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思(下)

第40章 心思(下)

「豈有此理。。」

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隊正老關,當即就炸了毛而吼出聲來。

「就拿這些骯攢破爛來糊弄俺們。」

事實上,看着面前明顯蒙塵日久而不乏銹跡斑斑的武器架子和箱簍,還有另外一些朽爛的已經不知道平具體用途的破爛和垃圾堆。而隨行的軍士都已經變成了瞠目結舌和憤怒的表情了。

看起來,想要在其中找出來劃撥單據上的兩千枚槍頭和一千隻鈎矛尖,一千張手排或是團牌,同樣數量的刀劍,四百張弓,兩萬四千隻箭,兩百領鑲皮套子,四十具紮鐵半身,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帳毯、火孟、胡祿、燧石等配套物件和零零散散的小玩意;也是在太過勉為其難了。

「這廝忒可惡了。。當俺們是什麼。。」

而一把擰住管庫賈元胸口的老關更是狂噴口水道

「信老子不撕了你。。」

「上方的交代便是如此啊」

而這賈元卻是一副無奈、不以為然兼作委屈的表情,簡稱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你就算把我拆了也沒甚用的。。」

「那前頭那些又是什麼。。」

老關更加不依不饒的道。

「真當俺們是瞎了么」

「那可是軍府指名專用的甲械。。」

那賈元卻依舊是梗著脖子,看起來不慌不忙道。

「你要能隨意取走一樣,並出的這個大門。。」

「我便把頭摘下來隨你做球踢如何」

「真的就只有這些么。。」

周淮安卻是心中突然明了的擺了擺手,制止了老關的下一步行動,又讓其他圍上來的士卒稍安勿躁。

「先把管庫放開說話把。。」

因為,他突然感覺到了不遠處有人正在窺探這裏,而門外的守軍也似乎得到了什麼招喚,而慢慢的向這裏聚集過來了。對着折服有恃無恐的態度,顯然是在期盼和誘導他們做些什麼事情才好呢。

「我想管庫也有妻兒家人和親朋把。。」

然後,他鄭重其事的看着這位管庫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你。。喻意何為。。」

對方的臉色微微變了下,卻是在眼中閃過一絲的疑慮和錯亂。

「也沒有什麼事情。。」

周淮安搖頭故作輕描淡寫的道。

「畢竟,我怒風營在這城內各軍,也有不少淵源和故舊,」

「正想打聽一下貴府上的所在,好送上一份禮數而已。。」

「你。。。。」

對方也沒有想到周淮安會說出這種明要暗挾的話來,不由心中有些方寸打亂而琢磨不定起來。

「我只是想說,管庫的日常如此的清儉」

周淮安自顧自的繼續道。

「手下的人等也是舊衣補丁在身。。」

「營里有些多餘的布帛和雜物,正好借花獻佛給貴家和下屬,自個做幾身衣衫行頭而已。。」

「還請賈庫頭不要卻讓,這可是代表了我怒風營數千將士的一番殷切盛情啊。。」

說道「盛情」兩個字,周淮安特地冷笑着加重了語氣。

「那你又想怎得」

賈元喘著氣臉色有些不虞的道

「要我明知故犯與你們同過么。。萬萬。。」

「不,當然不是。。」

周淮安不以為意的擺手道

「只是請你看在這數千將士殷殷相盼的份上,」

「稍給行個方便,提供一些指點而已。。」

「比如告訴我這庫中的相應分佈和所在,讓我的人省些時間和功夫好了」

因為,對方的這個表情和反應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太熟悉了,他曾行走在非洲的時候總是免不了會遇上的類似情形;從那些地方上的小軍閥和游擊隊,反對派武裝,麾下臨時設立的關卡和哨位人員中;或又是大多數腐敗成風的非洲國家海關、邊檢機構當中,總是不乏這種雁過拔毛式的貪婪和小聰明。

雖然他們大多數情況下,不敢針對醫療隊做些什麼過分的事情;但是接着「認真」檢查和「秉公執法」的機會,不斷的一遍遍拖延你的時間和行程,或是其他讓人挑不出的大錯的噁心人手段,來索要一些小禮物和紀念品什麼的,因此也形成了一套相應察言觀色的對付手段。

隨即,後續的交涉就「計劃通」了。

然而,周淮安卻是在心中暗自嘆息道,這些義軍進城之後腐化墮落的也是十分明顯啊,光是從這個普通管庫級別的小頭目身上,就可以體現出來一斑了。沒有人授意和縱許的話,他又怎麼敢做這種形同公開要挾的言行出來呢。

但是顯然目前他們至少還沒有完全蛻變成,他們所要推翻和反抗的官府那樣無恥和鄙陋。或者說是還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培養出欲塹難填的巨大胃口,而僅限於眼前唾手可得的些許好處而已。

所以在周懷安讓人拿出十幾匹色澤上好的細絹,幾大隻香噴噴的熏鵝和半片臘肉,還有一小壇裝滿銅錢的「陳釀」之後,對方殘存最後一點公事公辦而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就開始變成鬆動起來。

