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5.第833章 野死不葬烏可食(續二)

835.第833章 野死不葬烏可食(續二)

第833章野死不葬烏可食(續二)

「留守,前往魯陽關的販運車隊又回來了啊。。這回可是又有不少新玩意呢,瞧瞧這個」

正在城門口檢點和接洽的門牙將胡真,連忙從馬車捆綁嚴實的皮套子裏拿下一個大罐子遞送過來。

「南邊新出來的整桶精製蛋粉,只要加了水調開,就和活生生的雞鴨卵子一個味兒,事後煎炸煮燉都任憑心意了。」

朱老三不由自主的開了一罐,舀了一大勺黃白色的粉末放在嘴中好好品味了一番,才眯着眼睛意猶未盡道:

「卻是內個味兒,好東西,那邊還有多少都咱都要了。。確保這個年關里大夥兒都能嘗個新?」

這也算是如今朱老三治下地盤上的一種常態;除了從地方徵收來基本維持果腹的糧食儲備和日常配給額度之外;按照四季之分定期從南方輸入各種日用所需和軍中給養的各種物產,然而用北地羅括的財富和特產來進行抵充。

北地的冬天相對漫長而又寒冷。因此無論是南方富產的那些富含澱粉並且能夠長期存放的豆薯和玉米製品;還是蔗渣釀成的烈酒,玉米桿和蔗汁做成的飴糖,以及各種口味的腌漬果乾和肉脯、魚鬆,油水和分量十足的熟食罐頭;在這裏都很受歡迎的物件,甚至一度超過了銅錢和布帛而成為軍中、民間交易的硬通貨。

而就與天平軍曹翔一般的道理。在得到這些南方物資輸入之後,出了留作自用的部分之外,朱老三的麾下甚至還籍此與周邊的各方勢力,做起了想用轉手謀利的二道販子生意來了。比如用來河中王重榮所佔據的解縣、安邑兩地的池鹽,河陽諸葛爽境內的驢騾牲畜等。

然而,微微讓他手下有所掛慮和擔憂的是,南方出產的物件越來越豐富多樣也越發的便宜起來,但是一片紛亂的北地能夠提供的物產卻是沒有增加多少,甚至還呈現了不同程度的消退趨勢。這就有些不妙了,正所謂是家大業大之後方方面面的需求和用度也與日俱增。

所以為了維持住這種相對的狀態和局面,他也不得不姑且放下臉皮和身段,冒着被長安方面猜疑和嫌忌的風險,想辦法統合和兼并都畿道及其周邊的勢力,以控制更多的底盤和人口;在確保他們平安的同時也效法南邊的一些手段,好驅使他們全力出產更多的糧食和財帛、物產來。

比如位於都畿道周邊、河南腹地的,陳、許、汝、汴、鄭、濮等各州境內,那些原本在地方上結寨自保而隨波逐流,雖然名義上同屬大齊新朝麾下,日常里卻絕大多數都是自行其是,而相互關係錯雜林立的大小土團、鎮戍勢力,就開始倒了大霉了。

因為,他們塢堡、土壘和寨子接二連三受到了各種流竄過境的盜匪和賊寇的襲擊;而這些盜匪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找到,這些牆圍防護下地方聚居點的弱點和破綻所在,而一舉攻入將其中各色人家洗掠一空。

而居中的豪姓、大族出身形勢戶人家的丁口、族人,不是在拚死抵抗當中被殘殺就是在事後被擄走,就此在沒有回來了。然後,自然有來自州縣裏的新朝官方緊隨而來的派兵清剿行動。雖然他們會多少有所斬獲,以成堆的首級來寬慰餘下的倖存者;但是死掉的豪姓之家卻是活不過來的。

隨後在這些「六神無主」的地方父老渴望庇護的一番「盛情難卻」之下,通常就會順水推舟重新委任下了相應村鎮里的屯守官;並且按照戶口比例派出少量士卒操練剩餘的青壯以備萬一;同時也可以督促他們及時的交糧賦役。

至於那些因為匪患而變得無主的田產也自然充公,除了原來的佃客部曲一切照舊外,還有剩餘可以招徠貧戶、流民耕作;用以供養這些士卒的衣食之外,剩下的自然也全部都是官面上的收益和進項了。

至少,相對這些曲斷鄉土的豪姓人家在平日裏多少繳納,或是事後再追加徵收上來的那麼些錢糧物產;又怎麼比得過已經在徠民屯田然後直接收納產出的日常管理當中,普遍嘗到相對甜頭和潛在長遠好處的麾下將士,想要多多益善進一步推行下去的意願使然呢?

