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三章 姓葉
悠揚聲音傳入耳中，葉拙忽然一個激靈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剛剛巡河而上居然差點心神失守陷入迷離之中，又或者那也不能叫失守，而是與那長河合流去往虛空也不一定。不論是哪種情況，都不是葉拙想要的，說不上太多后怕，但心底深處也少不得閃過一縷感慨：此間此界，還真一瞬間都不得大意，自己不過因為無事神念稍動便如此，若是之前不理會心底那縷提示，繼續超前遁行過去，恐怕不定就是自己直覺中被攔下，或許心神直接闖入一片未知虛空也不一定。
思及虛空，葉拙不由的又想到了剛剛讓自己生出迷離之意，卻也讓自己生出所有希望都在其中的那股感受，只是回神之後再看時候，卻發現長河上下無論是朝上游逆流而上還是朝下游順溜而下，都已經沒有了那股莫名的感覺。
一時間葉拙都有些分不清究竟那是真實發生過的，還只是因為某些元嬰影響而心生的錯覺了，畢竟，無論是這一方世界，還是成妖的祖脈，想要讓自己這麼一個小小金丹陷入幻境而不自知大概都不是什麼難事。
一切都是剎那之間的閃念，葉拙還沒有忘了自己來這裏的本心，一道心神遁行數千萬里停在這條長河邊，為的就是出聲將自己喚醒的這位，雖然對方並沒有顯露真身，只是遙遙傳來一聲悠揚之音，感應中也依舊沒有對方具體所在，但如此已經足夠，足夠說明對方已經出面，並且如自己之前所想的一樣，確然對自己沒有什麼凶戾。相反，不知因為離得更近了些還是別的什麼緣故，葉拙感覺與尚不知存於何處，但此刻肯定正關注著自己的對方親近之意更甚了幾分，哪怕直到此刻，葉拙依舊還能感應到那道殺意鎖定着自己，包括心神所在，也包括跟心神不知道隔着多遠的肉身所在，這股親近之意也確然不假。
其它都不重要，甚至更親近之意也不算太重要，當然，有了更好，葉拙更在意的是對方確然主動出現，並且還直接說出了歡迎之語，這樣的會面已經可以說是之前想過的千萬種可能情形中最好的幾種之一了。心中有諸多疑問想要詢問對方，心底還有萬般的期待在對方身上，好在葉拙還沒有喜不自禁之下失了忘了方寸，聽到對方的歡迎之語，葉拙自然也不會失禮，更不會託大，朝着剛剛聲音傳來的方向恭敬應聲：「晚輩榮幸！」
稍稍一頓，葉拙便再次出聲：「承蒙前輩青睞，晚輩不勝惶恐。不知前輩召喚晚輩到此，所為何事？」
並沒有立刻得到回答，雖然並沒有真切的感應，但就像之前的感召跟止步一樣，葉拙自然而然就感覺到對方正在長河某處掃量著自己，似乎這位成妖的祖脈在尋找着什麼，思考着什麼，只是究竟是什麼事情，葉拙就不得而知，此時此刻也唯有靜靜候着，沒有再急切著做什麼。
沒有太長時間，浩蕩長河之中的成妖祖脈再次出聲，卻也不是回答葉拙剛剛的詢問，而同樣也是一句疑問，一句葉拙不久前才聽過一次的疑問：「你是誰？」
就在心神入這一方世界之前，葉拙面對着巨石棺，終於等到其中成妖祖脈有所動的時候，聽到的就是同樣的一聲疑問，同樣的這三個字，不要說才剛剛發生沒多一會兒，便是再過百年千年，在巨石棺前聽到這三個字后的感受葉拙也不會忘記半分，真正感覺到死亡臨身，從心底里覺得自己就要被滅殺的死寂之意。
此刻忽然再聽到，饒是葉拙早已做好任何的準備，甚至也還想過更加凄慘的事情，此刻也不由的還是心中一驚，好在，一個瞬間，葉拙就發現，這回跟上回不一樣，這回只是一聲疑問，落在自己身上的殺意雖然並沒有消淡，卻也沒有變得更加凌厲，更沒有加持了對方的心志意念，讓自己瞬間生出神魂墜入無邊枯寂的感受。
便是對着一個三歲小兒，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也大概會很快就得到比如「我叫小毛」「我是球球」這樣肯定十分的答案。
但是葉拙這會兒卻有些不知道該作何答了，無他，葉拙不覺得這位境界高明到無可想像，實力強大的無可比擬的存在，連番問自己同樣一個問題是在問自己的姓名，對方問的肯定是其他。只是葉拙根本不知道成妖祖脈究竟在問自己什麼，甚至還前後兩次問出同樣一個問題，簡簡單單一個「你是誰？」。
不知作何答，也不能晾著不作答，稍稍一頓后，葉拙唯有像三歲的小毛或者球球一樣，當作沒有那些深層次的東西，只當對方就是問自己的姓名了：「晚輩離雲島葉拙，見過前輩。」
