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第九十一章場面

「又有什麼的新的莊稼和收穫么。。」

之前幾次三番的遭遇和收穫,也讓周淮安變得有些鬆懈和漫不經心起來。

「為什麼要讓我們繞道啊。。

「那。。那。。不是莊稼。。」

跑回來報信的哨騎也算是個老卒了,卻難掩面色蒼白而略微顫慄著滿臉流汗道。

「那都是人。。人樁子。。」

「將頭讓您先帶隊別路繞過去好了。。免的場面衝撞了」

「人樁子。。」

周淮安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身邊跟隨的分營校尉成大咬,就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和觸動一般的,驟然拍馬沖了出去,哪怕是隨後的大聲呼喊和交換,都沒有能夠讓他停下來。

然後,慢慢帶着直屬隊跟上去的周淮安,也終於看清楚了這是什麼東西。

這一幕的場景,就像是給正當士氣高漲而高歌猛進的義軍,都頭澆了一碰冷水,或又是來了一番下馬威一般。

許許多多被扒光的人體用一根木棍固定着,頭向下倒埋栽了土地當中,而只留下在風中僵直搖曳的下半身,一眼看過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曬的乾癟癟還有鴉群落在上面,啄食得七零八落的東西都撕扯出來了。以至於稍微靠近之後,就可以聞到峰中風中送過來的腐臭和其他異味。

從這些人樁子上被太陽曬出來的印痕看,也就在這裏放置了好些天了,以至於都有些部位明顯浮腫起來。而且屍體上基本都是骨瘦如柴或是皮包骨頭的特徵,差不多都是一水的青壯什麼的。

顯然是地方上的土團和官軍殘餘,為了防止這些逃亡在外流民和饑民,可能成為義軍的潛在助力,而搶先預防性的進行了一番大屠殺;而且據先來的人搜索發現,從附近遺留的草棚、鍋灶等痕迹上看,還是是打着賑濟的旗號,將他們騙到一起所進行的慘案。

當真正見到這麼一幕之後,周淮安也是面無表情,卻是心中難以抑制的跌宕起伏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超乎尋常的眼力,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別人眼中一片模糊的輪廓,在他這裏卻是無比的真切。

隨着大隊人馬重新繞開一條路線后,走着走着他突然心裏覺的很不是滋味,也很不對勁的乾脆就停下來而策馬轉身,就這麼攔在了自己隊伍面前。

「停下,都停下,我們暫時回頭過去。。」

「都看清楚了吧。。

片刻之後,重新站在現場當中的周淮安,強忍着漫空氣中彌散的腐臭味,對着站在前排的頭目們吩咐道

「把我的話逐一的向後傳聲過去。。」

「讓所有的人都經過親眼看着看。。」

「這就是那些土蠻和官狗,將要對我們和親附我們的人,所做下的事情」

「為了阻撓我們闖出一條活路和郎朗乾坤的事業,他們將更加不擇手段的對付我們。」

「再說一遍,對這些賊子無謂的一時同情和任何的絲毫心軟,只會讓我們的下場比這些還要凄慘。」

「我們只有比這些敵寇,更加殘酷更加兇狠,更加的決絕和無情。。」

「才有可能壓倒他們,摧垮他們,為每一個窮苦的人謀一線生機。」

「讓每一個聽到義軍之名的惡人和賊子,都要為之顫抖、恐慌和望風而逃。。」

「讓每一個多行不義的富人和官吏,都要在為我們夜不能寐,恐懼到死。」

在短暫的延遲和傳聲,還有持續片刻的靜默之後之後,才在老兵的領頭下爆發出一片振聲沖霄的呼應和吼叫聲。

「天補平均。。」

「清平世間。。」

「開創太平。。」

「血債血償。。」

「不死不休。。」

看着這些臉色潮紅而神情肅殺,而不復當初憂慮、驚懼、畏縮等負面情緒的將士們,周淮安這才有些滿意的圩了一口氣。

雖然這樣做下來,有一定概率會導致那些新加入的士卒,因為沒有足夠的心裏準備和覺悟被嚇壞了,乃至留下心理陰影,而導致一時間內的低潮期;但是更多的可能性是,當他們逐漸適應和經過了心理上的坎之後,就此激起同仇敵愾的氣勢和氛圍來,讓這支隊伍煥發出更多的凝聚力和戰鬥意志來。

隨着清理和掩埋屍體的過程當中,又發現了更多的線索,其中有一小部分屍身上帶有頭盔和甲衣壓出來的印痕,顯然是陸續潰逃出來出來的義軍殘餘。但是大多數還是面黃肌瘦的普通人,並且在死前受過了各種凌虐和折磨的結果。

好吧,從某種意義上說,對方嚇阻義軍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部分了,後勤大隊里許多人都變得沉默無語和不乏擔驚受怕的表情。而對此周淮安又有一番全新的認識。

