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無罪見誅功不賞

第774章 無罪見誅功不賞

「黃王不愧是黃王啊。。真是好手段!」

而在接收到了從皇城大內當下送過來的數十個人頭之後,當值的第一軍第二郎將鍾毅,也在對着后廂郎將郭言嘆息道:

「在全盤局面已然事不可違的頹勢之下,竟然能夠斷然乘機發難;一舉數得剷除和震懾內部的異己和雜音,收並那些已然不堪用的軍伍;對外以為強硬表態和挽迴風評;最終將此事順水推舟利用到極致!真乃是當世的梟雄之姿也。」

「那咱們那位大都督呢,」

然而郭言卻又忍不住問道:

「那自然是胸懷天下、寬仁兼濟,善以大勢的王道之資。。」

鍾毅毫不猶疑的回答道:

「咱們那位主上自治軍用兵以來,可曾有過幾次奇謀行險之事;大多是事先策劃和準備周全的量力而行,每每打下一地就全力經營和鞏固一地,絕不貪多求全。是以多年來的興兵之道便就是蓄勢如江河入海,一亦時機和因果所致,則浩浩湯湯無所住也!」

當然了,相對於手下暗自揣摩結論出來的彩虹屁,周淮安就算知道了也不免會嗤之以鼻的。對於之前對官軍取得的勝利,以及後續面對義軍動亂的壓制優勢,他其實並不怎麼特別意外和見喜,這不過是諸多計劃和預案當中,優選后水到渠成的事情而已;其根本性的道理也很簡單。

不過農業為基礎的政權打不過初級工業化的政權,小農經濟打不過商品經濟,古代財政打不過近代化財政,古典軍事體系打不過近代軍事建設之類的因素總成。總而言之,既然無論是李唐朝廷還是大齊政權,在各個方面構成的長遠綜合實力上都差了一截,自然時間拖得越久就越贏不了。

與此同時的京畿道禁內,作為河陽節度使諸葛爽麾下的頭號大將,行營都押衙兼懷州刺史李罕之,也帶着扈從輕騎前往長安途中意外遇見了一位故人——昔日光州團結軍的親兵都頭楊師厚。

只是他現在已經是太平軍大都督府兵曹下的馬軍副教練使,兼大講習所騎科教習長;因此,眼下從江東善後行司的軍廄場籌備組,被千里迢迢的調遣過來之後,就一心投入在了最新的操訓任務當中。

主要是在京畿附近的沙苑、樓觀山等官私牧場、廄圍當中,通過短期內突擊速成的訓練手段,將關內之戰所繳獲來的諸多戰馬坐騎和騾驢大畜,迅速轉變成基礎戰鬥力加成的助力。

這顯然也是出身河南潁州斤溝(今安徽太和縣倪邱鎮斤溝集),又在長期兼為北地官軍與馬寇的輾轉旅途當中,鍛煉的一身勇猛武藝和工善騎射的楊師厚,所最為擅長和拿手的事情。

只是眼下太平軍新編馬隊的標準和要求,對他這個傳統武人來說未免有些要求太低了;既不要於馬上夾槍持矛的衝鋒突刺,也不指望能揮舉刀斧劈陣掠敵;更不用馳騁馬上搭弓放箭。

這些士卒只要能夠騎得上馬以伴隨大隊行進,以及短距離的小跑加速抵達戰場就行。馬匹對他們而言也是加快腳步的延伸物件,而作為他們對敵的主要依仗,還是下馬之後迅速成型的嚴整軍陣和密集放射的弓弩火銃。

儘管如此,楊師厚依舊在不辭勞苦的趕來之後,又馬不停蹄的投入到了訓做當中。因此,他很快就拉出了一大隊越野訓練的人馬來,卻未曾想到能在這野外偶遇昔日的上官。

或者說全神貫注在身後越野拉練隊伍當中的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正在大路上那麼一小隊,正打着河陽軍旗號和「李」字將旗的緩緩騎行人馬中,還有一個故人在打量着他。

李罕之當然還記得當年在潭州城下喪師覆亡的慘敗,隨之折戟沉沙入主湖南的野望,以及被留下來決死斷後的對方。本以為就此絕無幸理而生死兩隔了,卻不想還能夠在此彼此重逢

不過他雖然為人凶戾暴烈,卻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無腦衝動之輩,既然如今的太平軍乃是他的恩主諸葛使君,也要小心趨奉和結好的一大勢力;他自然也不會輕易節外生枝的徒然多事。

因此,雖然在途經偶遇當中相互隔空遙望之後,卻沒有更多趨近以為攀談和敘舊下去的慾望,就隔着一段距離錯身而過各自奔走前路去了。

「這就是太平賊的馬隊么,實在有些不堪入目了。。更難想像名聞天下的代北精兵和河東雄軍,竟然會輸給這些成色?城中那位草賊天子又。。。」

一名隨行將弁自以為是的開口道:

「慎言,若是你眼中太平賊和大齊新朝都如此不堪,那臣服於斯的我河陽軍上下,又算的什麼東西」

長相粗放而不乏兇悍的李罕之卻是瞪眼打斷道:

「都衙所言甚是,我輩興師前來,豈不就是奉老令公(諸葛爽)之命,支應新朝在關內的局面,兼以探明彼此虛實么。。」

另一名軍將連忙緩頰道:

「正因如此,我輩更當是審言慎行了。」

李罕之這才臉色稍寬道:

按照他到來之前的節帥諸葛爽親自面授機宜:至少眼下的黃王若能夠掌握得住局面的話,那大齊新朝這面旗幟和名號還是不能丟的;而一貫有着許多利害關係和利益往來的太平賊,也不能輕易的得罪和無端冒犯。

但若是這兩方都因此實力大損而虛有其表的話,那也不妨相機而動以攪動局勢;乃至居中坐地起價最大限度的謀取利益和好處便是了,比如代為新朝駐守潼關到臨潼之地的防務之類,或又是從南方要求更多的低價物產和輸入份額。

當然了,這些東西無需他勞心費時自有相應人會暗中去運作,而他只要本色表現好作為統領河陽強兵的悍將一面,便就是最大的價值和分量所在了。李罕之暗自回想着著一路上的種種見聞,心中暗暗的盤算了起來,卻突然下了一個命令:

「傳令下去,待到了霸上之後兒郎們收起旗號,隨我往南邊繞上一繞。。」

然而,隨這一繞道卻讓李罕之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另外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了。與潼關一路過來所經過的華陰、鄭縣、渭南和新豐等地所見聞的滿目瘡痍與人煙凋敝孑然相反,一過了會昌縣的長樂坡和灞橋驛之後,各種人氣好像一下子就變得活躍和生動起來了。

各種成群結隊的人群和車馬,開始時不時的出現在了道路之上,雖然看起來行色匆匆也難免面黃肌瘦的菜色,但是對於李罕之所在的這麼一小支外來的隊伍,居然沒有多少他慣常見多了亂世中人面對軍馬時,各種驚懼異常的畏色或是退逃的跡象。

而在陰沉悶熱的天色下,路邊的田畝之間雖然看不見什麼青苗,但是依舊不乏散佈其間勞作的身形,乃至一些河道和橋渡、道口上也有成群光腳戴笠的人等在施工。偶然間還能見到正在往來押運的隊伍,這些手持刀槍或是身上背負着弓弩的民夫,他們就顯得身形壯實而氣色潤澤的多了。

那這也讓李罕之仿若是窺探到了什麼真相和線索一般,心中的疑惑和探究之意卻是越發的濃厚了起來。而這種疑惑在他沿着昔日官道,抵達了城南郊的鳴犢泉館之後達到了頂峰,而又變成了大大的驚嘆之色。

因為,在他視野當中的遠方長安城南郭,赫然已經是三門九道齊開。而從中延伸出了多道拉得長長的隊伍,這些攜老扶幼拉車挽馬的長隊在樊川的大路口匯合一處之後,又變成一條更粗的長龍而一直繼續蜿蜒向了遠方的藍田縣方向。

而且在李罕之的仔細打量之下,又發現幾乎所有人都是頭也不回的向著南邊行去;而相對向北而來的只有那些滿載的車馬和其他輸送隊伍。這個結果不由讓李罕之在心中泛起了嘀咕:難道是長安城中又出了什麼導致這些士民百姓需要結伴出逃的新變故么。

然而又不像時那麼回事,因為這些南下遠去隊伍中的人群整體行色上,並不顯得特別倉促或是沒命的逃亡當中;期間更有手持刀槍的士卒在維持着隊伍的秩序,而一些大車上也坐滿了孩童和婦人。因此,更像是有條不紊的遷徙和轉移。

這是卻有一個急切的聲音,打斷了正在廢棄鳴犢泉館高處眺望的李罕之思緒。

「都衙,事情不妙,我們被人盯住圍上了。。」

他這才回身過來卻見鳴犢泉館的後方,已經被突然出現形影綽約的人馬給隱隱包圍了大半數,其中又有高舉著青旗的馬隊馳騁到了他的正面,並且抵近館邊落馬下來持牌列陣大聲叫喝道:

「勿那外來軍伍速速表明身份,不若視為姦細捉殺勿論。。」

李罕之不由得心中一沉,顯然自己終日打雁卻不防叫雁啄瞎了眼,居然不知不覺過於深入到這些太平賊控制的區域之內;而又竟然渾然不覺已經泄露了行跡被人給圍堵在這裏;他不由伸手拔刀想要招呼左右仗着馬力衝殺出去。

然而,遠方再度滾卷而起的大片煙塵,卻讓他抽刀一半的動作不由頓住;那是他所熟悉的大群騎兵馳走而來的動靜和情景。隨後隱隱顯露出其中據列如牆的嚴整陣容,也讓李罕之臉色越發凝重和陰沉了下去,而重新按刀入鞘而深吐了口氣嘶聲道:

「且派人出去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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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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