身上的傷口，蕭無鋒明白這是他今日拳法突悟上了一個層次，但肉身的強度卻沒有跟上導致的。一念到此，他不由得看向放在一旁木架上的青玉小瓶，心中對淬體散的期待更大了。

從草屋中出來，蕭無鋒丟出一個葫蘆扔向山魈。

山魈此刻正坐在篝火旁，腳邊滿是嚼碎的竹籤，當看到蕭無鋒果真無礙后它咧開大嘴露出笑容，然後一蹦而起身手敏捷的接住葫蘆迫不及待的從中倒出十幾顆黑乎乎的藥丸，這些藥丸皆用蜂蜜封住，散發出陣陣清香。

山魈從背後抓出一個獸皮袋扔向蕭無鋒，然後把所有藥丸丟入嘴中；沒過多久，山魈脖頸鬃毛根根豎立，齜牙咧嘴臉上露出無比痛苦的神色。而在一陣堅持之後，一股無形勁氣猛然從它體內噴出，然後就見一束束有着淡淡光華的氣流在它周圍湧現繚繞。

「嗷！」

山魈仰天咆哮，一股強猛勁風自它周身捲起。待到勁風停歇，山魈緩緩扭頭看向蕭無鋒嗚嗚低吼了幾聲，隨即拔地躍起衝進了樹林里就此離開。

蕭無鋒打開獸皮袋，裏面有幾株藥草，三陰草、火紋芝、鬼哭果以及碧眼花，都是年份充足的上品藥材。這是蕭無鋒與山魈長久來的默契，山魈負責采來各種藥草，一些靈草生長之地對人而言猶如絕地，但對山魈來說卻只是平常玩耍的地方；而他則是回饋煉製好的丹藥，助山魈修鍊提升，雙方各取所需。

只是蕭無鋒此時卻眉頭緊皺，目光望向大山閃過一絲疑慮；剛剛山魈離開前的低吼，是告訴他要小心，大山中出現了一個可怕的東西。

那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