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第404章 手招都護新降虜(下

404.第404章 手招都護新降虜(下

第404章手招都護新降虜(下

丹徒城中,亦是一番天崩地裂的末日光景了。

隨着那些從城樓和牆碟上相繼脫離了守軍的監管,而競相逃回來的民壯、義勇們所擴散開來的消息;各種恐慌和驚亂的情緒還有異樣紛呈的傳言,也成為了這座不落之城中洶湧和鼎沸起來的風潮。

「賊軍使了妖法,讓地龍翻身把官軍都給活吞了。。而賊兵卻是安然無恙」

「賊人有奇技,能憑地晴空招來雷火,把官軍都滅了。。」

「賊人用了異術,整個城門裏的官兵都死絕了。。」

「賊人的妖法讓守城的官軍都入了寐,乖乖開門出來自己送死。。」

「中了妖法的官軍都自己抹了脖子,砍了腦袋,再跳進江里去了啊。。」

(其實是驅趕着俘虜到江邊取水清理衛生,卻被誤以為要殺俘,當下哭喊成一片,又被看了幾個鬧得最歡的,才得以乖乖聽話的過程。。)

而伏騎在馬背上平治過長街,又一頭撞進內城城門的鎮海行營右廂兵馬使刁頵;已經無暇顧及這些街頭上無頭蒼蠅一般,大叫亂喊著四散奔逃的市民百姓;或又是那些乘火打劫而鬧得暄聲四起,哭喊做一片的不法之徒和浪蕩子弟;或又是那些紛紛召集家丁、部曲、奴僕,拿起刀仗塞住門戶,與之對抗到底的朱門大戶、豪姓之家了。

他幾乎馬不停蹄的一連撞飛,從內城門門內衝出來迎接,卻又避讓不及的數名門閽,再從對方慘叫扎掙的身體上踹踏過去,而一鼓作氣衝到了牙城所在的長街上。而這裏已經被彙集和奔流而至,各色綾錦服色的逃亡人群、車馬,給再度塞了個水泄不通。

他只能和親兵一起奮力的叫罵、踢打和抽刀劈開一條臨時的路徑來,才得以斷斷續續的衝到了牙城兼帶節衙出口的烏頭大門外;這才見到了些許面有惶然和不知所措,卻猶自還在堅持值守的玄衫軍士。

刁頵把他們召集起來跟在身後,這才向著內里疾步踏行而去;這時候才發現內里的各處署衙之間,已經是滿地狼藉而儘是各色抱着東西出入奔走的身影。

時不時還有人背着、提拎這大包小包的物件,毫不避嫌的越過他們的身邊而向著外間奔走而去。而刁頵也沒有心思理會他們了,沿着短而寬的中道沖開這些屬員、胥吏之流,他再次見到了節衙的正堂所在;

然而門邊上召集諸多官屬、軍將的登聞鼓和唱奏進偈的整排樂鍾,卻是已經被人給推倒在了地上而散落的七零八落。刁頵不由的心中一驚一凜,又變成了某種勃然的憤怨之氣,不由大聲叫喊道。

「使君何在,令公何在。。」

「怎就沒有人召集左右和主持局面。。」

然而隨着他長驅直入的身影,卻是沒有任何人來回答他的問題,只有如同被水淹溝渠里冒出的蛇鼠一般,時不時冒出來那些節衙僚屬、門客和官員的身影;以及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快把臉黑塗了。,不若賊軍進了城抄掠就晚亦。。」

「這是我拿來救命的舊衣袍,你不能搶啊。。」

「分我一些又如何,你還可以去街市上再買一身」

「我要殺身報國,快給我批甲再拿刀來。。」

「我先殺了你們,堂堂官眷萬萬不可辱於賊手啊。。」

「你不能燒,要殉死就找別處去,我還要指望這些東西,來求一條活路呢。。」

他們幾乎是在上演着一幕幕的活鬧劇,還有人爭執著再也不顧斯文的相互毆打成一團,或是在奔走之間絆倒在地上,而帥滾出懷裏一堆的金銀財貨來。

而唯一一個混在其中號稱要殺身報國的,居然就是個以及鬍子花白而眼睛渾濁,平時充作門閣的老家將;還沒等來給他披甲拿到的人,就已經氣喘吁吁地被撞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然後身後變得愈發壯大起來的刁頵,再度撞入原本是門禁森嚴的節衙后宅之中;卻被迎面而來的大聲尖叫和哭喊聲給震刺的不禁捂起了耳朵。

