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兵威沖絕幕(中

第934章 兵威沖絕幕(中

而興勢道口內居高凌下的天盤壘最上端,李存璋為首碩果僅存的最後十幾名傷痕纍纍的太平將士,也如蒙大赦一般的鬆開了手中的刀兵,卻是一屁股坐在了堅硬的亂石地面上,卻是七倒八歪的再也支不起身來了。

身為雁門人和雲中守捉麾下邊軍世戶的李存璋,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舉刀為賊而戰,還打得這麼拚命直到最後一刻還在奮力戰鬥。這顯然都是那些不分青紅皂白只想殺人的官軍的錯,誰叫他們一上來就堵住了所有去路而不惜代價的拚死攻打。

更愚蠢的是他們自持人多勢眾就連俘獲都不要想留。因此在攻打過程當中勸降都懶得勸降,就直接把抓住的太平傷員給當場亂刀斬殺了。結果就是激起天盤壘上百餘名守衛士卒,同仇敵愾的拚死和決絕之心,連帶着李存璋也不得不為自己的命運而奮戰。

當柵壘里的子葯和箭矢都射光了,就從山上往下丟石頭,照樣能夠打的這些官軍屍體鋪滿了盤山小道。然後就是逐節逐段的往複近身拚鬥與爭奪。好在這條盤山小道終究還是太過狹窄和崎嶇了,只要兩三名人手持牌端矛,就可以將那些連滾帶爬上來的官兵,給一遍遍的戳死和挑翻下去。

但是在湧上來的官軍似乎無窮無盡的攻打之下,傷亡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在這百餘士卒當中旅帥、旅副、旗頭、隊正、隊副都相繼或死或重傷之後,頗有些勇力和技藝的李存璋就陰差陽錯的成為了剩下這些人的領頭了。

就在當空搖曳的青旗引導之下,一支踏碎了雪花、衝破了寒風的青色鐵流滾滾而至,一下子就衝散和摧垮了那些聚集在天盤壘上下的官軍陣容。然後又像是驅趕豬羊一般的將他們亂糟糟裹挾向了更加寬敞的谷外。

而相比天盤壘內李存璋等人劫後餘生的心情,伴隨着浩浩蕩蕩人馬殺出穀道來的第一軍第一廂郎將,濃眉闊臉而形容堅毅的葛從周,也是滿心的慶幸不已。在不分晝夜的連續清道搶工當中,經歷了了兩次塌方和一次雪崩之後,他們這隻後援總算是給趕上來了。

作為那位大都督楚王殿下,早年就青眼所加的為數不多軍將之一;他這些年的境遇和仕途都很是順暢也很勤勉努力;但是私底下他卻是難免有所壓力和心結所在。因為他所屬的第一軍在大多數時候,是作為拱衛大都督的本陣人馬所在。

因此,能夠得到參戰的機會也基本上是到了需要一錘定音的關鍵時刻,或是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進行追亡逐北式的擴大戰果;這就讓他的戰績和陣前表現機會,基本上都是在打順風戰的情況下給取得的;這就有些讓人尷尬了。

雖然別人未必會多說什麼,但是他內心裏總覺得自己的表現,配不上大都督從一開始就贈給諸多兵書,又親自指點將略之道的一番栽培苦心了。所以,這一次難得有機會出陣山南西道;他也很是憋了一股勁頭,想要做出點什麼來。

好在總算沒有錯過最後的機會,不然他真是無顏以對軍中將士和大都督府的囑託了。想到這裏葛從周越發奮力策馬夾槍,身先士卒沖向了谷口外已然倉促分兵迎上前來一支官軍;手中的鋼槍數抖之間,將當頭的一名將弁連同身後的幾名官兵,仿若是串肉似的接二連三的挑飛而起。

數個呼吸之後,在這隊打頭殺出的太平騎卒面前,那些應戰的官軍陣列就已然被殺穿了好幾個來回,而盡數化作了漢水邊上的正像奔逃的潰亂身形了。然而,有了這麼一陣的短促緩衝之間,又有一支官軍越過了漢水之上的低矮橋樑,而洶洶然殺到了他們的面前。

然而,葛從周身邊的旗鼓手也吹響了聲音高亢的嗩吶。下一刻,這些平治追逐的騎兵也很快撥轉馬身,重新匯聚成了一條條鋪陳在群山腳下,狹長原野之中的細長橫隊。然後隔着而三十步外,對着那些不斷越過漢水而來的官軍,在馬上齊齊舉起了火銃放射開來。

一時間,河岸邊、橋樑上,那些奔涌而來官兵,就像是參差不齊的跌了個跟頭一般,頓然墜如雨下或又是翻到在了河岸上;然後就在亂糟糟的驚亂當場之間,被重新挺起刀矛的太平騎卒給成群結隊的橫貫而入再度殺散開來。

這也是當初楊師厚對於太平軍騎兵的火器化改良成果;在去除了傳統粗苯顯眼的弓弩胡祿(箭壺)之後,兩支插在馬鞍上雙發騎銃,搭配一支滲碳鋼尖的騎矛和一把厚背狹刃的制式硬化馬刀,就是眼下遠道而來的騎卒們可近(戰)可遠(擊)最基本的三件套了。

