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中國浸強胡浸滅(續五

第563章 中國浸強胡浸滅(續五

當被連夜驚醒過來的唐僖宗,被行在宿衛簇擁著再度走上子城東壁的牆頭上時,見到的就只有籠罩在灰暗中太(外郭)城中肆虐的紛亂火光。

「聖主。。聖主啊。。」

當稍後田令孜跌跌撞撞的出現在城樓之上,眾人卻是不免嘩然起來。

因為只見他聲音凄厲如夜梟,蓬頭垢面的處處青紫和血腫,像是遭遇了及其凄慘的事情,而讓人幾乎要認不出這個平日裏居體養氣而慈眉善目,然而城府氣度都深不可測的「大阿父」。

而在他身後則是被人抬着的看似奄奄一息的陳敬瑄,在抬架上還在不停的往下灑落一滴滴的血水來,就像是一條曬乾挺直的死魚一般的,只有嘴巴上還在有氣無力的發出咿唔聲來。

「聖主啊,天見可憐,差點兒就不能再睹聖容,聆訊聖言了啊。。」

凄凄慘慘的田令孜再度啞著嗓子喊出來。

「這又是什麼情形。。」

臉色本來就青白,此刻更加病態如蒼雪的唐僖宗不由顫抖着手臂指問道。然而這時的田令孜卻是身體晃了晃,在驚呼聲中泛着眼白栽倒在一旁,又被隨從連忙攙扶住。

「啟稟聖主,田大公和陳蜀帥奉召前來時,在中道街市上遭遇了賊人強弓勁弩的襲殺,兒郎們拚死護衛之下才得以衝出埋伏,又全力強撐著趕來見駕叩問安危啊。。」

在旁的一名同樣身上沾血的將弁連忙道。

待到半響之後重新回到自己的府上。

「蠢才,還不快趕緊收拾起來。。都說了不要過猶不及,聖主一時不覺也就罷了,你真當其他人都是瞎子和傻子么。。」

已經恢復了氣度和從容的田令孜,卻是恨鐵不成鋼的怒吼道。

他頭臉上的傷勢倒是都是真的摔滾出來,但是躺在抬架上哼哼唧唧仿若是下一刻就要斷氣的陳敬瑄,就是另一回事了。隨即就見渾身污血的對方滿臉尷尬和燦然的坐起身來,又丟開一個戳破的囊袋道:

「大兄莫要氣壞身子,我這不是為了在聖主面前加深印象么。。」

「那也要給我做的像樣一些啊,拿着粘著雞毛的血袋子算什麼樣子。。」

田令孜再度恨聲道。

「既然如今聖主的授意已然拿到了,就莫要再瞻前顧後和手軟了。。這行在上下、城內城外也該好好收拾一番了,不然我等的傾覆之禍,真就是便在須臾了。。」

「若不是有受我恩義的門閽小兒暗中來報,有人藉機在聖主前發難而欲構陷我兄弟於絕地;只怕是明朝死無葬身之地尚不可知否了。。」

「那就先讓彼輩死個精光好了。。」

陳敬瑄這一刻也不復卑微的賠笑,而面目猙獰的咬牙切齒道。

與此同時,站在已經易手錦橋門上的東川節度使楊師立,也很有些不滿的看着左右大聲呵斥道。

「為何不能一鼓作氣拿下子(內)城和東西夾城。。唯有聖駕在手,方才談得上高枕無憂呼!!怎生爾輩衝進城后除了跳蕩前隊之外,就都找不到各自的人馬了。。難不成還要我親自率眾攻城么。」

「節帥千萬見諒,兒郎們大都是窮癖鄉下地方來的;黑燈瞎火的驟然摸進這錦官城裏,追擊著敵勢一時間有所迷失和找不着道路也是難免的啊」

眾將面面向覦了好一陣子,才有人勉為其難的站出來道,卻是左翼大將度兵馬使鄭君雄。

「只消、只消再給我等兩三個時辰,保管把那些兒郎們給拖也要拖回來聽命的。。」

好在楊師立也沒有繼續深究下去的意思,隨即又對着另一名長相老成的部將道:

