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滿頭霜雪為兵機

第685章 滿頭霜雪為兵機

千千鐵騎擁塵紅,去去平吞萬里空。

宛轉龍蟠金劍雪,連錢豹躩綉旗風。

行收部落歸天闕,旋進封疆入帝聰。

只有河源與遼海,如今全屬指麾中。

贈邊將

唐代:施肩吾

——我是分割線——

長安城北龍首山下的西內苑,含光殿的牆頭上,作為諸門巡防大使兼京兆少尹孟揩,也在冷臉觀望着城外不斷被點燃而起的煙火,那是來自沙陀等部番胡騎兵在肆虐的痕迹。

而昔日還算富麗繁華,草木蔥被的廣大北苑之中;那些義軍到來之後,所接管的諸多皇產、別業,和開闢出來的屯田莊子和畜牧廄場,此時此刻也幾乎不得保全了。

雖然時不時有老弱婦孺成群結隊的逃出來,但是很快就被零星小股的胡騎給追殺上來;逐一的追逐、恐嚇和踹踏在地上之後,才從容割下這些精疲力竭的可憐人首級。

只有少數年輕女性被留下來,又被牲口一樣的打倒捆紮上了馬背,這才耀武揚威式對着城頭大聲嘲諷著不知名的言語,就此緩緩的揚長而去。

然而城頭上卻是一片的靜默,因為在此之前違背軍令擅自帶着親兵出擊的數位新朝大將,在叫開城門之後並沒有能夠追殺被劫奪的軍中親眷:

反而被北苑林中埋伏的胡騎撲個正著,結果一個都沒有能夠逃回來,而變成堆在玄武門外堪堪一箭之地,數百顆首級堆成的臨時京觀。

「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盡予取之。。」

孟揩卻是突然想起了當年那位號稱力挽狂瀾的肅宗天子;在十數萬勤王大軍隨那位「當代趙括」,口頭知兵的名門宰相房綰連敗潰滅香積寺后,所對回紇使者的諾言猶然。

只是這一次的攻守易位,角色也像是完全倒錯了過來一般;不得不說這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和反嘲了。

孟揩正在思慮萬千之間,就見一片沉悶啞然的左右突然變得有些慌亂和嘈雜起來:

「娘娘。。」

「曹娘娘好。。」

「皇后金安。。」

「參見中宮。。」

「大殿,大殿,我是鼴鼠啊。。」

。。。。。

孟揩亦是連忙轉身而去,迎上了一身戎服裝扮顯得英武有加,前呼後擁而來的曹皇后一行人等。這才切聲道:

「拜見中宮大殿,素不知娘娘為人心所向,理當坐鎮大內以為中樞安定即可,何必以身犯險呼。。」

「這是什麼屁話,比起城外遭難的那些士民百姓,咱在這堅城重兵的牆頭上,有算個毛的以身犯險啊。。」

曹皇后卻是不以為然道。

「小孟,你也在我面前學得這副啥老子的臣僚官腔么。。老娘又不是那班子只會抱着孩兒,躲在宮室里號哭的窩囊廢和軟腳貨么?」

「當年我可是跟着王上馬上馬下輾轉天下,屍山血海里多少戰陣闖過來的,那點苦沒吃過,那點累沒受過,又有什麼場面沒見着。。。」

「不就是一群舊朝招來的胡馬子么,在河南之地被陣前斬殺的還算少么?難道滿城數萬將士,十數萬的從屬丁壯,還有數倍於此的百姓,就這麼被嚇住了么。。」

「都打起精神來,還算是大老爺們么,都連我一個女流都不如么?。。還是王上不在,爾輩就都六神無主,沒了心氣和膽魄了么?那些胡狗些許手段就把爾等給嚇住了么?」

說到這裏曹皇后愈發威儀凌然道:

「娘娘恕罪。。」

「並非如此啊,娘娘。。」

「還請大殿示下?」

這些城頭軍將中的一片死氣沉沉,就像是被打破了一般變得爭相恐后開聲表態道:

「那好,小孟,你是聖上指定的守城第一人,咱可以信得過你么。。」

曹皇后這才臉色稍雯道:

「但請娘娘吩咐。。小孟唯粉身以赴。。」

孟揩連忙躬身鞠首道:

「那咱就以王上授以的權宜,將這合城安危並徵調一應軍民的備敵諸事,都盡數交付於你了。。」

曹皇后像是鬆了口氣一般當即大聲道:

「此外,我還帶來宮中的錢帛犒賞諸物,並兩宮衛士三千員,以為襄助和聽效。。」

「多謝娘娘信眾,然這兩宮衛士皆是王上所留的禁中宿衛,職責重大不可輕離啊。。」

這下孟揩再也拜不住而連忙起身,懇切規勸道:

「你這就說錯了,若是外郭數萬人馬都不得保全,光靠數千禁中宿衛又能的頂得上什麼用處。。」

曹皇后卻是堅決毅然揮袖道:

「也就為我們這些女眷爭取個死節報效的功夫?況且我還另有安排,這些衛士也是爾輩的督陣之選;」

「既然王上的宮中都率先出力協守,難道城內眾多大齊所封的公侯之家,貴胄之門,就不該使親隨、家將,部曲、丁壯之流,一併報效軍中么;這些宮衛便就是你行事的憑仗和見證了。」

