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各般(中

第424章 各般(中

山陽城外,充作北路義軍臨時中軍所在的管口驛。

一處館舍錯落的建築群落當中,曾經被精心裝裱的富華內室,已然被某人大光其火的打砸得一片狼藉;任由幾個花容失色的伎妾蜷縮在一旁瑟瑟發抖。

「豈有此理,虛和尚欺人太甚也;劉漢宏這狗廝害人不淺;軍府那邊也一時幫不上。。累得我只能生受這般的夾心氣么。。」

一身華服的副總管尚讓,也站在這一片狼藉當中破口大罵道。

「劉狗頭那邊姑且不說,這賊和尚咄咄逼人給臉不要的話,又何妨與之拼了。。」

在場有一名部將,還是忍不住開口勸說道。

「拼,拿什麼去拼。。就憑本地收攏和聚附的那些貨色么。。白馬湖畔數千人一戰即潰已然夠丟人了;山陽這裏又出了不戰而逃的大簍子,難道還要一而再在,再而三的繼續丟人下去么。我的麵皮也不是這般任人作踐的。。」

尚讓卻是勃然作色到。

「到時候就連你們也脫不得干係,誰叫爾等為了補足人頭,在地方上來者不拒的什麼貨色都可收呢。。若不是如此,又怎會給人上下去手、居中作祟的機會和餘地呢?還不各自速速亡羊補牢,整肅和清理手下歸屬、來歷,難道等著別人再度把刀子加到頸子上來么。。」

「那打又打不得,拖又拖不下去,眼下當做如何計較呢。。」

另一名長相老成的僚屬,這才小心看着他臉色慢慢道

「再談,再去找他談,讓大將軍府那邊替咱們緩轉一二,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道理都還要我教你么;除了直接交人之外,其他一切都可以商量。」

尚讓有些疲倦的擺擺手道。

「。。說到底,你們也都是些不頂事的,當初偷拿了我手令的那廝,至今可還未能找回來呢;棄走的那支人馬也還沒追回來。。只要此輩還能逍遙一日,我的這副臉面就始終找不回來;卻還差虛和尚那邊再折上一些么?」

。。。。。。

而在與此同時的盱眙城中,正當是華燈初上而夜深人靜之時。

只是隨着黃昏而至的數騎信使,所帶來的微妙變化和連鎖反應,最終醞釀成為了一隊人馬乘夜疾馳而出,沿着淮水向著東面飛奔而去的行舉。

「我真是被你給害苦了啊。。」

就在飛馳的馬背上,廣勝軍副軍主兼左廂郎將王郎左,也在恨恨想念著剛剛被滅口沉塘的小舅子道。明明只是藉着他在淮上劉漢宏那邊順口落個人情而已,沒想到會鬧出這麼大一個仗陣和是非來。

根據來人的報信,尚總管的北路軍馬和那虛和尚的太平所部,已然全面衝突起來在高郵湖一線到白馬湖畔,殺的是屍山血海血流成河;就連大將軍府往來斡旋的使者,都無法令其收手和止步。

如此巨大的干係又怎麼會是他這個區區副軍主,可以擔待的起來呢。所以他知道后的第一時間,就派人捉住自己那個賴以為心腹而用的頗為得力的小舅子,嚴刑拷問過一番之後就綁上石頭種了荷花。

為今之計,只有趕在那個喜歡亂咬一氣的周某人,帶領太平軍大部前來興師問罪之前;趕緊前往尚總管的本陣辨明心跡和曉以利害,才有可能獲得相應的周全和庇護。

不若等到廣勝軍中那幾個和自己不對路的傢伙,也都得了消息連手起來發難的話,那自個兒就不要想再好過了。他甚至沒有把握那個曾與太平軍往來得過不少好處的軍主,會不會藉此乘機並了自己的部眾。

他不是不想把自己麾下的全部人馬都帶上;只可惜夜間行軍這種東西,對於大多數義軍來說卻是一件相當勉為其難的事情。在他的手下也不能例外,若是全數帶出來了話,只怕在路上就沒走出多遠就已經散了大半了。

因此,在切身厲害的關礙之下,他也只能忍痛割愛的暫時拋下這些舊部。帶上最為精壯且夜能視物的百餘騎親隨,權作著臨時行路的護衛了。

好在夜色雖然昏暗,但是還是能夠看得清道路,而不用人人明火持杖著夜行趕路,多少增加了逃亡的隱蔽性。眼看的趕了大半夜的路已經飛馳出盱眙的地界,而進入到寶應縣的境內之後,這一行人馬才稍加放緩下腳步來。

這時候,在深沉的夜幕下已然投出了一點點灰白色天光;在前頭打着燈籠趕路的前哨兼做誘餌的游騎,也再度轉了回來低聲稟報道:

「將頭,前方便是西漕水上的廊坊橋,過了橋不遠便是新都鎮的戍壘,當地的戍主乃是與將頭有舊的成匡,可否。。」

「不行,這個節骨眼誰人都不可信、不可指望的。。莫說是什麼故舊淵源了。。我便就是因為信了故舊的緣故,才落到這個地步的,都已經脫走出來了,就莫要再此處漏了行跡。。」

王郎左卻是斷然否決到,他又擺手下令道。

「分出前後各五騎來,沿河上下鋪開探查道路行跡。其餘人馬靠橋就地找個地方,稍事歇息和飲食;然後小心繞過去走;只要大夥兒再堅持一段,到了山陽境內就可以解脫了。。」

待到他們休息得差不多了,重新打起精神來這才相繼輕馳過了橋去;又沿着河畔的道路繼續行進。這時候,前往搜索上下游的尤其尚未回來,剛剛拉成散開的隊伍卻是驟變遂生。

「小心。。有絆馬索。。」

隨着凄厲驟斷的叫喊聲,剎那間走在先頭的親隨就紛紛隨着一頭栽倒的坐騎,而爭先恐後的相繼翻滾在地上十多騎。剩下的人連忙勒馬止步於此,而與後續趕上騎手在道路上相繼擁擠成了一團。

而後是密如飛蝗的箭矢,隨着側畔道路草叢中競相站起來的人影,如同雨打瓢潑一般的貫入這些大路上目標明顯的人馬之中。就如風吹凋葉一般到將他們給從馬上貫穿、射倒,翻轉或是斜斜的跌落在了塵泥之中。

「小心,好多連弩。。」

「快退回去。。」

「不,跨過衝上去。。」

「快救人。。。」

「擋住他們。。」

在這些反應不一的雜亂叫喊聲中。留在隊尾而換過裝扮泯然與眾的王郎左,卻是不禁心中一沉而毛骨悚然的戰慄起來。

誰不知道,在各路義軍當中除了大將軍府的黃王直率以外,能夠一下拿出這麼多連弩來作為埋伏手段的,也就是號稱能夠大量的自產軍械,而絲毫不吝嗇箭矢的太平軍所屬了。

他毫不猶豫留下大多數陷入混戰的親隨,當即帶着身邊少部分人撥馬掉頭就走;就像是潰散的普通士卒一般的,看似雜亂向著路邊的田埂而去。這也是他曾經在官軍的包抄和圍剿下,脫出一條性命來的經驗和手段。

只是他們還沒有反頭衝出多遠,就在驚起的人聲慘叫和坐騎嘶鳴聲中,只見沖在最前開路的數名騎手,已然隨着馬匹摧折的前足而迎面倒載在泥地上;卻是踩進了專門陷馬的蹄坑之中。

「左等右等的厲害,總算是在我這一路給等到了啊。。」

這時候一個清亮的聲音,在河岸邊上的葦從中響徹起來,隨着一起出現時舉著閃亮刀矛的許多伏兵。

直到這一刻,王郎左卻是毫不猶豫的策馬轉頭,狠狠鞭笞著坐騎揚起前蹄重重一躍,跳進了淺淺的河水當中又奮力的向著對岸游曳而去。

然而,他連人帶馬才游過河道中央,就見到了不遠處幾艘飛快撐過來的平板河船,上面亦是虎視眈眈舉著弓弩和叉把、撓鈎的士卒。。這一刻,他不由的徹底絕望了,放開精疲力竭的坐騎讓自己慢慢沉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至少,他可以選擇結束自己性命的方式。

只是片刻之後,他卻又被刺痛給沖即將死去的渾噩中驚醒過來,卻是自己已經被一張大網給兜住,由幾隻撓鈎勾著皮開肉綻的身體,向著岸邊緩緩的拖曳而去了。

大半天之後,與山陽方面形成遙然相互對峙的上都鎮內。數騎飛馳而入,又變成了臨時軍帳內呈遞的報告。

「報,盱眙城那邊已然是塵埃落定了。。相應俘獲已然裝船,正在火速押解過來。。」

「這又是為何道理和分說呢。。」

副將朱存先看了一眼急報文書的內容,不由站起來的驚聲道。

。。。。。。

而在揚子縣的後方糧台兼做水師停駐地當中,與太平軍中幾個身份特殊的女子,也在面色、表情各異的聆聽着,各種來前方的箇中消息。

其中高挑膚白貌美的司贊女官崔婉婷,突然得到了某個通報而當場告了罪走了出去;然後又在一處院門外,沒有什麼好臉色和聲氣,對着一名看起來僕婦打扮的探訪者道:

「說吧,禮儀使大人那兒又有什麼打算和念頭。。卻是想起來還有我這麼個女兒了。。若是想從這兒打探消息的話,那就免說了。。那小娘子可還沒正式嫁過去呢。。」

「身為王上的下屬,代做問候小娘子是人之常情的,然而禮儀使自然也是關心六娘的今日情形。。此次更是順道送來一應的器物用度,還有財帛若干,希望能夠善加使用才是。。」

僕婦卻是不以為意的道。

「大人這打得又是什麼主意,難不成連我也在他的盤算之中了么。。」

崔婉婷卻是愈加不假辭色的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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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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