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4.第604章 浙東飛雨過江來(下

604.第604章 浙東飛雨過江來(下

第604章浙東飛雨過江來(下

奔流翻滾的錢塘江畔,已經被森森林立的青旗給團團包圍起來。

看着兵臨城下而有條不紊開始紮營佈防的太平軍陣。形容像是長袖善舞的商人更甚於官員的杭州刺史蔣環,也是難免渾身燥熱而後背不停的泌出汗水來。

作為杭州當地出身,以船運和絲織品為世業的郡望兼大豪之家,他當初其實是頗為看不起鄉間土豪出身的董昌,更對他手下那些人一直頗有微詞和非議的。

在他眼中所謂的杭州八都,也不過是八個竊據鄉里隔斷一方的強梁頭子,只是在別人尚且猶疑不決的時候,搶先打出了保土安民的旗號才得以成勢。

所以他才能夠在董昌兵敗僅以隻身逃歸州城,想要從他們這些本城豪姓大族謀取錢糧兵馬,以為東山再起之際;毅然聯絡其他幾家大姓盡起丁壯驅逐之。

然而真正掌握了州城的局面之後,他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也沒有那麼容易,割據一方需要的不僅是治理和經營的本事,也需要足夠強橫的武力和圓滑不失果斷的手段。

而他做生意和打理產業或許是一把好手,但是在軍略和帶兵、練兵上就有所不如了;因此他不得不依靠舊日留下來的一些官府舊吏和將弁,才將局面維持下來。

作為他的基本盤和直屬力量的很大一部分,就是能夠往來橫行江海之間的舟舶健兒。但是在陸地上的力量,就遠不如出身石鏡都的董昌之流。

更別說很多時候的重大事項上,他這個自封的杭州刺史,都要與其他幾家出力支持過他上位的豪姓大族商量著辦,而導致在與董昌的對戰當中束手束腳。

結果不但令董昌抵擋住了自己派出的攻打,而在臨安城中站穩了腳跟;還步步蠶食起原本上已經紛紛響應州城號召的各做城邑、市鎮來。

到了如今,杭州九縣的臨安、於潛、唐山、紫溪四縣又三鎮,已經全數落入董昌的麾下。而他在州城裏能夠控制和影響到的,只有富春江畔的錢塘、餘杭、富陽三地而已。

至於名義上從屬他的鹽官和新城,也就是象徵性的送點錢糧布帛之後,依舊由當地豪強的頭面人物,掌握著治理地方的實權。

因此,這次太平賊來襲固然是一個巨大的危機,但也未嘗不是一個重要的轉機,能夠令他將境內大部分實力派整合起來機會。

畢竟他們退到了州城之後,也就在自己的地盤和勢力影響之下;而那些城中的豪姓大族

在某種唇亡齒寒的威脅和緊迫感下,也願意全力支持自己守住這座有着堅固城防的州城。

只是這些太平賊來勢之猛,動作之快還是遠遠出乎大多數人的預料。原本還以為蘇州境內的五家勢力就算是被逐一擊破,也需要多少糜費些時日。

但未曾想竟然如此不經事,讓草賊大軍已經殺到了錢塘地界僅有一水之隔的臨平湖畔,而他的整軍備戰措施,卻進行的不甚理想。

一方面是那些地方豪強、士紳、大族,拖拖拉拉的不肯交足保土守鄉的雜捐;一方面則是正在全力與董昌東西對戰拉鋸的態勢下,也是沒有辦法一下調整到南北向來的。

結果,一夜之間這些太平賊就做好相應準備,而以水上的舟師為主徑直攻過湖面來了;倉促佈置的水寨並沒有能夠發揮什麼作用,他也只好派出自己賴以為憑仗的水軍。

但未想到太平賊在陸上的人馬也順勢渡了過來,引而不發的潛伏在漕河兩岸;先是用沉船淤塞河中而逼迫繞道岸邊;再乘行船減緩之際以火器偷襲了水軍的手尾。

整整上百條大漕舟和小吳船,連同上面的三千漕丁、水卒就這麼沒了;據說屍橫枕藉、船塞河道的場面慘烈至極。以至於逃回來的幾條輕快小舟,連州城都不敢回就沿江逃入大海去了。

