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第810章 乃知兵者是兇器(中

812.第810章 乃知兵者是兇器(中

第810章乃知兵者是兇器(中

就在滁州境內,南北斜向蜿蜒的低矮鐵山和琅琊山群落,像是淮南平坦大地上隆起的一道不規整的脊背,而與北面大小湖泊串聯而成的洪澤浦(洪澤湖前身),正好將淮水與長江之間土地,給分為大片平坦河網的淮東,與丘陵、水澤錯落的淮西兩大片地域。

而作為正好身處其中樞紐和要衝之一的州治清流城外。來自北方的不明兵馬已經在號角聲中,毫不猶豫刀槍齊舉的排出了便於進攻的隊形來;又開始分出許多小股的騎卒,驅趕和追擊那些徘徊在周圍的太平游騎和探哨。

而居中發號施令的都虞侯劉漢宥,也更相信自己麾下這些兒郎。因為他們大多數可是從北地輾轉江漢,再從江漢輾轉到淮南,千里遊盪和流竄當中廝殺出來的馬(寇)上好漢和當世悍盜;

曾經打崩過形形色色的地方官軍也擊潰過此起彼伏的義軍,更別說吞併和屠戮過不知道多少股地方武裝;也曾經在朝廷和藩鎮軍馬的討伐和追擊之下,依舊於死傷累累當中憑藉斷尾求生的堅韌,而一次次絕地逢生而捲土重來。

所以,無論官軍還是義軍、草賊,土團還是其他說明名目的武裝,在他們的眼中也不過是用愛來趨利避害,或又是謀其好處的一時名號而已;更不用說具備相應的敬畏和遵從澄其他類似的情緒。

當然了,作為領軍大將的劉漢宥,相應對敵的審慎和重視還是有所具備的。畢竟,這些太平賊打下着大江以南偌大一片地盤來,自然是有所武功和實力上的憑仗所在。至少當初覆滅的鎮海行營也算是東南的強軍之首了。

若不是這些太平賊行事風格,對於同屬義軍旗號下的大多數人,也明顯過於刻板和酷烈;又對淮西保佑足夠的進取和威脅姿態,就算劉漢宏本人也未必有足夠的心思和想法,要決意與之為敵到底的。

至少楊行慜得勢做大之後固然是心腹大患,但是這些太平賊介入淮南之後,難道就能夠就此不再得隴望蜀,而對於淮西各州高抬貴手或是秋毫無犯么?只怕劉氏兄弟所要面對的局面將要更加惡劣。

因此,機要審時度勢而明裏打擊宿敵以隨大流,暗中又要引為呼應和外援,才能維持住眼下各方相持的局面。這就是想要保住自己富貴權勢,而所具備最基本的唇亡齒寒之道。

劉漢有還記得自己的兄長所表現出來,從未有過的那種凝重、憂慮和哀嘆之情;無論是曾經驅使過他的朝廷宿將,人稱「曹難敵」的天平節度使曹全晸,還是差點將其趕上絕路的「富貴宰相」王鐸,都未見如此介懷。

用大兄的原本話說,從早些年開始他就搞不明白也看不懂,這位起於嶺內的太平賊之主究竟想要幹什麼。難道大夥兒割佔和雄踞一方,就此予取予奪和作威作福,令自個和手下人安享富貴不好?

非要搞個么啥勞子的大義道理和冠冕堂皇的主張來約束、限制於自己家人馬,憑是不得快活和自在呢?然而當後來終於有所明白這位「周和尚」想要做的事情和目的之後,卻是已經一切晚亦。

原來這位是想要以此為世間順逆之道的分野和甄別,而將天下不合己意的事物所在,都一併順勢掃平下去。而爭據淮西一方的劉漢宏等人,放眼將來若有機會自然也不得其免了。

偏偏這時他雄踞兩嶺而並有荊湖的大勢已成,就連入主兩京、關內的大齊新朝,都不免要竭力籠絡和示好之;更別說是關東、兩淮這些錯綜複雜的地方勢力了。

至於指望黃王和大齊新朝的號令,對其行舉能夠有所約束和抑制;還不如學那些口口相傳的愚夫愚婦一般,相信那位太平賊的大都督是當世佛陀、菩薩一般的化生,而對世間苦難生靈具有天然的悲憫之情。

