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偵探的失誤
一、南瓜人
故事發生在20世紀初的倫敦。有一年的雨季，貝克小學發生了一連串的襲擊兒童案。據先後被襲擊的四個兒童說，那一天雨下得很大，他們下午放學后都是獨自回家，沒有其他同伴。當走過泥濘的紅土街時，忽然從陰影里衝出一個頭戴南瓜帽的人，拿着一柄奇形怪狀的手杖劈頭蓋臉地打下來，幸虧他們跑得快，不然就受傷了。四個兒童被襲的時間不一樣，可是方式一模一樣，可以推斷是一個人作的案，因為行兇者戴了只露着眼睛的南瓜帽，所以無法描述出相貌。
紅土街是去貝克小學的必經之路，街面是膠質的紅色土，平時硬邦邦，雨季趕得上滑冰場。街道兩旁大部分是大理石建築，雕有精美的花紋。警察曾經在街角設伏，可是行兇者再沒出現，當警察撤伏以後，竟然又發生了第五起襲擊案。一時間，小學里人心惶惶，家長們紛紛接送孩子上下學，搞得學校門口每天都門庭若市。小學校長瑪德夫人心急如焚，便向素有盛名的大偵探莫洛求助。
莫洛帶着助手詹姆斯應邀而來。在校長室里，他聽完瑪德夫人的講述后，說出了自己的見解：「我來試着推理一下，南瓜人拿着手杖，這是成年男人的習慣；戴着南瓜帽，可以想像他有一顆童心，可是又做着這麼不合時宜的事，可能是受了什麼刺激吧；有本事和警察捉迷藏，多半他就住在小巷附近，可以隨時觀察；孩子們始終沒有受傷，我想他可能不是抱着傷人的目的。當然現在只是推理，而沒有佐證的推理只能是猜想。」瑪德夫人有點驚訝，想不到他就靠這麼一點線索，推論出這麼多東西。一旁的詹姆斯為他的朋友驕傲，就說：「親愛的大偵探莫洛，你能從這位夫人衣着上推理出什麼來嗎？」
莫洛吸一口煙斗，微笑着說：「從這位夫人皮靴上黏着的赤紅色泥漿上，可以說明她沒有私家馬車，不得不步行走過校前的紅土路。從她戴的手工羊毛手套上，可以推斷出她住在格林區，因為手套只有那裏的工匠才能做出來。這位工匠手藝高超，脾氣也大，他的作品只賣給附近鄉鄰。」瑪德夫人露出更為吃驚的神情：「天吶，完全正確。」
二、請假條
這時，一個小女孩捧著張請假條，蹦蹦跳跳地跑進來：「我是艾琳，瑪德夫人，我媽媽生病了，我想下午請假，這是請假條，上面有我媽媽的簽字。」瑪德夫人微笑着答應，收下了請假條。
艾琳走了，莫洛也起身，帶着詹姆斯去詢問那五個受害小學生。小學生們又提供了兩條案情，一是關於手杖的樣子，特別短，扶手部分奇形怪狀，二是南瓜人追趕他們的時候，都喊過一句話：「你的家長為什麼不來接？」莫洛饒有興趣地畫下手杖的樣子，然後對詹姆斯說：「詢問兒童也要防備撒謊，比如剛才請假的艾琳，那個請假條多半是假的。」莫洛忙問為什麼，莫洛說：「請假條是大十六開紙，小孩子從家裏拿到學校，應該折起來放進書包或是衣兜，這樣比較方便。可是請假條上面沒有摺痕，你能想像，小孩子雙手捧一張大白紙走過長長的馬路嗎？」
詹姆斯佩服得直點頭，心想一定是艾琳在學校里模仿了媽媽的簽字，直接拿到了校長室里，以便她下午逃學去玩。他跟莫洛打了個招呼，說要去跟校長說這事，莫洛此時正盯着手杖圖案出神，等他醒悟過來要攔，詹姆斯已經走遠了。
詹姆斯來到校長辦公室，說出了莫洛對請假條的推理。瑪德夫人說艾琳這孩子一向誠實，即使撒謊也必有緣故。詹姆斯嚴肅地提醒她：「很多人變壞，都是從童年一件小事開始的，所以一定要適當批評一下艾琳，防止她成為一個壞孩子。」瑪德夫人答應了。
辦完這件事，詹姆斯就趕回了莫洛的辦公室。想不到莫洛比他回來得還晚，等了很久，才一身泥水地進了門。等莫洛擦去褲子上的泥漿后，詹姆斯就問起了案情。莫洛說：「沒有佐證的推理只能是猜想，我剛才去了火車站，尋找一些佐證。」「什麼佐證？」莫洛卻轉了話題：「我想組織一場慈善募捐，學校門口的紅土路太滑了，聽說以前還摔壞一個小學生。你幫我預約一下報社記者，後天中午我跟他談談募捐修路的事。」詹姆斯想破頭也想不出募捐和案子有什麼關係，不過他知道莫洛的脾氣，真相大白前，問了也白問。
第二天一大早，詹姆斯就去了報社。當他談完後走出大門時，就看見小艾琳小心翼翼地走在紅土路上，她的胸前，正用雙手捧著一張大大的請假條。老天，詹姆斯嚇了一跳，原來大偵探莫洛也有失誤的時候。他想追上艾琳，問個究竟，誰知路實在是太滑了，一不留神摔了一跤。這一跤又撞倒了後面的一個行人，他只好扶起行人，又鄭重道了歉。可這時，艾琳早就進了學校。