果然,階級矛盾就是根本性的全面鬥爭,毫無軟弱與同情性可言,更沒有任何調和與妥協的可能性;雖然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水平並不足以支撐,後世那種人人如龍式的前赴後繼,尋找各種包救亡圖存之路民族群體性的覺醒;

而這些農民軍當中,大部分也不過是催化和推動這個大時代巨變的柴薪燃料而已;甚至還有相當部分人是抱着謀取榮華富貴,而從廣大勞苦大眾中脫身成為壓迫者階層一員的心思,一隻要有機會就會毫不猶豫成為自己曾經最痛恨的那種人;

但是至少一些實驗性的種子已經被他給悄然的播撒了下去,就不知道會在這些農民軍當中,長出怎樣的果實出來了。而在這路上遭遇的一幕,也讓周淮安在心中萌生了一個新的命題和念頭。

如果不計代價和環境的話,如何有效的摧毀唐王朝在這嶺南之地,世代沿襲下來的統治權威和官府的影響力?事實上最直接有效的辦法,無疑就是殺光那些作為基層執行工具的胥吏,以及作為官府影響力延伸極限和末端,潛在統治基礎的豪強大戶們。

直接將尊卑使然的統治秩序從最底層破壞和瓦解掉,從而通過基層的混亂與空白,將官軍所具有的名分和資源優勢,給拉到與農民軍相似的同等層面上;再通過農民軍所擅長的聚眾反亂和流動作戰能力,將其一一的擊敗。

畢竟,就算官軍日後能夠打回來,也也要費極大的氣力進行重建統治秩序,而無法在短時間獲得地方上的幫助和協力,而進行傳統意義上的籌糧籌錢乃至徵發徭役,來充實軍用;而義軍卻是尤為適應和習慣,在這種混亂與無序當中流動性的接連作戰;因此在這些彼消此長之下,就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加成那麼簡單了。

當天夜裏,例行吃吃喝喝的碰頭會上,

「和尚你說可言分兵?。。」

正在對付一塊羊蠍子的王蟠,口齒含糊略帶驚訝的道。

「正是」

同樣用小刀慢條斯理切著梅炙羊尾的周淮安,亦是懇切的道:

「我只是覺得在如今之勢,這樣可盡量發揮出本軍的優勢來。」

「先清理好後方和側邊地區,再做重點的攻打好了。。」

按照他所陳述的構想,在如今在怒風營人員物資相對充足的基礎上,在接下來的戰鬥當中,怒風營的義軍已經並不急於直接攻克和收復縣城大邑,或是與敵軍進行大規模的決戰;

而需要是一路上逐一的拔除和清理,那些盤踞在地方上的豪強土族勢力,先搬周邊和後路給清理出來一片相對的安全區域再說,這也是之前長樂縣之戰的最終經驗教訓。

由此,也是對那些大量擴充后不免有些成色不足的新卒,一次此慢慢練兵和見血的基本磨合過程;而這些鄉村土寨圍子的據點規模,也註定不會有太過強力的存在,就算有什麼硬骨頭也完全可以用人和器械給堆過去;

而打下一個個村寨之後,還多數可以獲得財貨和糧食、人力上的補充,從經濟帳也是不至於虧損太多,乃至略有補益的。只是需要細緻周全的水磨工夫,在運作時間和周期上也要長一些,而且極為考驗分兵之後的各路協調和全局掌控能力了。

至少得保證一點足夠的規模和約束力,不能打着打着就放了鴨子,而不知道派出的部隊跑哪裏去,或是一時之間讓人找不回來了。

然後,清理完了外圍態度不明的諸多據點和潛在支持勢力之後,就可以對被孤立起來斷絕外援的城池,進行下一步的圍困和攻打的步驟了。如此一番操作下來,就很有些後世農村包圍城市的戰術雛形了。

「卻是與俺想到了一處啊」

王蟠這才有些感嘆的道。

「方才俺剛得了前營和哨隊的探報,」

「那些土賊和官狗,大多縮進城裏去等著俺們了。。」

「正愁怎麼重新他們給調出來呢。。」

「你這邊上一打開始,看他們還救不救的呢。。」

「不來就抄了他們的家產和田業,資壯義軍。。」

「只要這些賊子兒一動起來。。那咋們的選擇就多了不是?」

好吧,周淮安覺得自己還是有些低估了這些農民軍將領,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練就出來的經驗和手腕。

因此在接下來在讀啟程之時,除了王蟠所在的中分營依舊保持長驅直入之勢,而牽制和吸引住縣城敵勢的同時,前後左右四分營也各自分配了方向,而開始實現多路分兵攻略和掃蕩外圍的手段。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唐殘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唐殘
上一章下一章

第8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