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弓矢新韜士馬殘

第582章 弓矢新韜士馬殘

長安城中再次天亮之後,事發的現場已經被趕來的巡禁隊團團圍住,

而作為身處其中巡城校尉趙子日,難掩愁眉哭臉只覺得正是流年不利。這種天大事情早不來晚不來,偏就在自己剛剛花了大價錢疏通了上官,提任到這片可以管到東市這個油水豐厚的坊區沒幾天,就發生了如此惡性的事件。

幾乎每個親眼勘察過陋巷裏頭事發現場的人,回過頭來都不免要嘔吐不止,或者乾脆就是臉色巨變的掩面而逃;然後找個由頭暴兵在家或者乾脆再也不肯過來了。

雖然他們之中不乏好歹也是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義軍老卒;但是被刀槍箭矢所殺死的人是一回事,整個人變得肝腦塗地,肢體和零碎兒噴濺的牆上地上房檐下到處都是的慘狀,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更讓人心煩的是他還的繼續守住這裏一邊吹風,然後接待一波又一波過來詢問和探究的各色人等,其中大多數身份和位階都比她高過一截。光是政事堂里那幾位堂老的人,已經過來事無巨細的往複詢問過他足足四次了。

更別說總領他們這些巡禁司下郎官、別將、都尉和巡城校尉們的大齊「執金吾」,京兆少尹兼諸門巡防大使孟揩孟楷;事後只怕是要暨此大動干戈,好好的盤審和訊問一番了。

他雖然自認與這件事情沒有什麼關礙,但是卻難免有另外一些見不得光的陰私勾當,被殃及池魚的牽扯出來,那就有些不妙了。他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得到這個位置和轄區的。

而被他往複念叨在心的孟楷,同樣也是凝眉重鎖的看着諸多部下,在現場附近城坊中搜羅上來的情形回報。作為大齊朝廷的重臣之一關內都轉運使劉塘,居然在私宴回家路上遭人亂箭所傷。

這種當街刺殺義軍高層的惡性事端,也就在初入長安時一度頻繁爆發過。但是因為他得到事先的警告而有所佈置和對策,很快出動人馬快刀斬亂麻式的控制住局面,查辦了一大批居中生事的潑皮無賴。

又根據收繳的戶冊規定了城坊里戶之間互保連坐制度,懸賞揭舉可疑人等以為重賞。因此很快在事態失控擴大和波及到更多人之前,並糾出好些隱匿身份的亡命、不法之徒,處置了一大批嫌疑人等;

不但大大震懾了京城內外那些尚且觀望的士民百姓,也成功牽連出數十名對於義軍心懷怨望,而暗中詆毀、發難和作亂的舊朝頑固分子,或是昔日的官宦、富商之屬。他也因此得到了心情大悅的黃王,更進一步的嘉獎和信重。

然而,相比這樁有驚無險連襲擊者面都沒有露過的結果;更糟糕的是隨後在東市南外,對於辭別的太平軍奏進官高郁的聚眾襲擊事件。誰不知道如今大齊朝廷及其麾下各路人馬,與南邊的額互易正當是如火如荼之際。

因此孟楷深以為懷疑,對於劉塘有些虎頭蛇尾的刺殺,不過是為了聲東擊西的掩人耳目,以調動和吸引附近執行宵禁的巡禁隊,而方便針對太平軍進奏官的真正襲擊事件。

兩處現場發現的箭矢都已經就確認過,乃是入城之後在京武庫當中的制式兵箭,也就是精鋼錐尖的破甲箭頭。只是在入城之前,舊朝宰相鄭畋曾經打開武庫,給所謂的募勇散發過武器,因此為抵抗義軍和製造麻煩,因此並不能代表什麼。

然而,在此之前居然還有人拿着樞密院的手令,想要搶在巡城司和京兆府之前,取走現場的屍體以供備查云云,結果因為現場太過零碎才只好作罷。但是事後再詢問樞密院當值堂官時,卻得到絕無此事的回復。

這也讓他多留了一個心眼,當即派出自己所專門招攬的數名仵作混雜在其中行事;現在也該有所結果了吧。然後,他這一等卻是等到午後去,更多零碎的消息和痕迹匯聚過來,又有新的發現。

卻是初步確認了那些散落在大街上的屍體,基本上都是專門派來護衛進奏官高郁的義軍士卒;而那些逃散之後又被找回來的倖存者也再度確認了這個結論,只是他們對於襲擊著的描述,同樣茫然無措而充滿混亂。

結算是附近街坊之中也毫無目擊者可言,反倒是諸如「大齊將士遭了天譴」「夜裏天降流星」各種虛頭巴腦的謠傳紛紛盛行一時。而需要他派人逐一警告和平復下去,至於事發時的當事人高郁,則是乾脆人間蒸發似的徹底消失了。

而後他派去一名仵作,在清理陋巷中那些幾不可分辨殘骸斷肢的時候,卻是有了不一樣的發現;在一條掉落在溝渠淤泥里的斷臂上,赫然發現了疑似已經反水投降大齊的神策軍博野鎮的專屬刺青。