「大王饒命啊。。」

「可憐天鑒。。」

「亂賊殺進來了啊。。」

他一直衝過了好幾條廊道和亭台之間,最終來到了周寶日常居養的雖壽堂前,卻見到的是門戶大開而帘子和帷幕都被扯倒在地上的情景。

「周衙內的牙兵呢,護翼令公的后樓都呢,怎麼都不見了蹤影了。。」

一名隨同而來的軍將,依然用包含哭腔和驚駭的聲調喊出來道。

隨後他又不死心的搜羅了整個偌大的園子,除了那些只會哭喊和求饒的姬妾和奴僕之外,依舊還是撲了個空;曾經威赫一時的「四朝良將」周令公,周節帥,連同其專門監守后宅的后樓都。

最後,他們只找到了被正面拆除推倒的庭院小門處,向外凌亂散落的些許物件和許多延伸而去的隱隱車轍。這一刻,他身後的軍將們卻是像是失去了最後的主心骨一般的,再也不顧他的約束和號令,自暴自棄的回頭衝進庭院裏肆虐起來;

不久之後,他們就紛紛抱着步障和帷幕包裹的物件,拖着哭哭啼啼衣衫不整的女子;一邊走一邊紛紛脫下代表官軍身份特徵的帽盔、包頭、鐵片的護兜和抱肚、蔽膝、靴子,向著遠處的城坊當中掩走而去。

「既然令公已然不復所在,就讓我為朝廷盡忠最後一刻吧。。你們都散去逃生吧」

而臉色慘淡的刁頵,卻是重重的長嘆一聲;對着身後道。

「我們本來就是將主從鄉裏帶出來的部曲和家私,又怎敢拋下將主獨自苟活偷生呢。。」

一名面容蒼老而親兵故作慨然的喊道。

「豈不讓家鄉父老恥笑餘生,就算到了九淵地下,也實在無顏相見了。。」

「那就讓我們痛痛快快殺上一回,與賊攜亡吧。。」

於是,他帶着最後不肯散去的數十名部屬和親隨,就此毅然沖向了最近一處內城城門的所在。

。。。。。。

當第二天太陽重新升起來的時候,也已經完成城頭變幻完大王旗的基本過程了。

轟轟烈烈的開局和鋪墊,虎頭蛇尾的結果和收尾;就連事先準備好的穴地爆破手段,都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當城外最後一股負隅頑抗的官軍棄械求饒之後,丹徒城殘餘守軍也就連夜開東角門出降了。

這個消息既是意外也不意外的結果;因為根據戰地斬獲的統計,隨着這一次五門出擊的攻勢,覆滅在城外的鎮海行營兵、團結兵和牙兵之屬,合計起來至少八、九千之眾,算是佔據了城中軍力的大多數精華所在了。

因此,就算城內還殘餘下來一些負隅頑抗的守軍,但更多是些戰鬥力和士氣都不堪大用的土團、鄉兵之屬,或又是本城居民中新募而來壯勇而已。

也總有一些忍受不了可能遭遇的下場,而試圖採取自救措施的「聰明人」,而讓太平軍在接下來的對城攻略過程,變得輕而易舉和省事省心起來了。

只是可惜了已經挖好道城下的地道,還沒能派上用場就不得不要廢棄了;雖然這也大大省卻了太平軍可能造成的多餘傷亡了。除了在攻打內城西門和節衙所在的時候,稍微遇到些頑強抵抗之外;城中其他地方都是望風披靡和就地請降的結果。

只是作為頭號目標的鎮海節度使周寶居然跑了;大概就在城外兵敗已成定局而守軍開門出獻之前,就已經在部分牙兵和少量新軍——后樓都的護衛下,易裝乘車出了解壓縮在的內城了。

雖然進據的太平軍組成的巡禁隊,依舊在城中進行所所和甄別,但估計找到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因為根據王重霸那邊來的報告,留在江上警戒和待機的水軍船隻,亦是在當晚發現和撞見了,從丹徒港中連夜潛度而出的十多條大船。

然而因為分兵攻略和支援岸上而人手有限的緣故,最終只截擊和俘獲住其中的一部分,另有七八艘大船得以順流衝出江口逃脫了。結合之前的消息,只怕周寶身在其中的概率委實不小。

