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自愛此身居樂土

第642章 自愛此身居樂土

「用之懼其竊發之變,因請置巡察使,采聽府城密事。渤海遂承製受御史大夫,充諸軍都巡察使。」

「召募府縣先負罪停廢胥吏陰狡兔猾者,得百許人,厚其官佣,以備指使。各有十餘丁,縱橫閭巷間,謂之察子。」

「至於士庶之家,呵妻怒子,密言隱語,莫不知之。自是道路以目。有異己者,縱謹靜端默,亦不免其禍,破滅者數百家。將校之中,累足屏氣焉。」

(《太平廣記》卷二九○,妖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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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大江邊上,據說最初是三國時呂蒙建造的軍城不蜀戍中,一片肅殺和沉凝的氣氛。

「為什麼要分兵,不是說好了合擊一處么。。先光復鎮海么。。現在人呢,人都在哪裏。。」

倉促從江北動身趕過來,而顯得風塵僕僕淮南行營左長史兼都團練使梁瓚,亦在大聲質問道。

在場的行營軍將許戡,韓問、高傑、石鍔、侯申及;以及負責就近圍困和攻打丹徒城的六合鎮遏使徐約;行營游奕使韓師德,江都押衙將劉建鋒等外屬軍將,都噤聲不語當中。

許久之後,才有同樣資深宿將的左都兵馬使兼右驍雄軍使俞公楚,避重就輕的道:

「實在是兒郎們在地方所獲甚少,都想着要打下城邑來好好的犒賞一番。。所以就一時收束不住了。。」

「何止只是收束不住啊。。簡直是散如蓖麻了啊。。俞左都,敢問你的驍雄十營今何在!又有多少人馬尚在麾下聽用。。」

已經不惑卻依舊烏髮精黑,外貌風姿卓然而目光堅毅明銳的梁贊,卻是牙縫裏透著冷聲道。

「左史恕罪則個,實在是別有情由啊。。」

這些俞公楚也強撐不住了,而曲身躬禮道。而又引得一片軍將紛紛躬下身來相繼告罪。

「某等馭下不力,請長史罪責。。」

「。。但請長史論處。。」

要說起來,這位梁左史本是京兆扶風破落的官宦之後;祖上可以上溯到天寶末年的兵部尚書兼河西節度使梁宰。早年屢舉不第后就以幕僚的身份投獻了,禁軍世家高氏京兆房出身的神策都虞侯高駢,乃援引為心腹和肱骨。

然後一路追隨從征隴西、劍南、安南、荊南、鎮海、淮南一路下來,已然成為渤海郡王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高駢,最為得力和信重的左膀右臂之一;

相比以能征善戰的威猛和暴烈著稱,喜歡衝鋒陷陣、身先士卒而破敵無算的張磷;他更擅長居於後方帳中不動聲色,運籌帷幄的軍略和籌謀手段;因此,兩者在高駢麾下一文一武配合默契而無往不利。

當初在閩地討賊的時候,亦是他暗中使出調略手段,分化瓦解了黃巢麾下那些新敗賊軍,而早就了以畢師鐸為首數十員賊軍頭領,相繼火併脫離並向朝廷投降的大事件。

也是他為高駢獻上了封鎖兩嶺孔道,而坐賊內亂的方略,只可惜朝廷忌諱高令公的功高勢大,而將其轉任淮南;另外分任他人來討賊。

結果就是被得以在另外休養生息勢頭復起的賊軍,給各個擊破的下場,就連淮南鎮也不得獨善其身了。反而是他自請作為留在浙東備賊的後手,在溫州留任防禦的一天,就一天牢牢掌握住了臨近閩地的局勢,

乃至通過僅剩建州一地的福州觀察使鄭鎰為棋子,令新崛起的地方勢力陳岩始終不能得償所願。

直到在張磷意外陣亡信州,而淮南大軍各自退散之後。被高駢急忙召還回來主持節衙局面的他,更是成為了行營軍將之中的事實上的老大哥和首席之人。

但是比起肆無忌憚而剛烈做派,不知道明裏暗裏得罪多少人,而始終無法動搖高駢信任的淮南都兵馬使、副招討張磷;梁贊就要顯得更加低調內斂的多了。

他的任事就一直以文職為主,除了數百名始終相隨的護兵和親從之外,也沒有直接掌握和統率任何一支兵馬;而是通過錢糧、衣賜、物料和犒勞上的職分,來進行間接的節制。

因此,他才得以不受忌諱的與高令公相得益彰至始至終,而不受猜忌和讒言所困擾。然而自從令公開始沉迷於修仙之道,而又有那個方士呂用之的出現,卻改變了這一切;