只是這種盜匪橫行的事情多了之後,較遠一些地方上也終究有人回過味來。有些少數人識相的變賣了家業和田產,主動帶着族人投奔到了城邑當中去另做營生和置業。但是也有許多人開始相互奔走串聯起來,以求聯結自保和各為呼應之勢。

而他們終究還是在大齊新朝的名下行事,雖然陸續前往關內長安城陳情的代表,相繼一波波在道路上失蹤的多了;但是朱老三也不免有些束手束腳起來。畢竟,他還是要有所顧慮手下一些舊屬人員和留用官吏的想法和心思,而不可能無端出動人馬去掃滅這些地方苗頭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有些羨慕和感嘆起南方的太平軍所屬的那些人。至少始終決議站在世間大多數豪姓大族對立面的他們,也不需要顧慮什麼風評和口碑,就可以依仗足夠的決心和底氣可以在治下,雷利風行推行一切主張和方略了。

「啟稟留守,洛中富商大戶共同在吳明樓擺下了水席,就等留守前往賞見了。。」

這時候再次有人上前開聲道,卻是掌書記李振。

「還不快與我領路前去。。在外吃了好些天的營中開火,嘴中都要淡出鳥來了!」

朱老三不由頷首搓手道:

待到月色西沉,而終於享用完了八冷拼、四大八中的熱菜和四輪壓桌菜色,卻依舊被招待者們謙稱為物用匱乏而準備不周「寒陋鄙薄」的二十四色水席;其中被頻頻勸飲不得不起身更衣了數次的朱老三,也難免醉意熏然站立不住而被左右攙扶了出來。

只是上了代步的馬車之後,他在嘴裏還嘟囔著:

「這些東西雖好,但是享用多了還是會令人折福的啊!光這一頓的水席,怕不是上百中人之家的所費啊!」

「留守,那些人說的。。。」

這時候,卻見作為左膀右臂的大將朱珍也跟了過來,而看似心事重重的欲言又止道:

「此輩居然暗在言語之中勸我自立於外?難不成你們也動心了?」

臉色潮紅的朱老三卻是嗤聲冷笑打斷他道:

「卻不知道咱們眼下的局面,除了差個名號之外難道還不是事事自己做主的多麼?或是說,沒有了大齊的名頭和太平軍哪兒的干係之後,光憑我等這點基業在這亂世之間又算得了什麼呢?此輩可真是不曉得如何的居心深重啊!」

「你回頭且放些口風好好交代大夥,莫讓這些傢伙的手段給弄花了眼、亂了心思。需知曉以咱們軍中這些下鄙微寒的出身,那些京華門第又何嘗看得上眼呢?為什麼又送金帛子女,又是卑言款詞以對?還不是畏懼咱們手中把握的刀子,才不得不做出這麼副恭順低服的情態來。」

「若是忘卻了這些憑身的根本,那天被人給算計坑害了也不可而知呢?安豐(朱珍字),有空你還是多看看來自南邊的那些小冊子吧!起碼其中有些道理和根源還是說的很明白,也是甚有用處的不是?」

「留守說的是!」

朱珍亦是應聲道:

然後,朱老三對着車內另一個角落裏蹲伏待命的身影道:

「當然了,這些人等短時之內還是要繼續用下去的,所以先記下他們的名號來,就姑且不做追究了吧!」

「諾!」

黑暗中的聲音回應道:

而在洛陽城中的另一處。曾經因為屢試不第而滯留在長安有年的眾多學子之一,出身閩地福州人士的謝瞳也在奮筆疾書著一份,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所見所聞的洛陽局面和相應的情況分析。

當初是他在在長安淪陷之後的一批(販賣)遷徙人口當中,被迫來到山南東道的太平軍治下;結果迫於生計而又因緣際會被招募進了宣教部門當中,做了一名基層的文員,也就此見識到了完全不一樣的世態人生。

如今作為一名太平軍的外聯人員兼做社調部領津貼的秘線之一,隨着這隻輸送商隊來到了這座洛都城中,開始了一場全新的任務生涯;然而相比他在另一個時空上的際遇所在,這不算是某種冥冥之中的命運使然呢?。

——我是分割線——

而在距離東都數百裏外大野澤之畔的鄆州城內。親自巡看完大部分已經被各種麥豆、鹹魚、干脯和布帛填充起來的庫房;天平軍節度使留後曹翔,也再度大大鬆了一口氣。這也意味着鄆州乃至天平軍軍境內的大多數軍民百姓,可以就此過上一個相對安生的冬日了。

經過冗長的亂戰紛紛之後,間歇以沒有打戰的短暫太平光景,是如此的令人安心和愜意了。因此,等到過了這個冬日,他就可以投入更多的人手和物力來,在天平軍四州境內的大野澤和五丈河流域,進一步推廣那些南方引種而來的大包穀和豆薯了。

然而他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則是為了安定地方人心而迎娶上第三個小妾。對方乃是天平軍治下巨野縣的豪商家出身,而又挂名在同宗前鄆州長史名下的養女。代表得是在經過他一番整頓和抑制之後,不得不對他有所妥協的本地鄉土勢力。

畢竟,按照他在南邊那段時光所學到的東西之一。想要以一己之力從無到有的推行某樣新事物,光憑不顧一切的決心和意志還不夠,也需要相應逐步推進的手段和軟硬兼施的策略。

因此,必然要有所取捨的付出相當程度的利益,來拉攏和團結一部分傾向自己的人等,再中立和孤立另一部分順波逐流的牆頭草,最後才能集中打擊最為頑固和抵觸激烈的小部分人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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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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