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句作答還引起了對方的興趣，長河之中又傳來了話語「離雲島？……葉拙？……你姓葉？」
前面好似喃喃自語，便是不用當面，葉拙也知道對方並不是真的又在詢問，但是最後一聲聲音忽然急促了幾分，卻是又一句問話無疑了。依舊不清不楚，不知緣由，葉拙當然也只有繼續就話應話：「晚輩姓葉。」
聽到葉拙的會話，頓了頓后，長河之中這位再次傳出喃喃之音：「姓葉，姓葉，呵呵呵呵……是果然不是他，而是他……呵呵……呵呵……」
喃喃之語卻直入葉拙心神，偏偏前言不搭后語，時不時還夾着幾聲好似開心，卻顯出更多凄涼自嘲之意的笑聲，是他不是他，又或者是她不是她，葉拙更聽不明白，唯一能確定的是，眼下這位種種情緒此起彼伏，難得平靜，這會兒不是自己跟長河之中的這位存在談更多事情的好時機，最好不要去打攪，等對方情緒穩定之後再說，只是如此存在居然會有如此波動，不像是境界高明到不可想像之人，倒更像是一個小兒一般本心真意直接顯露，卻不知道是根本不在意自己這個外人還是到了這樣的高深境界根本就不理會周圍其他，只遵循初心本意了。
「嗯？」正打算就這麼再靜候一陣時候，葉拙腦中忽然又閃出之前自己在那一座禁制空間，看着巨石棺時候的情形。因為祖脈感召，葉拙才從南天域回到自家離雲島，也是因為感應到冥冥之中的祖脈召喚，葉拙才會從白骨嶺上躍身而下闖入最開始那一座禁制空間之中。從一開始，葉拙就認定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跟自家祖脈相關，也只跟自家祖脈相關。
待得聽到那一聲嘆息，發現禁制身處居然有活物生命的時候，葉拙雖然震驚十分，幾乎不敢相信，但到了最後，還是將一切都歸結到祖脈，歸結到便是修真世界也從未聽聞過的靈脈成妖之上。
如果最開始時候還只是推論的話，等到受邀進入后一重禁制空間，應該也是自家離雲島諸多佈置的核心禁制空間之後，葉拙更確定了自己突破天際的猜測推斷，只因為，葉拙真切感應到了祖脈氣意，別的東西可能會認錯，但血脈聯繫卻是斷然不會有錯，葉拙確定十分，巨石棺之中匯聚的就是離雲島一脈的祖脈氣意，那麼發出嘆息聲、惆悵意以及邀請的自然也是祖脈無疑，而祖脈能夠出聲，擁有情緒，擁有意念，除了破天荒的成妖之外，葉拙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可能。
但是這會兒，心神又闖入這一方世界，停在這條好似從虛空中來又歸於虛空中去的浩蕩長河邊上，聽到了剛剛不成語句的喃喃之語，葉拙卻是忽然發現，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所想的那麼回事：對方好像不是祖脈成妖？
南天域諸多世家都有祖脈，但這樣的事情並不是自古就有，葉拙早已從狐靈兒那裏知道，南天域所有家族的祖脈，通通都是那一場天地大劫之後才出現的，換言之，自家離雲島祖脈也應該是那一場天地大劫之後，由某位曾經並沒有被禁錮了靈根天賦，並且修鍊到極高境界的血脈先人隕滅之際留下來的，只是因為自家離雲島數萬載被天之詛咒禁制所禁錮，將祖脈同樣也禁錮，從來都沒有哪怕一個族人曾經感應到過，直到自己，還是在鑄成金丹之後才有了變化。
按照這個基礎繼續去推，祖脈成妖生出靈智，這些都應該是被天之詛咒禁制禁錮的歲月中發生的才對，他應該跟世間任何人都沒有任何的關聯才對，無論是殺意還是親近都是源自他的本能，自己跟他之間也只是因為同出一源的血脈聯繫才對。
葉拙原來也一直是這麼想的，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有更多的底氣來搏一把大的，畢竟，那股親近之意，以及自己對祖脈氣意的感應決然不會有錯。
但這些推斷，卻都解釋不了此刻長河之中這位的這幾句喃喃之語，這位根本不應該跟任何人有過更多瓜葛的存在，怎麼會提到一個又一個的他，並且還會因為這一個又一個的他而情緒激動，難以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