接着這位管庫賈元就開始主動體會到了,他們這些城外義軍兄弟出征在即的難處了,然後有勉為其難的相當貼心提醒起各種注意事項來。

比如,靠近最外頭的甲子號庫和乙字型大小庫,真的是萬萬不能動的,那是大將軍負定期要派人博運和點驗的;但是裏面幾間的丙字型大小和丁字型大小庫房,卻是可以勉為其難的打開一兩處,讓他們派人進去挑揀一些出來的。

根據這些武庫庫房的編號,也可以推測和判斷出其歸屬和重要程度;

比如甲字型大小的五庫一倉,乃是專供廣州都督府的押衙兵,及下轄經略軍和屯門鎮軍的貯備;而乙字型大小的六庫兩倉,則是為了後來重建和新募的嶺東節度使牙兵,做重新籌集和製備的,重要性燒次之。

至於丙字諸庫則是為了武裝那些,定期根據朝廷之命途經過廣州,而備邊安南、黔中之地的戍防兵所準備的;而到了丁字各庫,在理論上乃是武裝那些地方州縣的守捉、團結、團練兵,因此裝備質量和保養程度都是最為墊底的存在。

因此,其中最有價值的鎧甲貯存比例可謂是一減再減,保養狀態也是普遍差勁,蟲蛀和張梅斑的比比皆是;反而只剩下較為廉價的槍矛刀弓什麼的,在這裏充作主要的大頭和存在。

不過,憑藉眼力來撿破爛並從中發掘價值,同樣也是一件頗為有所樂趣和成就感的事情。當然了看在那罈子沉甸甸手信的份上,除了鎧甲自有定數不能多拿的話,其他方面方便報損的雜七雜八事物,倒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開口子。

最後除了搬走計劃數量雙倍以上的物資之外,還收穫了一大批軍用制式的木弓、角弓和長短稍弓,以及配套的木箭、竹箭之外,他們甚至還找到了十幾箱的兵箭,也就是精鐵打造而有利於破甲的錐頭箭。

「這裏,是否有軍用制式的強弩和硬弩。」

然後自覺還有意猶未盡的周淮安,打蛇隨棍上的繼續詢問道,

「我們將頭說了,若能弄到一些就好了。。」

「你可莫要害我啊,弩子這玩意大將軍府也是相當看中和要緊的,」

對方卻是諱莫如深的拚命擺手和搖頭道,

「少了一絲一毫都是要問責,實在是無法可想啊。。」

「不過,另有一些東西你要不。。」

然後,對方似乎有有些過意不去突然建議的道。

「反正不算是官造的制式。。」

「就當是多出來添頭,由你搬多少是多了啊。。」

隨後他們從對面另一角同樣堆滿灰的小庫房裏,找到了許多破破爛爛的藤箱,雖然外面已經被蟲蛀的紛紛綻開,但是打開之後裏面用麻布包起來的物件,卻還是大多外觀完好。

「好吧,有總比沒有好。。」

周淮安卻是難掩心中的狂喜,而努力在表面上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無奈表情來。

「就讓我搬些回去,看看能否應付過去了。。」

真是賺到了啊,這些是格外粗短敦厚的武器,應該就是歷史上傳說原始版的連弩啊。

雖然有着射程很近和威力有限,連用來打獵都為人所詬病的諸多問題,但只要拿回去好好的改造和重新裝配之後,對付那些無甲的目標還是有相當的殺傷效果的。

最關鍵的是這玩意撞上了配套的箭匣之後,可以進行短促的速射壓制啊。具體改造的工藝也是十分簡單,後世一些DIY愛好者關靠手工銼刀什麼的,就能完成主要木構件的。

然後,這個賈元不知道從哪裏討得了許可和人情,又從武庫里給借出十幾輛大車來,套上他們前來時騎乘的馱馬和騾子,就可以繼續裝運物資了,也算是買好給他們的一番人情把。

將最後一輛大車裝得滿滿,又約好下一批前來裝運的事宜,今天的主要行程就算是完成了,剩下回去的事情就可以交給後續前來的人等。而在這些甲械物用都分批運完之前,周淮安也可以獲得到廣州城裏走上一走的短暫閑余和空間了。

只是,

「您的手段和心思,可一點兒都不像,」

在最後一路送出來的時候,這位管庫賈元突然似有所感的說了一句。

「。。那慈悲為懷的那出家人。。」

「既然這世道已經敗壞得,讓所有良善之人都苟活不下去,」

周淮安同樣意有所指的應聲道

「區區出家人光靠慈悲為懷,又頂什麼用處。。」

閑話少說,在走出武庫的牌樓和大門,周淮安似有所感的再次回頭時候,卻看見武庫建築群的高層上,正有人在打量和眺望着自己這支隊伍;如果不是他得到加強眼力的話,基本沒人可以察覺的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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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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