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弓矢新韜士馬殘(續五

第589章 弓矢新韜士馬殘(續五

「先取山西十二州,別分子將打衙頭。

回看秦塞低如馬,漸見黃河直北流。

天威卷地過黃河,萬里胡人盡漢歌。

莫堪橫山倒流水,從教西去作恩波。」

宋朝沈括:《凱歌先取山西十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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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竹樹婆娑,就像是女孩兒反覆翻轉的心情與愁緒,又仿如在冬末初春的相交之際所變幻不定的天色和物候,漫天的陰鬱包裹着那一絲絲的明媚。

只是當周淮安穿過一重重廊道和花門,屏退了所有遇到的侍女和女衛之後,才緩步來到了一處滿是殘荷的池泊邊上一處水榭當中。只是他輕輕撥開搖曳的帷幕那一刻卻有些意外。

料想之中,本道是該淚流不止而撲在自己懷裏哭泣的曹紅葯,正在凝神靜氣而神色如常的教兩隻小白毛繪畫實景;而在一副畫紙之上的《荷塘殘葉圖》已經畫好線描,而填色了小部分了。

周淮安不由鬆了一口氣來,卻又生出某種隱隱悵然若失的心緒來;然後就這麼突然平心靜氣下來,看着她耐著性子領着兩個正處好動年紀的小傢伙,手把手一點點的將圖畫填色完畢。

一身紫地白花襦裙,挽著個家居味十足嬛發的紅葯兒,全情灌注認真起來的眼眸,彷彿枝頭閃著晶瑩光華的凝露,在明亮的天光下自有嫻靜動人的味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兩隻小白毛中梳着單馬尾的翡翠才驚覺起來,擺動着俏皮可愛的發梢迫不及待的晃動腦門叫道:

「郎君來了哩。。」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沒事就好了。。」

隨即周淮安攔住曹紅葯的款款屈身。

「郎君覺得奴此時應該如何,以淚洗面再絕然當場么。。奴奴尚未如此脆弱不堪的。。」

曹紅葯卻是恬靜亦然的反問道。

「郎君不是已經教誨過,阿耶是阿耶,我亦是我,總到不能因為自己尚不知曉的事兒,就無端背上相應的干係和疚失不是。。」

「奴本來是阿耶和阿母的女兒,自然要有所報答雙親養育之恩;可如今更是郎君的人,更要為郎君救濟蒼生的大業計,愛惜此身而綿盡薄力,以致無後顧之慮才是。。」

「你能如此深明大義,我就放心了。。」

周淮安亦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又不由分說的將其一把攬在懷中輕聲道。

「有什麼心思千萬不要藏着掖着,私底下與我分說一二也好過蹩著。。」

「奴奴省的了。。如今我有的事情可做,倒沒有多少閑余去顧慮和愁緒這些東西。。」

紅葯兒微微一笑道:

「倒是我見得菖蒲兒有事,要問郎君討個主意呢。」

出來之後,周淮安在廊道里就見到了早已經在等候的小掛件,只見她穿了身鵝黃束腰的曳邊小裙,看起來氣息清新純凈,仿若是澄澈溪泉之上安然吐綻的初蕾新芽。

「我。。。我。。想向周郎求個恩典。。」

小掛件難得正色行禮恭聲道。

「且說來聽聽。。」

周淮安不明所以的淡然道

「可否讓阿姐加入女衛之中聽效。。這樣也能繼續常伴左右了。。」

小掛件有些吞吞吐吐看着他道。

「哦,這又是為什麼。。你可知道我女衛的標準呼。。要的不是擺設,而是關鍵之時可以派上用場的本事和技藝。」

周淮安略帶驚奇道。

「其實阿姐她亦是有所家門淵源,自小操習過弓馬和斗劍的技藝。。只是為我所累,今年才落得這幅境地的」

小掛件猶豫了下才絞着手指繼續道

「菖蒲兒,那你老實說來,她究竟是如何來歷,我終究是不可能長期放一個不安定因素在身邊的。。」

周淮安亦是正色道。畢竟,隨着后宅的門禁森嚴之後,這些關係人等總要有一個解決方案的。

「其實阿姐她乃是左神武統軍,張司徒所出,也算是名門之後了。。張司徒亡故后才寄養在我家中。。」

小掛件說到這裏有些揣揣的看了眼周淮安的臉色;雖然這麼做有些對不住,但她終究還是不想與阿姐就此分別的。

「這又是那個張司徒啊?手中可曾沾過我義軍的血呼。。」

周淮安不以為然的搖頭道。

「張司徒早年一直在河西征討胡虜,歸朝之後也一直居於京中。。」

小掛件連忙搖頭道。

「難道是那位統領河西十一州歸義軍的義潮公。。」

聽到這裏,周淮安突然心中靈機一動,不由吃了一驚道。

「正是如此。。原來周郎也曉得。。」

小掛件頓然吁了口氣點點頭道。

原來,那隻平時看起來腦子有點問題的骷髏精,居然是歷史上那個驅逐吐蕃,收復河西的前歸義軍節度使張義潮的女兒;還是他主動入朝為質之後,取宗室女所生下來的女兒。

因為成年的兒子都留在了西北,就把養在身邊的她當作兒子來教授武藝等,以為一時的慰藉和解悶;所以在京的門第當中頗有些異類的名聲。

直到十多年前張義潮病逝在長安,而乃母也抑鬱而去。才轉託於近支宗室門下以為收養,正逢家中的小掛件出生未久,因此才有了這番情同姐妹一起長大的情義。

在這其中,又有大唐朝廷持續打壓和限制歸義軍,令其逐漸衰亡的一番故事了。可以說在同時代諸多風雲人物當中,張義潮是屈指可數沒有污點和黑歷史的民族英雄典範。

如今的歸義軍節度使正是張義潮的侄兒張淮深,但是大唐朝廷始終不肯授予其正式的旌節和印信;反而在歸義軍名下的涼州故地,別設涼州節度使調遣天平軍駐守以為牽制;以至今已經是第三任了。

而後又擴大天雄軍和涼州節度使的轄區,不斷削奪歸義軍名下的河西隴右十一州,只余名不正言不順的瓜沙五州,徹底斷絕了其遷移內地的打算。

正所謂是真正心懷故國的忠義之士倍受防患和壓制,逐步走向衰亡。而始終桀驁不馴而挑戰朝廷權威的河朔藩鎮,但是世世代代受到朝廷的安撫和優容,這就是晚唐積重難緩的現狀。

再過幾年就是張淮深滿門被殺的歸義軍內亂事件。然後伴隨着唐人勢力的歸義軍衰亡,甘州回鶻和西州回鶻乘機崛起,綠教得以越過蔥嶺而傳播到內西域的傳統安西四鎮境內,開始生根發芽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直到百年之後最後一個信仰佛教政權於闐國,在綠教信仰面前的終結和屈服。而歸義軍最終滅亡於西夏李元昊之手。可以說,近代中國在西北地區持續下來的宗教民族問題,很大程度上就是這個關鍵節點所衍生出來。

以至於歸義軍政權作為唐代的一個邊遠藩鎮,在五代、宋初卻被認為是「外邦」,新舊《五代史》將其附於《吐蕃傳》,《宋史》則編入《外國傳》,《宋會要》更將其列為「蕃夷」;

這麼個從始至終都奉中原政權為正朔的唐人政權,卻被中原王朝所遺棄,怎能不叫人痛心。

當然,對於我對外戰爭勝率歷朝歷代第一的煌煌大宋而言;自古以來的交趾都獨立出去,小半個關內連同河西隴右都被黨項竊據,而要稱兄弟之國年年交歲幣的情況下,殘餘西北一隅的歸義軍又算的了什麼。

話說回來,雖然目前對於西北方面還有些鞭長莫及;但日後若是有機會遇上了,周淮安還想着如何扶持對方一把呢;顯然這隻骷髏精就是一個最好的契機和由頭了。

「既然是之人所敬仰的張司徒後人,那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想到這裏周淮安不由和顏悅色的對着她道:

「張司徒奮起胡塵,驅除韃虜、光復華夏的一番功業,就算是我輩身在域外也是有所耳聞和敬佩不已的。。想必作為他的後人,也不會背信棄義的辱沒門第才是。。」

然後周淮安又接着道

「區區女衛算的了什麼,未免是太過屈才了;若是有心的話可以讓人教授兵法、軍略,以後獨領一部女兵也未嘗不可,我太平軍治下既然有所女官、女兵,也不少一個女將(吉祥物)了。。」

「真是太好了。。阿姐一定會歡喜不已的。。」

小掛件這才一把撲上身來,像是個樹袋熊一般掛在了周淮安身上嬌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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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西川境內,程度北面的漢州,

「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就把人交出去。。」

剛剛引兵歸來的高仁厚卻是大驚失色喊道

「乃是聖主的意思。。」

滿臉無奈的學士張浚寬聲道。

「聖主?聖主怎麼會做出這種決斷。。難道不是身邊有人教唆和蠱惑么。。」

高仁厚痛心疾首的繼續喊道。

「此乃是學士鄭谷的建言而眾所皆贊,可謂以區區一罪人之身,換回行在的滿朝文武及其眷屬,還是有所。。」

張俊繼續對他解釋道

「豎子誤國!!!,事情萬萬不是這麼看待的啊。」

一貫仁厚待人的高仁厚,在這時卻是氣的鬚髮都要站立起來了。

「田氏雖然裹挾滿城軍民,但他總道不是名正言順的西川節帥,只要假以時日圍困下來,內外離心再曉以大義,也不過冢中枯骨待斃使然。。」

「可是陳敬瑄此撩就大不同了。他在西川任上經營有年,雖無治理之略,卻素有謹慎小心,善於撫慰下屬之能;此番得以放歸成都,亂黨即得其人,又得其名,只怕是討逆定難的大業要多事了。。」

「。。。。。。。」

而張浚也只能臉上赫然而諾諾不再出聲,畢竟作為身在其中有所厲害干係的當事人;在這個交換人手的決定當中,他也多少參與了幫腔和造勢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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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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