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第436章 輾轉不相見

436.第436章 輾轉不相見

第436章輾轉不相見

大將軍府帳前六班之一的庭左虞候王行空(書友星空王地主的客串),正有些昏沉的伏在顛簸起伏的馬背上,努力穩住身子才能讓自己不被掉落下去。

他本是黃王家鄉的冤句人,雖然不是鹽幫老兄弟或是黃氏故裏子弟,但也好歹算是個早期追隨的鄉黨出身;行空之名,就是來自他曾經被家人舍入寺院做過小沙彌的法號。

只是天下板蕩而河南大旱後有大飢和大疫,就連避世修行的出家人也無法獨善其身。幾個壯年的師兄弟很快就被迫去逃荒了,只留下年紀最小的他和師傅看家。

靠着種菜和山野里挖掘的根塊,勉勉強強的維持住了這處小廟的;然後一股持仗流民的到來讓他們再次陷入了危險和絕望當中。先是老師傅被活活的打死,然後是他在被人關起起來準備當作果腹口糧吃掉的我危機下,奮起反抗殺死了看守奔逃出來。

既然已經動手見了血,接下來的事情就自然順理成章了。隨波逐流在流民之中,為了活下去他委實做過許多事情。直到聽聞了鄰州有人聚事號稱補天大將軍,來為活不下去的人求一條生路。

就在他隨着人群過在投奔的半路上,卻聽說了本地也有位黃姓的大豪傑舉事,並且拿下了縣城開始給饑民放糧,於是她就順理成章的折轉過去,而成為了黃王在鄉里招募的第一批新卒和部眾。

然後又在老營中親眼見證了黃王,如何從一路尋常的義軍頭領屢敗屢戰、屢輟屢起的,一步步成為補天王大將軍,也要為之側目和倚重,乃至忌憚不已的義軍大頭領之一。

然而蘄州一場不歡而散的招安會宴,讓義軍頭領們的聯合崩解離析;而除了冤句的鄉黨之外,也只有少部分義軍願意追隨黃王的出走。又在顛沛流離之中轉戰了數月,經過了許多挫折和坎坷之後,突然就傳來了一個噩耗。

補天王大將軍連回下的五萬義軍,最終在欺騙和拖延之中為朝廷所圍,都相繼戰死覆沒在了黃梅(今湖北黃梅)之地;於是,不幸又是萬幸的,一時群龍無首的天下義軍之望,都聚集到了正在攻略宋州的黃王身上。

很快就有原義軍第二人物尚君長的弟弟尚讓,帶着補天大將軍的舊部前來投奔;進而又順勢鼓動大夥兒公推黃王,就此建壇登極自立為往,號做衝天大將軍,海內義軍都統領,而建元王霸大封官屬及諸將。以尚讓為僅次於己的海內義軍副總管。

王行空也得以成為黃王側近,新組建的親營梟衛一員,自此愈發打心眼裏死心塌地的尊崇著,這位為民請命的不世豪傑與英雄。追隨着一路征戰南北出生入死,也更近距離的親眼見證了黃王身邊的人事沉浮與蛻變。

包括他從體恤和親近部屬的過往,如何變得恩威莫測而專重深沉起來,又是如何從簡樸素華漸漸的講究其排場和體面來;但他始終相信勿論這些表現如何變化,黃王依舊還是那個黃王,還是那個為民請命而率眾求活的大豪傑。

哪怕有過前後數度通過俘獲的官員,向天殺的朝廷請書招安的事例;但是事後發生的過程依舊可以向人們證明,這興許不過失欺騙和誤導狗朝廷的權宜之策而已。哪怕他身邊的人都逐漸變得浮華、奢事和貪慕虛榮起來,而黃王也妻妾成群的建立起森嚴的后宅體制來。。。

然而一陣撕扯的疼痛,再次將他從過往回憶的閃現中拉回到現實中來。

如今,呼嘯的熱風已經吹乾了臉上流淌下來的血水,變成了一碰即落的硬痂。而頭上的傷口也已經不流血,而只剩下一種腫脹起來的悶疼。唯有背後中箭的地方,只要稍微牽扯起來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王行空很難想像對於自己下手的,竟然會是往昔一貫親善的同袍們,而在此之前許多人都死了。先是那些與尚總管暗中有所往來的人被拿下拷問,然後是與前率將黃皓有所干係的人紛紛下獄;

接下來,又輪到了那些從官府轉投過來的人等,以及地方上新附土團、鄉兵頭領們。。。。然而,還沒等他對此回過神來,來自黃王梟衛和親軍尚在滴血的屠刀卻又驟然轉向了,他們這些不明所以的老營兄弟。

隨着相繼失蹤和被帶走的,最後就連一貫很照顧他的老大哥,梟衛隊目出身的老營后廂別將黃而也未能倖免;而且是他曾經的上官門仗都尉黃存,親手把他帶走就再也沒能回來了。然後,又有人在無意間見過疑似他被拷打而死的屍體。

就因為他曾經作為黃王的代表,與那位做了黃王佳婿的虛和尚共事過一段不短的日子,而在日常言語中有意無意的讚賞和推崇過對方的某些主張。比如男女分營的編管制度,給將士們分田和安置眷屬做工,徹底清算那些鄉紳豪族之流,而不是有條件的收為己用。。。。。