於是沒有完成的調整也就不用再調整了,談不成的條件也就一下子都談好了。因為賊軍已經兵臨城下,而開始隔斷和包圍起位於江口的錢塘大城,尚未臨江的東西北三面。

他也只能一遍遍的巡走在城頭上,而以以長者的姿態對着熟悉不熟悉的守軍都大聲的鼓舞和激勵道:

「可曾都吃飽喝足了。。吃飽了就能多殺幾個賊寇了。。」

「家中安頓好了么。。安頓好了就更能護衛鄉梓了。。你我家人就在身後啊。。」

「城牆都檢查過了么,器械都檢查過了么。。城下的物料可曾貯備充足。。」

「待到打走了這些賊人,大夥就可好好的喝酒吃肉,還有賞錢拿給家人哩。。」

為了守住這處基業,他可謂是不遺餘力了;不但把親族子弟都發動上了牆頭,重點盯住那些要害之處,還散盡家資在城中重新招募了一萬多名的丁壯以備後用。

所以,他不但有杭州境內最為堅固的城防,還有足足新舊三萬守丁可供驅使。只要能夠成功的令這些太平賊頓挫城下,便就是重新整合地方的莫大名聲了。

因此他就像是最善於投機的商人一樣,繼發難趕走董昌之後;在這兵臨城下的危機之際,再度全力以赴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和投入。

然而在城外瀕臨(西)湖的南城牆角附近,前蘇州軍虎丘鎮旅(帥)副,如今的暫編駐隊第五十五團校尉劉繼威,也站在低矮的吳山上打量著高聳斑駁的灰黃色城牆,嘀咕道:

「這麼高的牆叫咱們怎麼打呢。。更莫說這城西都是水澤,連個擺弄器械的地方都沒有」

在他眼前的錢塘城並不是大多數城邑一般的方正形制,而是個北窄南寬的不規則梯形。而且越發靠近南向江岸的城區就越發開闊,城牆也越發顯得不規則而新舊層替起來。

因為這座城池在本朝以前原本並不直接臨江。乃是經過歷代刺史李泌、白居易等人,沿着淤積起來的江灘和石塘不斷的修繕和拓寬,才有了如今延伸了一大截的格局。

因此錢塘城外郭的格局,其實又分為老城和新城兩大部分;其中位於北向內陸的柳浦一帶為核心的老成,城牆相對陳舊灰暗而低矮。

而當城牆延伸到了南向江邊的新城,則在逐步變得高大鮮亮起來,而甚至出現了專門用來抵禦海潮沖刷和剝蝕的砌石牆基和外環石堤。

又有人工開鑿的外沙、中沙、里沙三條運河支流,將杭州附近的大小十數處湖澤連接起來,又匯聚在繞城而過的丈深護城河裏;通過貫穿其間的橋樑而形成人工的險阻和緩衝。

因此,錢塘城的水門/碼頭足足有四座,但是陸門就只有北面和東面的三處而已。而且還被大片水田、陂澤給佔據期間,

因此,長期作為太平軍扶持的外圍力量,而活躍在宣、湖、常三州之間璇公山一代的劉繼威;也實在想不出來除了長期圍困或是內應開門之外,還有什麼可以速速攻克下來的辦法。

因為他發現這些太平大軍,居然連攻城器械都沒有及時搭建起來。但是他同樣也聽說了,在太平軍佔據的後方地區,已經開始組織爭搶農時的春耕和插秧勞作了。

——我是分割線——

而在一片肅殺而人人自危不已的長安城中,皇城大內的兩儀殿中。

「聖上。。聖上。。聖上醒了哇。。」

在一片飽含意味的呼喚和叫喊聲中。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黃巢,也在錦繡緞花的金玉卧榻上慢慢睜開了眼帘。

