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虎竹救邊急(續

第906章 虎竹救邊急(續

長安城外,騎在馬背上的都尉王行空,眼神唏噓的看着這座巍峨依稀的巨型城池,僅僅在時隔不到一年多之後,他又重新回來了。耳邊卻是響起來了臨行前,專門拜訪了軍中年紀最大的義軍老前輩王重隱的情景,以及仿若歷歷在旁的囑咐。

「難道真要救援關內么。。」

「為什麼不救,這是王上的意思。。」

「其實說到底,不過是竭盡人事而聽天命而已。。」

「難道你覺得就靠這點人馬和糧械,就能改變長安的局面么?還是如今黃王麾下那些人覺得尚有科為?」

「要知道,現今的大都督府內外,又不曉得有多少人,正巴不得關內的新朝與舊朝的西軍、蜀軍兩敗俱傷才好呢?」

「可這畢竟不過是個人之見而已,事事又哪有那麼多盡如人意的?萬一出了意外怎麼辦?因此,王上自有大局上的考量和長遠的通盤成算;」

「至少發兵救援的姿態是一定要做足了的。這既是爭取舊日人心的大義所在,也要盡量避免長安方面過早一敗塗地,不可收拾的可能性。。」

「最起碼給長安城裏的那些人一個希望所在,不至於隨隨便便就放棄了。只要長安能夠堅拒的更加長久一些,開春之後督府所要面對的局勢就更明朗(輕鬆)了。。」

「但是我輩行事的重點是什麼?。首先是確保藍田峪——大昌關一線的關塞要衝,必要的時候就連孤懸在外的藍田縣,都可以暫時放棄而退保關城;這才是日後得以克複關內的底線所在。。」

「其次,才是接應長安方面那些願意撤下來的親善人士及其眷屬、扈從,暫且避禍南下一時;而輸運前去的這些糧械物用,都不過是用來行事的遮掩手段而已。。」

「再者,才是伺機偵刺敵情和長安的局面,如今局勢危亡之下,城中想必一片紛亂,忠奸賢愚人心自然分明。。。。大都督府和王上都是寬大無量,還是願意給他人一點機會的,就看彼輩識不識數了。。」

但不管怎麼樣,已經帶着這支從商洛道緊急抽調出來的隊伍,一路雪中跋涉安然到達了長安城下,王行空也多少可以鬆了一口氣。他也多少明白這次督府指派自己前來的意義所在。

作為曾經黃王的梟衛出身,又參加過長安攻防戰,在大齊新朝上下認識的人面也算是比較多了。一旦有什麼事情,也能夠招呼得到足夠的人,至於其他更多的東西,他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眼見的宏偉高大明德門,及其正對着丹鳳門——朱雀大街,足足五門道的門樓聳立在前。而城頭上依舊立着赭黃色的大齊旗幟,只是在寒冷的空氣中被凍結起來,而無法在風中飄蕩抖擻了。

而在城牆上也依稀堆砌起來了一些防柵和擋箭棚,還有火光蕩漾在晦暗的天色下,照耀出城堞背後所堆疊起來的石塊和滾木,看起來也算是進行了一番專門的佈置和修繕。

然而,當這支蜿蜒而行隊伍靠近門樓下之後,城頭上卻是靜悄悄的就沒有什麼反應。反倒是王行空派出的前哨在城下,發現了大片被往複踐踏過又凍結起來的雪地痕迹和零星屍體,不由令他心中一凜斷然下令道:

「吹號,原地收縮結陣,進入二級臨陣狀態。。」

隨着在細碎風雪中,相繼急促吹響起來的喇叭聲;原本蜿蜒成長龍的隊伍,也像是驚蟄雷聲中驟然的巨蛇一般的,剎那間就憑空斷成了許多節。然後隊中士卒圍繞着這些斷開節點的核心,一輛輛滿載物資和器械的大車,迅速排成一個個不怎麼規整的小方陣來。

然後,這些端持着刀槍在外而火器在內的小方陣,又在各自敲響起來的鼓點聲中,伴隨和護送著內里車輛和牲畜緩緩的行動起來;卻是從南向北的趨勢逐段逐片,朝着城門樓下的方向收縮和就近靠攏起來。

轉眼之間,就見若干個小方陣靠攏和匯合成一個中等的方陣;然後,兩個相距最近的中等方陣在旗幟導引之下再度合攏之後,就變成了一個更的大防陣。然而這時候,遠處的稀疏風雪中也傳來零星的嘶喊和馬鳴聲,卻是游曳在外圍的哨騎小隊已經開始接觸和遭遇敵人了。

而距離門樓最近的幾個大防陣,也已經停駐下來開始就地作業佈防。隨着寒風中成片揮動起來的鏟子,大團雪塊連同底下的泥土被一起翻捲起來,又拍實在新出現的壕溝邊上。僅僅短短十幾息光景之後,與淺淺壕溝高低落差有半身的牆壘已經大致完畢。