當然了,事後拿出來的明面因由,則是身為軍府內直轄的親從人等不思戮力報效,卻暗中泄露黃王身邊的機要。所以到了這一步,感受某種不妙的他就只能想辦法逃離這個危險的漩渦了。

畢竟,誰叫他也是與這位老大哥走的近人等之一,並且一起研讀過私下流出來的一些冊子,表現過深以為然的同感。因此在所謂泄漏機要的干係當中,自然也未嘗少的了他這一個。

但是隨後還沒等惶然不安的他尋到外放的機會,卻又發生了一件事情就讓他徹底如墜深淵。在他暗中收拾那位老大哥黃而遺落在身後物件,以為避嫌和毀滅憑據以自保的時候,他無意間發現了一個隱藏起來的秘密。

那是這位老大哥,真的是與太平軍中有所交通往來的證據;並且還在一張尚未完成就被倉促藏起來,而變得污穢殘破的紙箋上,發現了足以動搖義軍上下的可怕事實。

因為就在半月多前,黃王竟然已經暗中結下了朝廷招安和封賞的詔書,而那位黃王鄉黨兼族人出身的老大哥黃而,就是因為無意得知而不忿於如此,想要在暗中不這個消息給傳出去,才驟然遭此雒難的。

他眼中的天地仿若是一下子就崩塌了下來;難道大夥兒苦苦拼打了這麼多年,只是為了讓科舉不第的黃王及其近從封王拜節,重新躋身成為該死朝廷那些狗官和藩帥中的一員么。

於是他在一時衝動和失望至極之下做出了一個決定,代這位老大哥吧相應的消息送出去;然而隨即他又後悔改變了主意,想要把這個能夠動搖義軍大好局面的消息,先按奈下來藏起來以觀後效。

這時候,他平日裏交好並一起修習過太平軍流出來那些書文的同袍,卻私底下找了過來想要從他這裏打探一下老大哥蒙難的內情;然而這也只是一個按圖索驥的陷阱而已。

那些素與老大哥有所往來的人,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牽連;而這位交往甚密的同袍也毫不例外。於是他為了把自己摘脫干係,就順帶把王行空也給牽扯了出來。這下可要本來心中就有猶疑王行空的命了,因為他已然是無可辯解了。

但他好歹是出自黃王的親營,也做過長時間梟衛的人,又是冤句的鄉黨出身;因此對方在採取舉措之前還是花了時間來請示黃門八子中人的;這才給他一個假借寄邸文書為名,趕在來人包圍他所在院落之前,從天長城中全力衝出來的機會。

儘管如此在穿過即將閉合城門,而暫時甩開街頭追兵的時候還是不免負傷數處來。這也讓他心中愈發悲涼起來,他可不想橫死街頭更不想屈辱而痛苦的喪命囹圄,但那些人顯然動起手來就再沒有活捉的打算了。

他也只能不管不顧的埋頭沿着道路向著南邊跑去了;也許他原來還有冒死面見黃王求情開脫的機會,但是隨着他這一跑也就再也五任何的緩轉餘地了。

而且,他雖然身負傷勢而疲憊不堪,但是至少神智還算是清明得很。且知道如今大將軍府名下的各部義軍,林林總總號稱數路十餘萬人馬,卻是基本再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無論是尚總管還是蓋都統,或又是費先鋒,或又是是龐老將軍,都與黃王軍府中的干係過深;也只有那個老大哥曾經交通往來,並且被寄予厚望而自成一體的太平軍所在,也許能夠讓自己獲得一條生路和轉機了。

就在這種坎坷而憂慮的心思當中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方位所在;王行空就突然馬失前蹄的驟然向前一傾,而狠狠跌墜在了地上摔滾了出去好一段距離;背上的中箭位置也被滾壓的折斷開來而又透入了幾分,頓時撕心裂肺痛得他當即就掙醒了過來。

然後就見幾團草色蠕動了起來,而又伸展開來編成一個個披着插滿草枝披風的人形,然後用七嘴八舌的聲音,圍住已痛的說不出囫圇話來的王行空道。

「易大毛,你怕是闖禍了。。」

「這不是軍府傳令的信兵么。。」

「你佈設的伴索,誤傷他人了。。」

「還不快把人抬起來,弄到邊上去探明情由。。」

又有一個聲音道。

然後,因為疲憊加上傷痛的虛弱,而意識開始模糊的王行空,覺的自己被架起來挪動到另一個位置上去,然後有人給他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又開始割開他的衣甲處理起那些傷勢來。

而這一切王行空就感覺像是在做夢一般的,直到重新有一個聲音響起:

「快藏起來,又有人過來了。。那些痕迹都是收拾乾淨了么。。」

聽到這句話,王行空不由的一個機靈想要掙紮起來;想要對着這些不明之人說些什麼,且只能在喉頭髮出嘶啞的「嘿嗬」聲。

而與此同時,周淮安率部抵達的揚子縣臨時駐地里,已然是另一番風貌和氣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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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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