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渭水咸陽不復都(續二)

第708章 渭水咸陽不復都(續二)

拓跋思恭卻是慘淡抽動麵皮的笑了笑,嘶聲道:

「你這漢子怕不是說笑了,我這副昂攢摸樣怎當得官軍啊。。實在是商旅不幸,遭了大難啊。。」

然而對方卻是仿若未覺的後退了幾步,而又有意無意的橫舉起了手中的斷矛來,冷冷的沉聲道:

「我可從未見過商旅,還能穿官軍的雲紋烏皮履子啊。。再說,北邊剛剛打了大戰遍地都是死人,又有哪個吃了雄心豹膽的商旅,會恰好湊上去啊!!,更別說你身上還有創傷逃出來的。。」

拓跋思恭這才意思到,卻是腳上沾滿塵泥的靴子露出了破綻和行跡,但是他又是在捨不得放棄這雙靴子,而強撐著傷痛不止的身軀用赤腳走完這段剩下的逃亡之路。

拓跋思恭略微變了變顏色,而苦笑起來:

「我乃延州刺史權東山兵馬使李思恭,所部不幸為賊所害而淪落至此;聽你漢子口音怕不是本地人士呼?,若能將我往西護送至武功縣的官軍之中,定有重重酬賞相報。」

「更何況我兄長乃是朝廷王師的大將之列,若能就此得他青眼和賞識,勿論是立即授官的出身,還是財帛子女,都可以盡與所得的。。」

拓跋思忠對於這種鄉土團練的背景之人,也是略有所聞和了解的;別看他們在官軍和賊軍之間朝秦暮楚的卑微如野草,但是一旦有所機會的話,兇殘起來就連官軍也是有所不如的。

雖然官軍之中時常有所殺俘、乃至殺良冒功的慣例和傳統,但是對於精壯俘獲還是會留下來作為功勞,乃至補充進行伍之中的。但是這些鄉土團練就更加毫無底線了。

因為他們只在乎能夠得手的財貨和甲械,而絕對不會輕易留下劫道活口來的。無論是官軍賊軍還是路人行旅,一旦失事落單淪其手中,哪怕是想要速死也是奢望了。

更別說,若沒有這些地頭蛇的指引和幫助,他一介帶傷之身又能夠走出多遠而不致於迷路,又如何躲避過道路上那些心懷莫測的散兵游勇和土團鄉兵呢。

因此拓跋思恭一邊越發的和顏悅色起來,一邊卻是暗中握住了腰間的一柄小刀;作為黨項子弟在京中取巧討好於帝駕之前,而專門練就的一手投擲之術,他自有把握在五步之內一擊其要害。

好在拓跋思恭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對方還是被他所打動了而當即露出某種震驚之色,又變成唯唯諾諾低聲下氣的敬畏道:

「竟。。竟然是一位落難的貴人,多謝貴人提攜,小人這就去幫貴人尋個代步的。。」

不久之後就見這名蓬頭漢子,居然從土丘背後牽出一匹皮肉鬆弛而略顯嬴弱的花皮老騾子,讓拓跋思忠爬乘了上去,就此抱住脖子而牽引著向前行進而去。然後又畏畏縮縮,結結巴巴的不斷詢問起來;

當強忍着不耐與那人絮絮叨叨說着話語的拓跋思忠,實在難掩疲憊傷痛而在騾子背上昏沉睡倒,又被喧嘩聲重新警醒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處臨時平整出來的停宿地里。

然而,飄搖在空中的那幾面綉著「渭北」「鄜州」字樣的朱旗,頓時讓他心中提到嗓子眼的一塊石頭落地,大大的送了一口氣,而慢騰騰的落下騾子來,對着左右正在休整的軍士大聲道:

「爾等又是渭北軍的哪部配下,速速護送我去兼你們的東方(逵)留後!」

見到這些渭北軍士似乎愣住了而沒有什麼反應,拓跋思忠又急忙補充強調道:

「我乃代北行營左廂馬軍都知兵馬使,李思忠是也。。還不快與我速速稟告你們的頭目。。不久之後,怕不是有賊軍殺過來了!!」

然而,他就見這些「渭北軍」驟然面色大變,然後聞聲紛紛聚攏了過來,又變成一陣高過一陣的哄聲大笑起來。

「居然有個送上門來的。。」

「這廝真是昏了頭腦么。。」

「這賊軍是說我輩么。。」

拓跋思忠不由得心中一驚,然後連忙側身上了騾子用力踢打想要離開,只是還沒有走開幾步就被人毫不客氣的脫下來,又狠狠慣摔在泥地上七葷八素的再也起不了身了。

不久之後,在插著草植的綠色偽裝網構成的棚頂之下,太平關內先遣軍的游弋都尉周本,也目光灼然的看着站在身前的前神策弩手哥舒蒂奇道:

「你煞費心思給咋們送來這麼一個大禮,就只有這點要求么。。」

「小人只求能夠加入貴部,多殺幾個胡馬兒為故里鄉親報仇雪恨。。」

哥舒蒂奇毫不猶豫的敞聲道:

「若能夠日後能令我隨貴軍打回到眉縣境內去,便就更好了。。」

說實話在當初遭遇當中,他並不是沒有對那個自稱延州李刺史的允諾,有所動心和盤算過。尤其是對方在騾子背上失神之間無意說出的「無論是怎樣的女子,只要看中了都能為你取來」,而一度大大打中了他的心防。

如果籍著這個機會能夠重歸官軍之中,並且以此為籌賞而把可能被擄走的妻子,給討要回來的話,也許他的悲劇就可以就此劃上了一個不算圓滿的結果,只要他暫且忘記掉那些因此而死的熟悉人等就好。

但是聽得對方往複許諾得越多,哥舒蒂奇卻越發心中沒底,又重新變得惶然而悲觀起來了;畢竟,他依然被人給背叛和構陷過了兩次次了,這一次若是對方依舊只是權宜之計,那自己又何嘗有所反悔的餘地呢。

就算對方能夠如實的踐諾將妻子給自己討要回來,但是在如今這番局面當中,勉強團聚的兩人又能何去何從;又怎麼確保下一次就不會再被他人給「予取予奪」了呢?

所以他最終還是鬼使神差一般的,找到了這支還未離去卻正在就地換裝的太平賊軍。

「這可不行,我太平軍中一向賞罰分明而從不打折扣的,功勞就是功勞,必須有所報償和酬賞的。。」

周本卻是搖頭道:

「你可有什麼心愿和志向,若還在我軍的能力範疇之內的話,就可以考慮當場兌現一二。。或許回過頭來,你還是深思熟慮了再做打算把。。」

而在二十多裏外的長安城中。王審知帶着十幾名編外的輔卒,也挺胸凹肚的巡邏在城南的街道之上,而享受着周旁投射過來的各色目光和隱隱約約的眼神聚焦所在。

因為之前城外清明渠之戰的勝利,再加上曹皇后當中前來犒師的風尖浪口;讓原本在長安城中還算是名不見經傳或者說是有所格閡的太平軍,一下子就徹底打開了名聲而變得眾所皆知起來。

連帶着他們這些出外執行勤務的士卒,也成為了別人窺探著矚目的對象之一;尤其是曹皇后回答內置后,很快就督促留守巡城司和京兆府,將京城南郭的從西南角的陽永坊到東南角的曲江芙蓉園,都劃歸在太平軍的巡守範圍之內。

雖然作為柴平為首的別遣軍上層,未必不曉得這其中或許有所大齊新朝內部爭議與角力較量的因素,但還是決意應承了下來,並且從城外那些救援回來的精壯人等當中,挑揀、武裝和編列了數千名的輔卒。

另外作為因勢利導的手段,太平軍也籍此已佈防為名,開始對於這些臨近城牆的防區,進行一輪勘探和普查行動。而王審知為首的巡邏小隊,就是變相的為這些探查人員提供相應的警戒和就近支援的存在。

畢竟,按照夜間學習會上所傳達的大都督府指示:就算是在長安城中初步打開了局面,但是偌大的上京之中明裏暗裏對於太平軍的存在,抱有各種惡意和算計心思的存在依舊不在少數。

這種潛在的威脅和設計手段可能來自暗藏的敵人,潛隱在市井民間;也有可能來自身邊義軍中的不堅定分子和別有用心的爭權奪利之輩,而已官面的形式表現出來。

從原則上說,除了少數特定對象之外,就算是一些與太平軍有着長久合作的關係戶,也未必能夠賦予足夠的信任和依靠的;更別說與大多數義軍既有明面上的通力合作,又有潛在競爭和展示力量的關係。

因此,他們固然一方面要保持紀律森嚴而條令嚴明,盡量不給人以可乘之機;另一方面也要適時的發動市井底層的力量,更加深入的了解和掌握長安城中的局面,未雨綢繆的有所打算。

王審知正在如此思量著,突然就聽到一陣隱隱然的驚呼聲,然後又變成了明顯的女子呼叫聲;王審知聞之卻皺了皺眉頭,沒有馬上向著發聲之處奔過去,而是先行吹響了呼叫就近數隊同伴的哨子。

因為自從太平軍的防區擴大之後,各種么蛾子和狀況也開始冒了出來。先是有人試圖把自己妻子姐妹夾帶進太平軍的駐地中,以提供相應特殊服務;

然後,又有人假冒太平軍的士卒在城坊里招搖撞騙,一連發生了十幾起與之相關殷富人家的上門敲詐勒索事件之後,才被設伏以待的三支隊給堵上門去抓了個正著。

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是按照預案上的操條和流程,聯絡左近提高警戒,然後才引著隊伍向著出聲的街巷當中奔走而去。只是片刻之後另一隊巡邏士卒趕來的時候,卻見到了另一種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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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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