當周淮安抱着這種百感交集的心情,踏上西門外郭城樓的時候,街市上僅存的凌亂痕迹都已經被清理一空了,只剩下偶然可見牆上或是地上,一時擦拭不掉也尚未乾透的一灘灘血跡,或是其他煙熏火燎過的污痕而已。

相比之前見過的潯陽、江寧等普遍蕭條破敗古代名城望邑,這座丹徒城顯然是個異數。它不但是個靠着江邊而內外兩重城郭,還有牙城加築的大城,同時也是座繁華富庶之城。

因為身處東南物產的薈萃流通之所,又長久下來偏安一隅而甚少兵火的緣故;唯一發生過的鎮海節度使李琦之亂,也很快就被反水的部下撲滅。

因此這裏得以在中晚唐以來此起彼伏的紛亂中得以獨善其身,又陸陸續續的相繼吸引和聚附了歷代以來,大量東南地方上的富家、宦門、大族,攜家帶口遷入其中置業生營的結果。

因此,沿着條石和卵石鋪就下來車轍明顯,而又橫縱筆直的大街和蛛網小巷之間;灰瓦綠脊斗拱飛檐的樓台高閣幾乎比比皆是,而基本看不到什麼草屋棚頂的行跡和存在;

整齊而又異彩紛呈之間,與之前蓬戶草堂相鄰於城台,菜畦雞犬夾雜着古迹江寧故城,簡直形成了某種現世與過往之間鮮明的對照。

遠處就是橫跨江中沙洲大名鼎鼎的西津古渡,也是歷朝歷代南北征伐時索要爭奪的焦點和古戰場之一;比較有名的大事件,比如像是六朝時期規模空前的「永嘉南渡」,北方流民多半以上是從這裏登岸的。

東晉隆安五年(401),五斗米道為號召的義軍領袖孫恩率領「戰士十萬,樓船千艘」,由海入江,直抵鎮江,控制西津渡口,切斷南北聯繫,以圍攻晉都建業(今南京),后亦是在附近被劉裕率領的北府兵打敗。

當然了,因為南朝後期不停的戰亂這裏也很快衰敗下來,而隨着隋初滅陳的戰役而在蕭條中蟄伏好些年;才又因為貞觀之治到開元盛世之間的百年休養生息,而重新變得繁盛與富庶起來。

故而在有唐一代,這裏也是東南財賦轉運的重要樞紐和節點之一;來自江東兩浙魚米之鄉的財貨和物產,都要通過連接江南運河的各條水系,匯聚到這裏再統一換船渡江到對岸,由此進入淮南境內的大運河中段部分。

尤其是進入中晚唐以後,包括西津渡在內的丹徒也與揚州江都城一起,成為了對內憂外患不止而日漸衰微的大唐朝廷中樞持續輸血和續命,並維持權威和運營基礎的重要國家財計的節點,而並列為淮南、鎮海兩大節度使理所。

能夠放任在此處的歷代節帥,也是天下藩鎮之中職級和權位的頂級之選,而往往官拜台閣而身兼一面行營都統或是使相的頭銜,而得以坐鎮當地的一代重臣、名將之選。

可以說丹徒既下,大唐朝廷在東南諸道賴以維繫的財賦來源,就基本上被截斷和砍掉了大半;在徹底損失了羈押和滯留在當地的諸多財賦物產同時,也失去對於長江以南的基本控制力和維持影響的基本渠道了。

因此現今在倉房林立的碼頭棧橋之間,已經密密麻麻滯留或者說是被圍堵了許多官民船隻;只是看起來就是帆幅林立而又死氣沉沉的模樣,將人工堤圍所形成的內外兩重,環如臂圍的港區擠個水泄不通。

而在邊上堤圍東側亦是設有丹徒水師駐防的,一大一小連環相套的水陸營寨;平時停泊這大小數十隻寬首扁身的官軍戰船。如今在一片嘶喝和吼叫聲中迅速被拔掉了藍色的橫波旗,而陸續換成了太平青旗。

「內城的節衙、運司、度支、鹽鐵、巡院、督府、刺史諸衙,都已經封存和清點完畢,是否先擇其入駐呢。。」

在旁輪值的承發官元靜亦是開口道。

「不用,我們先去江邊的北固山上好了。。」

周淮安擺擺手道。

感謝:用戶藍色的冰打賞《唐殘》100書幣!

話說都這麼喜歡腦洞的話,不妨猜猜骷髏精又是什麼來歷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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