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秦王築城何太愚(下

第751章 秦王築城何太愚(下

灃水東岸,逐漸變得稀疏的雨水當中,蹲伏在河邊滿是濕漉漉草木氣息葦盪里的哥舒蒂奇,也在一邊抹開臉上的積水,一邊努力的睜大眼睛,仔細分辨著遠處藩落軍的旗號和動靜。

因為下雨的緣故,作為灃水上游與渭水一條支流交匯的河口水勢,也變得越發湍急起來。連帶着他們這支專門挑選出來,走可以先行抵達咸陽附近水上捷徑的別動部隊,也被連人帶船困在了這處河口交匯處。

然而無獨有偶的是,與他們一起被暴漲的河水所阻困的,顯然還有來自黨項部的大隊藩落騎兵。雖然對岸就已然是咸陽縣的境內,但是他們卻被這條二三十步寬的水面給擋住了腳步。

在此之前,這些黨項軍在這座河口明顯年久失修的橋渡上才走過去小半數人馬,就在不堪重負的轟然解體聲中,連同滿載的馱馬、車輛一起坍塌,沉沒在了混黃河水之中。

然後他們又進行了好幾次重新搭建橋渡的努力,然而因為缺乏手藝和經驗,反而讓剩下的幾根樑柱和墩基就此垮塌的更加厲害。而後,又有人嘗試着想要牽着坐騎進行泅渡,然後毫無例外的被沖斷了牽引繩,漂流的無影無蹤去了。

然後,這些黨項兵就開始擴大搜索的範圍,而四下開始尋覓和砍伐樹木、柴草,在剩餘的車輛上堆滿石頭用牛皮索子捆紮起來;接着在橋渡便的河岸上清理出一條過道,將這些負重的車輛逐一奮力推入河灘之中,頓時在水花四濺沉底下去。

僅僅是頃刻之間,數輛大車就在河岸邊上延伸出了一截距離,然後更多的士卒拿着樹木枝幹和柴草捆堆壓上去,撲出一個堪堪通過的平整面,又將其他的大車搖搖晃晃的推了過去,繼續沉底在河中。

僅僅沒過多少功夫,一條歪歪扭扭延伸至河中的臨時攔堤,就此成型了大半。而那些黨項兵也是越發的熟稔和流利起來

;將一捆又一捆枝葉繁茂大樹叉子,沉投在越來越小的缺口之中,卻是開始桁架出一條勉強可以跳上對岸的坡度來。

這時候,那些黨項軍所環列和簇擁著,鑲滿金銀飾物而熠熠生輝的中軍羊頭大纛,也終於動了起來;又沿着所感先行過河的前驅人馬,用繩子拉出來的臨時護欄,踩着搖搖晃晃的堤道走向了河對岸而去。

這時候,在哥舒蒂奇耳畔突然響起一個斷然的大喝聲:

「就是這時,吹號,進擊。」

剎那間無數哨子聲和喇叭聲大做,隨着從密集連綿的蘆葦盪中衝殺出來的無數身影,還有蓄勢已久的如蝗箭矢,幾乎都是散落覆蓋在正在渡河的黨項部中軍羊頭大纛前後。

剎那間怒吼聲驚呼聲,哀鳴聲和慘叫聲,不同口音和腔調的急促呼喚與叫喊聲,幾乎同時炸響在了這處河邊驟然爆發的戰鬥之中。又更是像是衝擊和敲打在,這些猝不及防的黨項藩兵心靈上一般,頓時絞動得一片陣勢大亂。

而後,因為妥善保管沒有受潮的唯一幾枚轟爆彈,被不惜代價和犧牲乘亂摸近的太平軍擲彈手,給紛紛投擲在了集中起來編管和等待過河的連片牛馬畜群和坐騎之中。

剎那間,就像是在黨項軍的陣勢當中,憑空炸開了一個滿是污泥的爛水潭似的,驚的這些牲畜掙脫繩撅不分敵我的奔散亂竄開來。也毫不猶豫的衝散了這些黨項藩兵想要聚集起來的最後希望。

而這時候,已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即將抵達河對岸的中軍大纛已然失去了支撐而傾倒了下來;又被爭相搶道逃奔過河的驚亂藩兵,給踐踏着擠落到了河中去,逐漸半沉半浮的漂流遠去了。

然而,易裝成一名普通小酋部將,而已經搶下一步渡過河去的拓跋思恭,卻只能束手無策的看着對岸一邊倒的亂戰局面,而表情哀然的大聲悲嘆道:

「這些賊軍又是從何而來,難道陣是天要亡我!!!,好不若讓我回頭過去與敵共決生死。。」

話音未落他就拔出自己的寶刀來,從旁將屬卻是連忙一把抱住他,而連聲呼喊和勸說起來:

「請部領大人保重啊。。」

「節上千萬三思。。」

「對岸之勢已然再不可為了。。。」

「還請部領大人帶領小的們,速速脫出升天,方可再圖將來。。」

「可是我兒,我諸兄弟親族具還在彼岸啊,又怎麼可棄之不顧呼?」

被左右死死攔住的拓跋思恭,卻是越發聲嘶力竭到:左右亦是連聲勸告著:

「顧不上這些了啊,賊軍追騎隨時可至啊。」

「少主和諸位大人皆是武勇卓絕,自然可以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啊的。。」

「若是沒有部領大人主持局面,我黨項八部在銀夏綏沿的偌大基業和局面,又當何去何從呢。。」

總算是最後這句話似乎打動了拓跋思恭,而讓他頓然不再堅持,而痛心疾首又無比哀然的最後看了眼對岸,這才被攙扶上馬而踩踏着雨後的泥濘,帶領着已經過河的這些人馬揚蹄而去。

然而當他朝着咸陽城的方向平治初期沒有多遠,就再度見到了三三兩兩的潰兵,同樣是編髮皮衣的黨項兵打扮,不由心中大驚的連忙攔下來厲聲盤問道:

「你們這是怎生回事。。」

「敗了,敗了,都敗了。。」

一名被攔下來而上氣不接下氣的潰兵,口齒不清的哭腔喊道。

「咸陽城沒了,城裏來接應的兵馬,還有費聽和往利部的人馬,遭遇上了來自西面的大群賊軍,已經被打散了啊」

聽到這麼一個噩耗,原本就是殫精竭慮而心力憔悴的拓跋思忠,也不免頭暈目眩的驚身當場,又只覺眼前發黑的迎頭撲倒在了馬背上。

——我是驚聞的分割線——

而與此同時的長安城中,已經站到了大興善寺最高處的大啟靈塔頂層,正在觀望雨中城坊戰局的周淮安,也接到了新的回報:

「啟稟大都督,來自金明坊的反攻部隊急報,已經攻入坊中的官軍並未就近構築和修復陣地以為據守,就不顧一切的開始撤退了。。」

「其中撤退之勢似乎頗為倉促,乃至旗仗、甲械和隨身物件,都沿途丟棄了一地;令就近集結的反擊部隊有些追之不及。。。」

「前陣都知葛(從周)郎將請示,是否同時調動金光、通化二門的守備力量,在火器的掩護下進行一輪試探性突擊。。」

「准,此事就交由他聽處了。」

周淮安毫不猶豫拍板道: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在塔樓下響起:

「城東北陣線捷報,守備東市和興慶宮一線的曲(承裕)郎將,已經乘夜強襲奪的了北內(大明宮)的丹鳳門。。。。乃至有大批回撤的大批敵軍被堵在光宅坊和翎善坊一帶,又輾轉向北內西側的建福門和延興門逃竄。。」

「曲郎將請求出動朱雀大街上的第三、第五、第七防陣的守備兵馬,以為堵截和圍殲所需。。請發本陣所屬的戰鬥工程團進入北內以為鞏固和援力。。。」

「咦,這倒是個意外之喜,一應准他就是;但一定要穩住這個契入點。。再交代葛從周,與金光、通化二門的試探突擊同步發動起來。。」

周淮安不由略微驚訝道;

畢竟,直接一重重一層層的攻打這種歷代修繕彌新的皇城宮殿群落,可謂是古代戰爭當中最麻煩的事情了;能有這麼一個突破口可謂是事倍功半,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傷亡和代價。

另一方面這場雨水對於火器裝備的削弱,未嘗也不是對於太平軍現有部隊序列,在傳統冷兵近戰和肉搏對陣時,相應戰鬥意志和軍事素養的某種磨礪和考驗;

因此,光是這一夜從城東的春明門到城西的金光門之間,大抵被突破的陣地就有七八處,淪陷和易手的坊壘和據點也有十幾處,最近一處乘夜突入的敵軍,一度距離大興善寺所在的靖善坊,也就是剩下半坊之隔了。

但是天明后初步統計出來,真正被當面擊潰或是打散建制的只有十幾個團而已,其他部隊在嚴重不利或是死傷慘重的局面之下,大都能夠保持建制和一度組織度,按照事先安排好梯次陣地給撤退到後方,進行補充和重整。

因此根據這個大致數據判斷,從某種意義上說官軍的這場雨夜反攻,無論在戰術上取得了多少奇效和成果,卻已然是在戰略層面上失敗了。

哪怕他們在一些局部戰線上取得明顯的優勢和上風,也無法改變並未因此打散和攪亂太平軍主要軍事序列;更未曾嚴重傷害和動搖到,太平軍後續戰都潛力和基礎的事實。

反倒是他們大舉投入的力量通過雨夜的偷襲和反攻,被變相分散在了各處城坊當中,等到天亮之後可不是那麼好抽身回去的;在二三線的守備部隊擋住他們之後,就是原本退下來重整的一線部隊,作為生力軍自發反攻的時機了。

比如,就在大興善寺半坊之地外的永樂坊清都觀內,就剛剛圍困住了一股七八百頗為悍勇的官軍;因此,負責圍困的並沒有急於強攻,而是等待天氣明朗之後投入的重裝火器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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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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