這就讓事情更有些頭緒了。據他所知,已經投降大齊的博野鎮、普潤鎮、崇信城、定平鎮、歸化城等舊屬神策鎮兵,都被成建制的編入各部義軍麾下,作為各處戰線的前驅和引導。

其中,當屬北線坊州方向的義軍中配屬最多;其中也包括了博野鎮的降兵。難道是,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名字和可能性,對方可是方才不久私自從前沿歸來,不但大鬧了轉運司還暴打了負責調撥軍資的判官,而被勒令在長安閉門思過呢。

想到這裏孟楷不由用力按住額頭,而讓噗噗發脹的頭腦稍微那麼清醒一些;自從他坐上了這個位置之後,只覺耗費的新立和精神乃是遠過往昔的十數倍,但卻越發的束手束腳起來了。

然而他猶豫再三的思前想後好一陣子,終究是還是身為義軍老兄弟的立場佔據了上風,決定將這件隱隱牽涉甚大的事情,時盡數交付給黃王聖斷好了。他對外喊道:「來人,備上車馬,隨我進宮面聖。。」

然後他又叫來一名跟隨多年的資深親衛,吩咐對方在這即天內,好好看住了暗中代表太平軍留在他身邊的張歸霸,以免更多的節外生枝和變故。

只是當孟楷正當要出門的時候,卻又看到一名青袍紗帽的武吏給引了進來,恭恭敬敬的對着他道:

「執金吾貴安,侍中(趙璋)命我前來詢問情形,並且問一聲,可否先讓那些死難的兄弟入土為安呼。。」

「此事尚有許多內情須查明,不過人可以先入土。。」

滿腹心思的孟楷當即點點頭道。

第二天天色初初放光之際,一行裝載着蓋麻屍體的推車,也當先走出了長安西南角的景光門,來到了永安渠邊上的矮崗上;隨即幾輛車上的麻布罩子相繼被揭開,而詐屍一般坐起身來人;而在城中小時的進奏官高郁赫然也在期間。

「高進奏,在下只能送到這兒,水畔自有船隻放流而下,好望好自為之了。。」

負責押送的青衣吏這才開口道。

「大恩不言謝了,侍中的援手之情,日後自有回報,」

已經改頭換面成流民一般的高郁,亦是拱手正色道。

事實上,他當夜遇襲逃亡之後就沒敢在回到行館離去,而是按照規劃的應變措施,一路奔走退到就近一處秘密據點當中。

然後又換過了行頭和裝扮了外貌,徑直來到了與太平關係最善的侍中趙璋府外,再以故人投獻的名義取得聯繫,才獲得這個脫出長安城的機會。

——我是分割線——

劍南西川之地,在蜂擁而至的羌兵面前,成都城外尚稱完好的西山別苑,已然變成了一副屍橫遍地的修羅場。

雖然在善於用兵的左金吾大將軍、殿前諸門防禁使劉巨容帶領下,尚未編遣的護駕各軍殘餘將士和內仗衛士們,已經多次擊潰和打退了這些如蟻附一般仰爬而上的羌兵,讓他們的屍體鋪滿了青石盤道與枯敗草木之間。

但是在遠處山下,負責督陣的西川牙兵和成都突將,卻是蔚然不動的如同堤壩似得,不但封鎖了上下的出路,還將一次次敗退下來的羌兵攔住,又威逼利誘着重新聚眾攻上前來。

因此,原本就是準備不足的行苑之中,很快就變得器械用盡而只能搬起花石假山,拔出樹木,拆下房緣和瓦當來作為投擲擊敵的手段。

然後他們也很快陷入到食用斷絕的困境,而只能擊退來犯羌兵的間隙,舀飲行苑中奔流而過的山溪,又拔出塘泊中的耦根,就這麼搓下泥快且為解渴和充饑一時。

而在西苑後方的山林之中,一架詹子已經散架在一旁,而負責抬舉的力士,則是被一支粗劣的竹矛貫穿胸腹而死的不能再死。而幾名皮帽獸衣的身形正在圍攏過來。

好在這時候這時候負責後山探路的一小隊軍士也終於折轉回來,而勢如破竹的砍殺了這幾名幾名惡形惡狀的羌兵。

「在下神策軍扈蹕都將宋文通,請聖主稍安勿驚。。但有我等尚存一息,彼輩賊子就莫想犯禁駕前。。」

領頭一名滿身血污的軍將屈首道。

「只是前往後山山頂戍口的道路,以及不在安全了。。」

然後他就一邊說着一邊背起了手足無措,已經走不動的唐僖宗,又重新退回到西苑的殿閣中去。

而在山下指揮掠陣和攻打的陳敬瑄,看着漸漸火起籠罩在黑煙中的西苑,亦是認命式得恢復了些許的常色;而對着大將李順之道:

「還是你顧慮的周全,及時令善於攀越之勇士抄到後山去,不然真就大事晚矣了。。」

「起火了。。」

這時候,閬州刺史陳敬珣突然有些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我知道起火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非如此。。」

陳敬瑄有些不耐的訓斥道。

「大營,是西郊大營哪兒起火了!!」

陳敬珣這才氣急敗壞的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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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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