所以,在與之隔江交接的有限試探,相繼受挫和鎩羽之後。大兄也只能假以卑言屈膝以示弱之,在暫且相安無事的虛假平和光景當中,得過且過一時而不用去多想這些煩心和勞慮事,而一心周旋和對付各家勢力以求全取淮南。

然而,隨着自家勢力的節節敗退,呂氏一黨的內亂覆滅和楊行慜的乘勢崛起,還是無可避免將那些太平賊的軍勢招引了過來。是以用大兄臨行前的話說:

眼下的淮西招討本部,既不堪與之公開為敵的代價和後果,但也無法坐視其安然擊破楊氏的前景使然,而這一切的關鍵要害,就在與劉漢有臨機應對的掌握尺度上了。

因此,掩身在軍陣中的劉漢有,按捺住略有不安而又躍然渴求的複雜心情,再度對着左右往複強調道:

「千萬記住,我輩只襲擾和燒掠相應的糧草輜重和輸運車馬,莫要昏了頭去直接強攻賊陣。」

「一切手段都以牽製為主,只消令其無法保持全力攻城和追擊之勢,便就足矣。。」

「若是擅自主張,因此壞了兄長的籌謀大事,就算爾輩即刻身死陣中,某家端也不會放過鄉里的親族人等!」

隨後這支再度全力奔走起來的軍勢,就像是黑壓壓的濁浪一般的,越過了荒蕪的田野和燒成白底的村落廢墟,然後,就在一片廝殺正酣的清流城北郊,遭遇到了第一股前來迎戰的賊軍。

眼見得對方就那麼倉促排成長隊,陣列在一覽無遺的曠野之中,而前後左右幾乎毫無拒馬、排槍和牆壘之類的遮掩之物。劉漢有不由心中驚而大喜,難道這些賊軍就是如此託大呼?

慣常的善戰軍伍,面對馬隊的衝擊難道不該是大鎧、長槍和重盾密集結陣在前,再輔以後列的弓弩攢射么。或又是乾脆以優勢的馬隊正面直衝,來反向打散對攻之勢;或又是在劣勢下避過風頭,而迂迴牽制側翼么?。

雖然腦中如此疑惑道,但並沒有影響他順勢鼓舞大喊道:

「眾兒郎與我齊心勉力,第一場殺獲就在眼前了」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遠處的敵陣橫列之中,誾誾綽約升騰起來了一股股煙氣;瞬息之間沖在最前頭的一名淮西騎兵,突然就憑空支離破碎的炸裂開來。這就像是開了一個不明所以的可怕先兆;相繼又有人當空變成了四分五裂的碎塊,或是連帶馬頭和上身憑空消失不見。

而從他們上方望去,就可以看見隨着空氣中隱約呼嘯掠過密集的嗖嗖聲中,接二連三在這些沖陣騎兵當中噴濺起一蓬又一蓬的沙土,又將正當左近的騎兵給掀倒、推翻在地上,然而就像是投進奔騰山溪中的石子,很快就被其他人給緊接無暇的踐踏了過去。

因此僅僅是片刻之間,這些幾乎不為這點傷亡所動,而依舊保持着一往無前之勢的淮西騎兵,已然衝到了敵陣前數十步步之內。就見這些太平賊依舊沒有任何變陣的趨向,反倒是從前列蹲伏下來一排,而露出后列層層挺舉在空中的事物來。

霎那間一陣更加淡薄的輕煙相繼籠罩了他們,而讓那些依稀可見的形容都一下子變得扭曲和怪異起來。這一次更多前沖當先的淮西騎兵,就像是被空氣中無形的力量所鞭笞著,或又是裝上了透明的障礙物一般,不明理就的一頭栽下馬背,或又是隨着驟然脫力失足的坐騎,迎頭跌滾在塵埃之間。