「張士安!別部人馬會在城裏迷了路,難道你們營造隊也要迷路上一回么;為什麼我要的攻打內城器械,遲遲未能送進城來。」

「大帥千萬明鑒啊,這錦官城地方雖大,但是道路狹促曲折的多,那些新打造器械都得重新拆卸了分裝車馬,才得以輸運進城來啊。。」

名為張士安的老將亦是叫苦不迭道

「然而若想在城內施用,同樣還得另尋適宜的寬敞地方,就地鋪展開來才能啊。。兒郎們已經竭力而為了。。」

「這還不夠!你們這些殺才還找什麼地方,繞什麼道路啊」

這一刻,楊師立只覺得自己都要被這些人的愚鈍和蠢笨給氣炸了。

「馬上帶人給我從城門下一路拆過去也好,放火燒過去也好,一定要清除一條抵直子城的坦途來。。」

「爾輩都給我聽明白了,唯有拿下子城和行在,咱們才都是保駕護聖、公候在身的當代功臣;但若是拿不下來,再多說什麼也都是一場空。。」

「大帥所言甚是。。」

「謹遵教誨。。」

眾將這才相繼凜然變色而競相奔走忙碌起來。。

然而當東川軍好容易完成對於大部分城門的壓制,而將攻城的石砲、車弩等物架設起來,成排列隊挺舉著雲梯整裝待發之後,已經是天色發白之際,而意外的變數也還是到來了。

「報,東南面有西川軍旗號正在逼近本陣。。」

一名滿身汗水琳琳的訊騎飛身下馬道。

「可曾看清是何人的旗號。。」

楊師立不由心中一緊,卻若無其事的到。

「回節上,已經探明乃是楊字將旗。。」

訊騎頭也不抬連聲道。

「那就是西川討擊副使楊茂言的人馬了。。」

楊師立卻是當即對着左右慨然大笑道。

「若是那高仁厚親自前來,我倒還高看他幾分;可這楊茂言,不過是個少有言兵的虛頭把式。來人,敢問誰願領兵一支前往城外營中稍加攔截之。。」

「卑下願為大帥分憂。。」

這時候就有先鋒大將都知兵馬使郝蠲應聲道。

「好,只消你能以營帳為餌拖阻他片刻足矣,稍後於我就點齊衙前馬隊出擊別門,再與君共破之。。」

於是又過了大半天時光之後,滿心悔恨不已的楊茂言在殘存數百名疲憊不堪的護兵簇擁下,看着左右已經被東川軍分割開來的部下,相繼被追逐砍倒在東川軍的刀槍之下,或者又成群連片的跪地求饒起來。

這可是他從出征的西川軍中,依靠個人手段和威望,以搶先救駕為由強行帶回來的精銳健兒啊。結果就這麼既飢且疲的潰滅在了這成都城外的東川陣營之中。

隨後,在重新風雪飄起的灰濛濛天色之下,披着狐裘大氅的楊師立策馬站在了他們這些殘兵面前,而由大將郝蠲大聲喊道:

「楊茂言,事已至此,還不束手就擒,給自己與他人一條活路否。。」

「束手就擒。」

「快快請降。」

四下里團團包圍的東川軍都齊聲大喝起來。然而滿心懊悔與絕望的楊茂言,反而像是突然振作起來對着左右道:

「某悔不聽高討擊之言,急於建功方有此厄呼;如今唯有拚死以報一時,只可惜了這些追隨我的健兒了。。」

「願追隨副使為國赴難。。」

左近的護兵卻是相繼悲壯亦然的應聲道。然後他們在楊茂言的帶領下,鼓起被凍僵的身體和殘餘熱血,猛然向著楊師立所在撲殺而去。

然而卻又被許多梓州白梃兵挺舉的如從矛尖擋了下里,奮力廝殺向前而又被兩翼攢射的弩手,給逐一插如垛子的放到在了血泊之中。

當成都子城中的行在和節衙所屬,在空氣里瀰漫的淡淡血腥氣中,再度看到日頭升起的同時;還有外郭城內的攻打器械之側,被高高倒懸在空中的「西川討擊」軍旗,以及許多被插在搶尖上的血糊糊人頭。

一時間此起彼伏的嘩然叫喊與驚呼聲,在牆頭上響徹連成一片。就連那些守軍也不免面露惶然與驚亂的左右顧盼著,垂下了手中的弓弩和刀矛來。

這是城下再度冒出連片叫喊聲來:

「東川鎮守楊師立,請見聖主尊嚴。。」

「請見聖主尊嚴。。」

「請見聖主尊嚴。。」

而在門樓內的唐僖宗身邊,卻是一片的慌亂叫喊聲:

「田貴人,田貴人在哪裏?」

「找不到陳節帥了啊。。」

「聖主急招,這可怎麼是好啊。。」

這麼一折騰直到午後時光,連續幾日都沒能好好休息的唐僖宗,才在左右的勸說和竭力保證之下,腳步顫顫的走上了城樓最高處的望台上,對着視野中無數甲冠爍爍和旗幟如林的東川軍,強打着精神喊道:

「彼輩所為何事,竟敢犯闕駕前。。就不怕身死族滅呼」

這番話隨着一名大嗓門的軍士往複傳下去之後,隨即就有楊師立策馬出眾,而由身邊的將校大聲回應道:

「時有奸人當道而殘害重量,遂不得已為之。。還請聖主明鑒」

——我是分割線——

而在江陵城外,隨着雪停轉暖起來的天候;眾壑交錯的田野中,四通八達的大小道路上,密如蛛網的河道水巷裏,也已經滿是往來不絕的行人和車馬了。

而周淮安連攜著同行的曹紅葯,也在享受着難得冬日放晴的短暫出遊之樂,隨便觀採片刻的民間風貌。至少在這裏所見到的大多數人等,雖然不免形容偏向消瘦但還算挺精神的,而不復當初明顯菜色或是面黃肌瘦的情形;

除了商旅之外的多數人,看起來雖說衣服陳舊且打着補丁不少,但從頭到腳還算乾淨整齊;包括男女老幼在內的勞作人群,給人感覺最起碼的衛生情況保持得不錯,當初成群徘徊在城外蓬頭垢面的形貌基本絕跡了。

事實上,隨着生產力的恢復起來和戶口百姓的休養生息,太平軍治下的許多城邑中基本民間娛樂消費和日常需求的市場,也在逐步的回暖和恢復起來。

而這些哪怕寒冬里也未見得歇業的城下坊中店鋪,轉運碼頭、牛馬市和行棧,還有穿梭往來其間的商旅、車船之屬,就是最好的寫照。

因此,一些在大都督府主導下比如茶飲、說書、牌戲等低廉親民易上手和普及的娛樂方式和內容;也隨着鬆動的氣氛和法度,開始悄然出現在各處逐漸取消了軍管狀態,或是撤銷編管的城邑當中。

此去城外的這處,講究與民同樂、不以盈利為目的荊州大劇場就是其中之一。這也是太平軍的建設項目當中,唯數不多幾個不以再生產和基建為目的的特批娛樂和消費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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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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