然而他最先看到的卻是容顏依舊,卻略有些眼角魚尾紋和淚跡的曹皇后;然後又有一個滿臉淚痕而哭花了容妝的俏臉湊過來。

卻是被下令幽禁起來的前惠妃劉氏,正用包含着無限期許的哭腔傾訴道:

「聖上,您總算是醒來了。。可叫我們姐妹、我們娘倆,一直擔心受怕壞了啊。。」

黃巢並沒有馬上開口說話,而是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在場諸;除了這兩個枕邊人和一干醫官、內使和宮人之外,遠處赫然還站着內觀軍容使林言、大內擇撿黃毅,以及衛鶴府左率劉第。

這個結果讓黃巢不由鬆了一口氣,顯然他料想之中的最壞的局面並沒有發生。拋去那些外朝的臣下不說,至少自己在這皇城大內之中,還是能夠確保和控制住基本安危的。

「請聖上恕我擅自主張,讓劉家妹子過來搭把手照顧起居,也好看護兩個孩兒。。」

然後,曹皇后才繼續開聲道。

「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然而黃巢也完全略過了殷情噓寒問暖不停的劉氏,而徑直對着曹皇后道。

「只能聖上能夠康健,臣妾就算粉身以酬也甘心了。。畢竟,您才是咱大夥兒的唯一主心骨。」

曹氏卻是輕描淡寫的寬聲道。

這一刻黃巢沒有開口說話,卻是緊緊握住女人難掩粗糙感的手,死活不讓她退讓開來。更是將臉色微變的劉氏給繼續晾在一邊。

因為在這段渾渾噩噩又時而清醒的時間裏,就是這個被他刻意忽略的女人,時時陪在身邊一說話就是好幾個時辰,給他宣讀那些遞進的奏章,講起外朝和城內發生的一些事情。

比如,政事堂五相爭執不下的日常,以及他們各自私下派出部曲、子弟,對於各地軍馬明裏暗裏的聯繫和拉攏行為;

身為京兆尹、諸門巡防大使的小孟(揩),又是如何在門庭若市、訪客如雲之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維持眼下的局面。

又如諸位黃氏的宗親和兄弟們開始公然爭權奪利的背後,各種疑似自謀出路和別有想法的舉動;還有他們努力想要將手伸到大內來的孜孜不倦努力。

「稟告娘娘,只要持續用針石,再輔以湯藥和推拿,聖上的風痹終究會是紓解無慮的。。只是不可太過勞累和傷神了。。」

這時候,才有如蒙大赦的醫官之首在旁戰戰兢兢又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傳我詔令,且派人去江陵頒旨。。」

喝完了一碗曹氏親手飼餵的羹湯之後,黃巢有氣無力的勉強抬手道。

「封周。。。淮安為海陵郡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柱國,檢校司空。。就讓你的曹家人去。。」

在這段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卻是全身不得動彈的的漫長煎熬當中,他回想起來了過去許多被遺忘和忽略的事情,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就算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和家族成員,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和趨向的,更別說是跟隨多年的老兄弟和貌似忠心的部屬了。又憑什麼令他們向兩個懵懵的孩童,無故獻出自己衷心和效命么。

有時候在眾口一詞當中看起來威脅最大的那個人,反而可能是鞭長莫及最沒有迫在眉睫之患的存在。至少自己在這裏一旦倒下不起之後,說不定兩個年幼無依的孩子還要依靠長姐的援手和周庇呢。

然後,他又在曹氏陪同下,開始走馬燈一般的輪番接見奉命前來親族成員,然後是自覺可以信重的各位部屬。至於那些託故沒有前來的臣子,他也在心中有了初步的定計。

思路又有點卡了,決定再追幾集《長安十二時辰》的網劇。

終於見到稿費清單了,1K5,心情真有點微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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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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