這時候,隨着不斷墜馬得身形而變得愈發稀疏起來的淮西騎兵先頭,也悍勇未消得順勢衝到了敵陣前得十數步內,開始揮動手中梭鏢、飛矛和手斧,血光迸濺得在賊陣之中砸出了零星缺口來,然後又被無形的力量再度被絆倒、掀翻在了塵土之中。

餘下跟進的淮西騎兵,也像是被這種奇異難明得傷亡給驚到了,進而喪失了繼續沖陣得的勇氣;只見他們再也不顧目標而胡亂投出手中武器,就紛紛撥馬側轉左右分散開來,而將戰場讓給奔跑跟進得大群步隊;

然而,幾乎是近在咫尺的轟鳴聲接二連三的震響開來,從這些看起來單薄之極賊軍後方,再度升騰起一團團灰白的煙雲滾滾;而又變成空中隱約可見的一道道軌跡和弧線,一頭扎進了趕上來的大隊淮西步卒當中,綻放開了血雨腥風的慘烈一幕。

這一刻,無論是這些淮西兵手中用來防箭的五色團牌,還是比肩高的立陣大楯,都在某種不可名狀的巨力面前被擊穿、撕碎開來,又連同其後的端持士卒變成無數崩裂的大小碎塊,繼續轟打、噴濺在左近人等的身上、面上。

而這種無形的巨力,在受阻偏轉之後也毫不停頓繼續彈跳撞擊、搗爛著下一個,更下一個阻礙,才最終去勢用盡的變成深嵌在了泥地之中的一枚球體;然而,再起所過之處的步卒陣列之中,已然是留下一地鋪散著殘肢斷體和掙扎呻吟的傷者,或長或短的血色缺口了。

然而來自當面的打擊並未因此結束。那些拖着了傷員和死者而重新補全的賊軍陣列,又開始迸發出更多細密的火花和煙氣來;幾乎是兜頭蓋腦一般的迎面將這些被打亂沖勢和隊形的淮西步卒,迎面貫倒、掀翻了一片又一片,開始慌亂逃散和躲避起來。

「退,快退。。退後再整。。」

而身在其中,卻被身邊突然頭顱迸裂的旗手給濺了一臉紅白之物的劉漢宥,也不由在馬上驚聲嘶吼道:然後他的坐騎就突然哀鳴一聲曲腿跪倒在地,將其向前甩脫了出去,當場摔的七葷八素的亦是竟沒能馬上站起來。

當摔丟了頭盔的劉漢宥灰頭塗臉的被親兵給攙扶起來的事後,陣前所有的局面已然無可挽回了;在失去了作為中軍的旌旗和將旗指引之後,已經沒有人再接受重整再戰的號令了。而那些看起來單薄無比的賊軍陣列,卻是再某種鼓點和橫笛聲當中,開始分作許多段緩緩的推進上來。

而隨着他們走一段停一段鼓點街拍,而從手上依舊時不時不斷噴吐和綻放開來的青煙,則成為了這攻守移位的戰場之中,驅趕着滿地敗軍奔逃如潮的催命符。視野當中任何遲疑或停滯下來的身影,都會被他們毫不猶豫的集火和攢射,就地變成一個個滿身噴血的活靶,就更莫說想要集中起來負隅頑抗了。

而在清流城頭上,因為這支不明援軍到來而有所振奮和鼓舞的守軍,也隨着北郊戰場直轉急下的局面,像是一下子被掐住了命運的喉嚨,而齊齊逐漸失聲手腳冰涼,乃至低聲無語的嚎哭起來了。

而在城南的太平軍本陣大營方向,一門裝載在鐵板屋形衝車下的特製擴口炮,也沿着工程兵清理和鋪設出來的過道,冒着城頭揮擊如雨的砲矢、滾木落石、灰瓶火炭,還有被推進車壘上和楯車背後攢射的火銃弓弩,所擊墜而下的一具具屍體;靠近抵住了從內里被塞的嚴嚴實實的城門所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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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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