下一刻,成捆卷在木樁上的帶刺鐵絲,也在這些低矮的牆壘前相繼釘落下來,而形成了數段看起來參差不齊,卻是交錯遞進的攔截線。緊接着,一些已經被卸空的大車自內而外的推上前來,抵靠在壕溝和矮牆的邊沿上,又向著左右伸展開經過強化的壁板,頓時儼然形成了第三道的防線和掩體。

這時候王行空所在的頭陣,也在一架組裝完畢的特殊望車上,就地升起了代表中軍號令的多臂信號桿。遠處接敵的哨騎隊也相繼零零星星退卻了回來,而小部分的后隊陣列,則是還在緩緩的向著城門方向靠攏。

然而緊隨游騎之後隱隱約約的大隊敵騎,已然在風雪中奔踏而至了。見到這一幕,已經站上瞭望車上的王行空,也暗自松下一口氣來。一直沒有現身而引而不發的敵人,才是最大威脅和心理壓力所在。

反而是在見到了實際存在之後,全軍上下的精神面貌倒是可以有所鬆弛和鎮定下來了。畢竟太平軍這些年南征北戰交手過的敵人,可是形形色色的不知道凡幾;就連先前慘烈的關內大戰和長安攻防都打下來的慣戰老卒,在隊內亦是不乏其人。

然而戰場上驟變橫生,在長安城東南角延伸出來的曲江池苑方向,突然就響起來了大片進擊的鑼鼓號角和喊殺聲;卻是一支不明身份的兵馬,籍著這風雪的掩護沿着城牆下全力攻殺而來,而其間埋頭猛衝最先的步卒,甚至距離就地結陣的太平軍外圍也不過有百步了。

「竟然是馬步配合的聲東擊西之計!敵軍之中也有善謀計略的人么」

王行空不由大聲感嘆道:

然而站在王行空身邊的一名校尉,卻忍不住破口大罵到:

「該死的,難道城頭上的守軍都是死人么。。這都讓人摸到了眼皮底下,就不曉得告警一二么!」

「說不定是拿城頭守軍,把我軍與官狗算作一氣來防備了。。」

另一名別將嘆然到:

「稍安勿躁,穩住陣勢,。」

王行空卻是連聲下令道:

「傳令已經展開迎擊之勢的前陣不要亂動,后陣尚未靠攏的放開輜重,原地設防。」

「展開陣中的炮隊,預先轟擊遠處馬隊。。」

就在他們的言語之間,那些來自東南向牆下的掩襲之敵,就已然洶洶然衝到了弓弩的射程之內,而搶先放射出一陣參差不齊的箭矢來。但因為寒冬天氣之下弦臂凍結收縮,這一陣射程大為縮短的箭雨,大都射空釘落在了雪地上。

僅有少許順風灑落在太平軍的側后橫陣中,卻也是力道不足的紛紛被舉起的手牌或是厚實大襖下的綴鋼片甲,帽盔上的鐵圓邊,給相繼擋住、跳飛開來。他們就這麼沉默而不為所動一般的森然肅立着;仿若就是一具具落滿雪花的雕塑。

直到大隊敵軍逼近到三、四十步之內,才在密集如炒豆的煙火綻放中驟然動了起來。從城頭上的高處俯瞰而下就可以清楚地看見,就像是一陣無形的疾風吹卷過素白的雪地,將那些沖在最先的敵兵,給接二連三的憑空掀翻、貫倒、撲滾在了雪地上,染開來星星點點的殷紅顏色。。。

但是更多冒着雪花湧現而來的敵兵,卻是踩着同袍的死屍和傷者的身體,毫不猶豫的前赴後繼撲殺而至。僅僅在幾個呼吸之間就迎頭撞上了太平橫隊的最外圍;卻又紛紛一頭栽翻、絆倒在地上,摔滾進壕溝理,仆倒在牆壘上,被幾步之外隊列中探出的長矛戳死,刺殺於當場。。。。

這時,後排陣中輪番裝填好的多桿火銃,也接力一般相繼遞到了前三列手中,又變成抵加在肩膀和腋下、蹲踞之間,三排齊射的密集焰火紛紛;就像是人為製造出一陣鉛幕彈雨的風潮一般,將那些手持刀矛聞聲蹲伏下來的排頭白兵,給讓出來上半身射界給清理了一遍。。。。

又過了半響之後,這些散亂衝過雪地來的敵勢,就像是拍在礁岩上的浪花一般,一輪又一輪的蓄勢疊加起來,卻被抵近的攢射和交錯如林的刀矛戳刺砍劈之下,幾乎是迎頭粉碎開來;最終又在某種自內而外的無形力量反作用下,激揚、反彈著四散潰亂而去。

而遠處奔走往來在風雪之中的敵騎,也終於放棄了觀望和徘徊,紛紛策馬衝刺上前;然後迎接他們卻是在雪地之間接二連三炸開、濺起的雪塊和外翻的泥土,以及在馬上驟然迸裂開來的騎兵,或是連人帶馬變得支離破碎的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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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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