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按劍心飛揚(中)

第919章 按劍心飛揚(中)

相對於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北國風光,地處西南蜀地邊沿的大巴山脈冬天無疑要相對暖和得多。但是這種暖和也是相對而言的,因為伴隨着常年只有幾度到十幾的氣溫和連綿不斷的冬雨,以及江上、山林間長時間瀰漫不去的濃重霧氣。而這種無所不在霧氣和雨水,就成為了如今沿着荔枝道北上的峽江道別遣軍;首當其衝的妨礙和困難了。

霧氣不但帶來了刺骨濕重的寒意,也讓狹窄的山道和棧道上宗室保持着濕滑滴水的狀態,更是嚴重影響了行軍中的視界和方位感;再加上那些交替出現的山道、棧道之中,因為常年缺少人行走和維護,而自然崩塌和損壞的部分,就成了讓人有些防不勝防的天然陷阱和危險源了。

就算是又走慣了這條路線的嚮導帶路,但是各種失足摔倒、滑落、跌滾下來的意外,所造成的零零星星的非戰鬥減員和馱馬物資的損失,還是頻繁的出現在了這支隊伍當中。而隨着行進山勢高低的起伏,不斷變化的氣候差異和懸殊,又進一步加重了這種狀況。

也許在山脊和在山頭上還是艷陽高照,但是山腰上就是雲遮霧繞的如同行走雲間了,到了山腳下和谷底、峽江間,卻又變成了時不時出現的綿綿細雨,或是在冬雷震震中驟然而下的短暫暴雨,

因此,士卒們的袍服和甲衣上總是掛滿著露水,哪怕有專門膠皮布製成的雨衣來遮風擋雨,但還是很容易就變得濕漉漉、沉甸甸的;再加上山間氣溫忽高忽低的落差變化,偶然間還會遇上凍雨和冰粒子;所以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成為風寒、腹瀉之類的急病的源頭。

但是最為辛苦的還是隨行那些工程團的將士。在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先行過程當中,他們需要與各自惡劣氣候和突然的地質災害進行鬥爭。無論是雨水沖刷成的泥石流和臨時淤塞段,或又是短暫出現的湍急山溪,還是崩塌和缺損的路基、棧道面板,都需要他們一點點逐一的清理和修復過來。

因此,當年任暫時可以停下來宿營休整的時候,他們還要浸泡在作業地點的泥漿和雨水當中,奮力的消除各種阻道的因素。或又是在狹窄而霧氣迷濛的山道中,分段打下釺子掛上繩子,作為後續隊伍跟進的安全牽引。故而,出現傷病和失蹤的意外頻率,也是這支軍隊當中比例最高的所在。

因此,光是從渝州到合州(今重慶市合川區)境內的這段距離,就讓這支別遣軍足足走了三天三夜。但是當滿身泥濘與疲憊、傷痕的他們,突然出現在合州州城石鏡附近,三江四水匯流的銅梁山下時;當地江口各處市鎮、鄉邑當中,安逸懈怠已久的官民百姓,也幾乎猝不及防的反擊望風而逃。

而州治石鏡城中的刺史費立國,雖然只是從昔日的賈帥牛勖手中買來的官身和職位;但是得到得到了警迅之後,便就不顧一切四閉城門,將大多數逃亡民眾拒之在外。又大開官倉和牽頭城中顯望之家勸募,得以召集和武裝了一大批青壯,勢要與賊不共戴天。

然而正所謂是「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道理。隨着徐徐然抵達城下的太平軍,開始放出第一輪的馬馱山炮;巨大的聲響回蕩,居然讓親臨城頭想要作勢痛罵賊陣,鼓舞士氣的費明府,當場就被驚嚇的大小失禁而昏闕過去。結果那些臨時應募來的青壯見勢不妙也逃散一空。

因此,這些太平軍山兵營的士卒,就這麼在炮擊之後舉著長梯輕鬆登上城頭,根本沒有什麼損傷和抵抗的,就這麼在丟棄的到處都是的旗幟、甲械和衣袍鞋襪、頭巾的滿地狼藉之中,有些面面相覦的無血奪城了。

而接下來的時間裏,位於針對下游所設立的多處攔江水寨和守備據點,對於上游的威脅就更加毫無防備了。很快就被來自大後方的突襲給掃蕩一空。變成了一處處焚燒和拆毀當中的廢墟。

雖然說在冬日的枯水之期,導致出現了多處水下容易擱淺之處,因此並不是江上行船的好時節。但是在清理了上游設立的攔江木樁和橫柵之後,來自下游的車船還是冒險溯水,以多艘擱淺和受損為代價,在短時間內轉運來了大批的軍資物用和輔卒、民夫。

在花了一天時間鞏固了當地的局面,並稍加修整和補充之後,這支峽江別遣軍又繼續沿着涪江主幹源流北上。而過了石鏡銅梁山的江口到青石山的這段水路之後,涪江的江面上也變得更加平緩和開闊起來。而依靠當地搜羅的江船,還有下游抵達的部分車船,別前的相當部分物資和人員,就可以藉助船運而一起水陸並進了。

因此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依靠從沿岸奪取的一處處關市、集鎮,而獲得來自江面輪替休息和補充,雖然陸路依舊難走卻讓行軍速度得以加快了不少。在沿江攻取遂州(今四川遂寧)的方義、通寧;普州(四川安岳)的安居、樂至等地的過程當中,當地的官府軍民就更加毫無防備和警惕性了。