隨着令公對於此輩言聽計從的信重亦深;他也不得不放棄之前潔身自好,超然於上的基本態度,而於那些自然聚攏在自己身邊的宿將故舊們,抱團結黨起來以為對抗和制衡手段。

而且,就在他出來之前,呂用之剛剛延和閣、迎仙樓、碧筠亭等處,舉行了受天降符籙儀式,而自謂洞溪真君,張守一是赤松子,諸葛殷稱玉霄將軍。

而在道院側從之中,又有一蕭勝者,謂之秦穆公附馬,皆雲上帝遣來,為令公修成仙法之道侶。因此,此刻的廣陵城中正在舉辦規模盛大的祭禮。

家家戶戶都要出資供奉,而鬧得街頭巷尾聲勢浩大,又滿是烏煙瘴氣的。所以他既然無法遏制,乾脆暨此督導糧台的機會眼不見為凈的暫避出來,卻沒有想到淮南軍過江之後的局面會如此混亂。

沒錯,是混亂,嚴重的混亂。而不是那些軍將口中所謂的一時膠着和拉鋸,彷彿只要稍加一把勁或是輕輕一推,下一刻太平賊的抵抗就會土崩瓦解了一般。

事實上呢,據他在前沿軍中的眼線彙報,這些以行營四軍之三為核心的十一部人馬;僅僅在過江之後的第三天,就相繼放棄了預定的攻略目標和要點,而「隨機應變」的轉入到自行其是的作戰當中取了。

比如雄銳軍的軍使高澞就籍著追擊敗逃殘賊的由頭,自行引了一票人馬跑去打池州和宣州的地盤了;而以驍捷軍使董瑾為代表的另一批人馬,則毫不猶豫的東進略取蘇、常去了。

因此,潤州和湖州境內的局面,便就是俞公楚為首驍雄軍為主導;巢湖水軍兵馬使陳珙為助力的數部人馬,在進一步細分下各自進行攻城略地的事宜;然後近三萬人馬,就這麼散佈在了兩州十餘縣的境內。

雖然,據說他們在廣大鄉野里是「殺賊無算」「斬獲頗豐」,但是實際上,除了攻陷了屠戮了幾個防守薄弱的小城和鎮戍之外,他們就連一個像樣的望要大邑都沒能拿下來。

畢竟,在失去了上頭的約束和監督之後,人人都懂得的趨利避害,或者說是欺軟怕硬的道理;因此,一旦嘗試性的攻打受阻,就會很快轉到他處去尋找機會,畢竟可以攻略的目標那麼多。

雖然依照他們各自辯明和開脫的說辭,這是為了積聚力量(多多裹挾丁壯和物資),先削奪其枝葉,再孤絕其援應,最終寡弱其守勢的戰術使然。要是放在平日裏,也不能說是錯處。

然而,這次淮南軍的江東攻略,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乘虛而入的速戰速決之道。必須拿下足夠的支撐點和要衝,來面對太平賊西面上游和南面本陣的全力反撲;

顯然這些軍將們在實際行事當中,卻已然紛紛的眼中偏離到南轅北轍上去了。號稱十萬之眾的淮南大軍,如今竟然被分散在了數州之地內,短時間內難以形成有效合力了。

所以,梁贊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的進行應時就地補救,督促他們解決眼前最為迫切的問題,把第一目標的鎮海(節度使)理所——丹徒城,給拿力以赴的下來。

畢竟,在此之前他從廣陵城接到前方軍報中,已經感覺到某種令人不安的苗頭和趨向了。除了一開始淮南軍攻略的勢如破竹之外,賊軍並沒有預期當中兵敗如山倒或是爭相出亡的局面,反而是早早收縮進城邑內繼續負隅頑抗起來。

此外,雖然前方各軍都多少在攻城略地中遇到了,被宣稱為芥蘚之患的小麻煩;但是數量積累起來多了之後,卻也體現出了一種令人隱隱耿介在懷的趨勢。

明明是出於不斷丟城失地下風和坐困孤絕之勢的殘餘太平賊,為什麼還能在城以外的郊野里繼續發起零星的抵抗和反撲呢,又是什麼理由和信心在支持着他們。

是以,他這次不但帶來了勝銳軍左廂的四千兵馬作為增援,還帶來了一批武庫中封存已久的重型器械和攻城裝具,就是為了迅速結束這番混亂不堪又各自為戰的局面。

然而直到最後,梁贊面對他們一副齊心認罪,卻又隱隱擺出法不責眾的姿態,不由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而愈發厲聲道:

「眼下問罪爾輩,又有何用。。難道就把把局面變回來了。。」

「我等愚鈍,還請長史示下。。」

俞公楚這才釋然的下台階道:

「自當是火速點集爾等麾下的餘力,拚死勠力拿下着丹徒和江寧以為報贖了。。」

梁贊甚沒好氣的沉聲道。

只是當梁贊雞飛狗跳的整合好潤州境內的大部人馬,在京見山下重新指揮佈陣,即將對嚴陣以待的丹徒外郭發起強攻之際;卻突然接到了南下抵達無錫城外的前鋒高越所部,需要增援的請求和發現新敵蹤的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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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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