而在損失了城西方向待機的這兩支迎擊力量之後,東岸的官軍本陣卻依舊沒有從混亂當中恢復過來。而只能看着這些作為先頭的太平騎卒,在葛從周的引領之下輕而易舉的衝撞、踹翻和踐踏着,那些躲閃不及的官軍潰兵,而從從容容的越過了漢水上的橋樑。

而作為後續呼應的,則是在山口之中源源不斷開出來的太平青旗下,那一陣接一陣持牌端矛、背銃跨彈的大隊步卒隊列。幾乎是在短短的一個多時辰之內就漫過了漢水東岸的狹長原野,開始有條不紊的渡起河來了。

然後,在衝殺中盡情沾染得一身血水的葛從周,也帶着少許護兵稍稍後退與大隊人馬會合作一處,然後又從作為副手的第三郎將許毅將手中接過了本陣的指揮權。然而身為副將的許毅將卻有有些不虞的說道:

「正將,卻是你孟浪了,身為當主一軍怎可以輕身犯險。。」

「因為某家久違戰陣,實在見獵心喜;此乃某的不是,多虧許副一力擔待了!接下來,還請繼續同心協力才是。。」

葛從周卻是毫不猶豫苦笑着認錯道:

就在他們的言語之間,那些相繼隨着裝載大車,抵達尤有殘餘冰凌的漢水岸邊的炮組,也完成了初步的校準而開始對着遠處,勉強重整和恢復過來的官軍列陣,展開第一輪的試射。只見連片煙火噴卷的雷動轟鳴當中,聚集在對岸城下的官軍陣列附近,也炸開掀起了一蓬蓬碎土礫石。

更有被地面彈跳鐵球命中處的敵陣,霎那間就刀槍摧折、人盾崩碎的凹陷進去了一處鮮血淋漓的缺口。原本好容易從混亂中重整和聚附起來的陣列,也因此再度變得潰亂開來。頓時酒量後方集結以對搭弓待射的射聲隊給暴露了出來。

而先行渡過對岸去的那些太平騎卒,在短暫的重整之後也瞅見這個機會,頓時就循着戰場邊沿掩殺到了他們近前。只見斜斜拉長隊列的騎卒們,一波波旋風似的掠過當面盡情排射打翻貫倒參差不齊的一片之後,又毫不猶豫扭身劃過一個極小的半圓,的抽刀挺矛突殺入其中。

數刻之後隨着越來越多度過漢水,而對着官軍陣列展開排射的太平步卒;從城東南面蔓延開來的潰敗之勢,已然不可避免衝擊到了位於城南營壘當中的官軍本陣。但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高舉在空中的「楊」字大旗和代表最高指揮權的赤黃大纛,卻是肉眼可見的晃了晃,然後緩緩的向後移動了起來。

一時間,那些還在猶自還在各自營壘和防陣中,努力奮戰的各部官軍也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似的,頓時就在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嘯和叫喊聲中,四分五裂成了許多股各自脫離戰場的勢頭。

而在原本中軍位置上,楊復光所乘坐的武侯車已經被廢棄在原地;而變成了一副正在眾多神策兵簇擁之下,由多名力士抬架著飛奔遠去的檐子(帶遮棚的抬桿),而檐子之中的楊復光赫然已經失去了知覺和神志了。

——我是分割線——

兩天之後的

「好消息,山南西道的牽制攻略已然達成。。」

曹師雄拿着一份前沿折轉回來軍報的走進來喊道:

「葛從周的後援之師不但解了城固之圍,還大破城外各色官軍數萬,前後殺獲各五千人等。。。繳獲旗鼓甲仗堆積如山啊」

「好啊,這一路總算可以讓人安心下來了。。」

周淮安不由拍節嘆道:

仔細看了一遍敘功名單之後,才突然發現一件有些匪夷所思的細節。不知何時,那隻李鴉兒麾下的十三太保之一,居然出現在了山西攻略的附帶戰報當中了。

至於這個李存璋,在所謂的「後唐十三太保」演藝當中,並不是名聲最顯的那個;但卻是最早追隨那隻黑鴉兒,而協助殺死過雲中守捉使段問楚的得力部下。也是以後來沙陀三部姓為核心,而普遍武力強橫卻不善文治的代北集團當中,少數軍政雙優的異數。

雖然在歷史上被記錄的事迹不多,卻相對都是正面的。比如他擊敗過後梁趁晉陽空虛,遣大將王檀自陰地關奇襲的5萬大軍。又比如,他身為大同防禦使時,斬殺前來犯邊勒索財帛子女的契丹主耶律阿保機之使者,並且將其擊退;

又比如時任河東馬步都虞侯兼軍城使時,輔佐後唐庄宗李存勖整飭軍紀。對於昔日李氏部下多為邊地部民,恃功自傲,難以約束;再加之李鴉兒為籠絡軍心,一貫姑息縱容,造成「干擾廛市,肆其豪奪」的局面;抑強扶弱嚴明法紀,「執其尤暴橫者戮之旬月間城中肅然。」。

這麼一個號稱「弭群盜,務耕稼,去姦宄、息幸門,當時稱其才幹。」而輔佐了後唐兩代君王的幹才。就這麼在關中之後就跑到自己手下來討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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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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