尤其是在奪取遂州州城方義的過程當中,還得到了當地鹽幫團體裏應外合打開城門的協助。而因為大舉向北用兵和重點守備瀘州一線的緣故,處於相對內陸的果州(四川南充)、普州(四川安岳)等周邊地方,都是相當的空虛和缺少防備。別遣軍只是分出一營來嘗試性的一攻既下。

當地的守臣和大小官吏幾乎是或死或逃,或被俘或是主動請降的,還有折騰著自殺殉國的。期間唯一堪稱得上是亮點的,反而是遂州境內的一處江口鹽巡院,又數百名來自西川的巡兵,在鹽巡院小使的帶領下進行了為堅決的抵抗。但是對於全面淪陷之勢也是杯水車薪的不足道也了。

但是因為進軍加快而兵力有限的緣故,這些分派出去的人馬在當地短暫組織起了,若干的臨時駐隊團和並留下少許人手主持局面后,就帶着大批糧草物資重新歸隊回來了。而當他們重新出發,越過已然逃亡殆盡的長江縣繼續上溯,所要面對的就是梓州境內已然嚴陣以待的通泉縣城了。

梓州畢竟是東川節度使的理所和核心治地所在。雖然近年方遭戰火波及和荼毒,但是還是比別處更加殷富和實力雄厚一些。在周邊州縣相繼淪亡的消息隨着逃亡人等傳來之後,身為新任東川節度使的宋浩,哪怕在消息還沒有完全確認的情況下,就在第一時間進行了備戰和全面徵發民力物資。

畢竟,在位於三川交通腹心的梓州境內,都出現了太平軍的蹤跡;這也足以讓整個劍南三川大地都要震動不已了。因為這意味着,外來的「賊軍」隨時可能越過鹿頭關,而切斷整個西川與東川、山(南)西(道)各地的聯繫,而變成瓮中捉鱉,或是關門打狗的態勢了。

——我是分割線——

而在江陵城的大都督中,通過峽江道和山南東道境內已經鋪設完成的電報線路和現有的信號塔體系,僅僅在一、二天之後也相繼得到了相應用兵進展的消息。

於是,輪到圖輿廳內值守的中郎將曹師雄,也忍不住對着左右謂然大聲笑道:

「前方來報,峽江、山(南)東(道)兩路出奇制勝的偏師,如今都是一片形勢大好,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大大的好啊!」

「唯一所慮的則是後方的輸送和支援,是否還能跟得上步伐啊!畢竟,這兩路只是做了偏師的準備。。」

在旁的另一位中郎將張居言卻是沒有那麼樂觀的持重道:

「那也好歹打開了局面,哪怕事後重新追加人馬援力,也總比出師不利需要人來補救的好啊。。」

曹師雄卻是依舊樂觀十足的道:

「卻也是這個道理,如果能夠威脅到舊朝的行在而令三川震動,蜀軍各部不得不有所回身救援的話,那關內兩路合擊的局面自然也就有所緩和了吧?再說了西軍在嚴冬之際大舉前來,羊馬牛畜卻是不良於道路,而要靠蜀地協濟的。。」

張居言聞言微微頷首道:

「反倒是關內那路先遣軍,始終只是用來吸引敵勢和掩人耳目的幌子;只要能夠堅守住基本的局面,保證短期內不至於有太大變數就算是成功了。。對了,曹娘娘那兒有所回復了么?」

曹師雄又強調道:

「據說黃王那頭依舊看得很緊,只能在殿中當面探視過一回,奉上書信和禮物而已,卻沒能說上幾句話的。」

張居言卻又微微搖頭道:

「如今都到了這麼一步了,卻還有什麼好堅持的呢?不說這些寡淡無趣的事物了。。」

曹師雄亦是嘆然,卻又有些臉色微妙的道:

「對了老張,今天大都督又一日告假沒來了。。你家中的那位可曾聽過什麼內情和風聲么?」

「好像是有所抱恙了吧。。」

張居言有些不確定的道:因為,自從他結識了這位大都督以來,就從未見過相應生病的情形,就好似民間傳聞當中的天生邪疫辟易而百病不近一般的。

而在不遠處的建築群落當中。剛剛從值守的承發廳里走出來的韓偓,亦是有些隱隱憂心和不知所措的心思複雜。因為,他的堂妹韓霽月在梅園詩會上一舉成名,又被內宅召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了。

這個突兀的結果讓他不由有些懵然和茫然無措。叔父家把女兒託付給自己真要什麼事情,那便可是無顏以對家族了啊。因此,在等候了兩天依舊沒有消息之後,他也只能自己私下裏想法子找人打聽了。

然而,被他暗中詢問過的那位同僚的表情卻是很微妙,甚至還有些羨慕地嫉恨式的當面恭賀起他來了:

「致光兄,怕是你們老韓家要發達了,日後若有機會還請提攜一二啊!」

於是,韓偓如此滿懷心思的回到自己住所,卻見到門戶大開而有人大馬金刀的坐在正中等着他,卻是一名做襕衫男裝打扮而麥色皮膚的女子道:

「韓佐記,久候多時了。。」

「敢問您是?」

韓偓不由心中一驚問道:

「政保隊親事官李絲雅。。奉命前來問話」

對方微微一笑道:卻讓韓偓不由從尾椎骨騰起一絲絲的寒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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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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