話語間,曹皇后再次讓人拿上來一封新寫的詔書,徑直遞給了孟揩。

「娘娘深思熟慮,體察周全,臣。。臣。。。」

而在四下一片恍然大悟、驚疑莫名和羨妒的複雜表情,及其眼神所矚中的孟揩,也只能再度拜倒在地而哽咽不成聲道:

「其他人等,若有異見大可自告奮勇一般說來好了。。莫要在事後有所蹉跎和反悔的,就莫怪我不念舊情了。」

曹皇后又故作不經意的轉而掃視在場諸將、官屬,而冷聲道。

「謹遵娘娘教誨。。」

「自當唯以娘娘之命是從。。」

「娘娘所言甚是。。」

於是在場諸多軍將、臣屬,也只能在面面相覦和無可奈何的眼神交流中,抱着各般的複雜心情,而齊齊屈身拜領了下來,算是接受了這個堂而皇之的結果。

然而不久之後,從城頭上走下來的曹皇后,在落座進自己二十四人抬的鳳輦之中,卻是一時間腿腳發軟脫力著,再也沒法站起來了;

而原本還算是容光煥發的粉白釉亮面色,也隨着汗水沖刷下的條條脂粉溝壑,而變得暗淡下來。只見她有氣無力的擺擺手,就有侍立的宮人上前把頗為厚重戎服給解脫下來。

又有一名女官奉上了準備好的醍醐茶羹,曹皇后三兩口飲盡了之後,才從滿臉灰白當中緩緩恢復了一絲正常顏色來。眼見得她緩過這口氣之後,那名女官才小心開口道:

「中宮此番把兩內宿衛大豆分譴出去之後,那宮中守備的空虛當作如何計較。。」

「自然是收縮守備人馬,集中守住幾個要點就好。」

曹皇后卻是不以為然的擺擺手道

「。反正王上的後宮內,也就是剩下那點人,還要維持多大的排場呢。。能夠看護好兩位小王上,以及有孕的尉遲氏就足矣。此番正好從宜春宮請到麗正殿來團聚一二了。」

這名女官頓然眼神閃爍了片刻,才重新變得有些瞭然起來;這顯然是出自這位中宮的娘娘的主張和盤算,卻也是一番讓人不容拒絕的陽謀手段了。

只是當她隨着輿架進入大內,又與曹皇后當前拜請而去之後;透過閃亮珠簾看着對方遠去身影的曹皇后,這才對着迎上前來的一名小宦道:

「雨辰,且去通知曹氏的娘家人,也該他們為我的中宮出些氣力了。。」

作為常年追隨在黃巢身邊,並且為他打理和安頓后宅的那人,如今大齊的中宮皇后,曹氏生變自然不會缺少相應聚附過來的勢力和追隨者。

此外,因為早年她時常會需要出面調和和處理,一些義軍將領中的家庭問題,甚至收養和撫育那些黃氏宗親征戰各地后,又始亂終棄掉的女人和孩子。

所以在她昔日義軍中低層將領及其家眷當中,也擁有相當的影響力和消息渠道;只是為了讓自己的男人安心,她並沒有怎麼刻意或是主動利用過這些資源。

然而,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尤其是黃巢突然倒下導致的朝堂紛爭和危機之後,她也像是一下子明悟過來似地,開始暗中以提攜娘家人的名義為自己佈置和打算起來。

尤其是在得到了南邊那位便宜女婿,明面上的穩定日常進奉用度,以及私底下夾帶的一些特殊物件之後;自然也不會白白閑置著。

她在這城中暗中以曹氏家人的扈從、家將、親隨等名義,分散佈置下數股武裝,以備萬一也就是等閑事情。現在,該到她把這些人「選拔」進自己中宮護衛了。

——我是娘家人的分割線——

而在江陵城外,周淮安也略有感觸的看着依稀呈現在江邊的偌大城池,以及看起來日新月異一般,變得越發繁華的城下坊了。

當然了,這種繁華的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由於陸續分批輪換回來將士所代表的消費力,以及持續來自江東的相應戰利品,直接或是間接投入市面流通當中的結果。

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江陵作為了通過水陸的各條交通線,逐漸延伸和連通北面的山南,西面的峽江,南面的湖南和兩嶺、安南,東面的江西、江東;所天然成型的中心城市效應。

因此,光是周淮安所能看到這一面的城下坊,就足以容納五六萬人之多;而且其中大多數是普遍成色較新,採用了形式建築方法,而達到五六層以上利用率的「高層」建築。

其中甚至顯目的出現了,明顯仿照襄陽城外,也建造起來了中型規模的劇場,以及若干個不同規模和功能分類的交易市場,以及周邊配套的專門坊曲佈置。

然而,周淮安在此只能對着暈船和各種不適當中的女人們暫時分別了;因為他不能在這裏停留下船,還要繼續沿着漢水北上數十裏外的二元中心區域的另一端——襄陽城。

因為相比下降到內再度莫名其妙緩和下來的局勢,北方卻是出現了關於他所重點關注和在意的沙陀騎兵消息。

PS:又到月底計算稿費的時候,真是於心不安踹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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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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