詹姆斯只好去找校長，說出剛才的情形后，想讓瑪德夫人不要對艾琳批評了。可是艾琳夫人惋惜地對他說：「您來晚了一步，剛才她送請假條的時候，我就照您的意思批評她說謊，艾琳含着眼淚說她根本沒有撒謊，然後就跑了。」詹姆斯大感慚愧，這雖然是一件小事，但是難保不會在小艾琳的心中留下一道陰影，他慌忙拉着瑪德女士到艾琳班上道歉，但是老師告訴他們，艾琳根本就沒有回班上來。
三、望遠鏡
艾琳是由於自尊心受傷，跑回家了嗎？詹姆斯只好和瑪德女士一起去艾琳家裏家訪。在路上，他們看見莫洛大偵探正拿着一個望遠鏡從店鋪里走出來。詹姆斯上前一把抓住他，說：「大偵探先生，你有一次失誤的紀錄了。我親眼看到艾琳捧著請假條上學，你的推理讓一個心靈純潔的小女孩，遭受了一場完全錯誤的批評，現在她跑回家了。」莫洛揚揚手裏的望遠鏡，說：「是你太性急了，我說過的，沒有佐證的推理僅僅是猜想，那天你走後，我又去校長室查看請假條，發現家長簽名和他媽媽以前的簽名完全一樣，說明不是偽造的。可惜當時瑪德女士不在，我又急着去火車站追查南瓜人案的線索，所以沒來得及說出來。」
詹姆斯好奇地問：「那你買望遠鏡作什麼？」莫洛笑笑說：「這是送給艾琳媽媽的禮物。」
艾琳家就在小學附近，紅土街旁的一座三層老式寓所里。在三樓客廳，他們見到了艾琳的媽媽，一位滿面病容的女士。瑪德女士問：「我是貝克小學的校長，艾琳回家了嗎？」艾琳媽媽茫然搖頭，說沒有回家。詹姆斯的一張臉變得煞白，難道說她離家出走了？莫洛還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問：「您能告訴我，艾琳為什麼要捧著請假條上學呢？」
艾琳媽媽說：「是我讓她捧著請假條上學的，因為我能從三樓窗子裏看見她一路平安走進校門。下了雨的紅土路實在太滑了，以前就出過事，可是我生病了沒法送她，她只有拿着一張醒目的白紙，我才能順利認出人群中的艾琳，看着她順利進了校門我才放心。」
原來是這樣啊，詹姆斯這才恍然大悟。莫洛反倒是一幅瞭然於胸的樣子，拿出買好的望遠鏡，遞給艾琳媽媽：「小艾琳抱着張大紙上學，我就推測是為了讓某人看得比較顯眼。聯想到她媽媽生了病，那麼她媽媽一定是因病無法送艾琳才這麼做的。所以我買瞭望遠鏡，這樣您在三樓窗口就可以很容易看見艾琳了。」
四、愛心無敵
「可是，」艾琳媽媽說，「艾琳不見了，她能去哪裏呢？」莫洛揚揚煙斗說：「今天早上，我從紅土街十八號出來時，正好見小艾琳進去，我們是擦身而過。」
瑪德女士驚呼一聲：「紅土街十八號，艾琳去那裏做什麼？」原來這是艾琳的同班同學小威廉的家，就在上個月，小威廉晚上獨自走過紅土街時，泥濘的路使他摔了一跤，而兩旁都是石板牆，結果頭撞在牆上昏迷不醒了。由於天氣很冷，路人發現的又晚，導致下半身癱瘓，小威廉只好退了學，在輪椅上生活了。他母親早喪，爸爸是名鐵路工人，脾氣非常暴躁，為此還來學校找過瑪德女士呢。他要瑪德女士出面募捐，修學校前的紅土路，可是大家都不積極，沒有辦成。
莫洛端著煙斗說：「我發現作案的奇形怪狀的手杖，好像在火車站見過，於是昨晚去了火車站查實，發現果然是一種用來打開車廂的工具。這樣，作案者的搜索範圍很小了：住在學校附近的、鐵路上工作的、新近又受過什麼刺激，所以今早很容易就找到小威廉的爸爸，然後登門拜訪。」這下艾琳媽媽緊張了，問：「原來他就是襲擊小學生的南瓜人啊，艾琳去了那裏會不會出危險？」莫洛一笑：「你讓艾琳拿着請假條上學，是因為愛，威廉爸爸襲擊獨自走路的小學生，其實也是因為愛。他的目的是善意的提醒，督促家長們陪同孩子上學，以免重蹈小威廉的悲劇，因為泥濘的紅土路實在是太危險了。因此當時始終沒有小學生受傷，他還問『你家長為什麼不來接』。」
原來是這樣，不過艾琳媽媽還是不放心，艾琳去威廉爸爸那裏做什麼呢？這時門一開，是小艾琳推著坐着輪椅的小威廉走了進來，她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說：「媽媽生病了，每天只能一個人待在家裏，小威廉的爸爸上班后，他也是一樣的寂寞，我想讓你們兩個作伴，好嗎？」
在她身後，是陪兒子來的威廉爸爸。他對大偵探莫洛說：「我得登報致歉，向受了驚嚇的孩子們請罪。同時，也得在報上好好督促一下各位家長出錢修路，做人不要太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