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第341章 豈信長江有逆流(續

341.第341章 豈信長江有逆流(續

第341章豈信長江有逆流(續

而江陵城外,由熱情異常的周淮安親自領隊,帶着巡視這段時間太平軍建設成果的楊師古,走着走着突然就聽到白日裏一聲聲仿若是隱隱的悶雷震響,而不由有些驚詫和駭然起來。

「那是兄弟們乘着冬日水淺,在清理江上露出來的礁岩呢,」

周淮安卻是不以為意的解釋道:

「這樣開春之後,通行往來就更加方便了。。」

雖然太平軍的火炮鑄造還一時沒法大規模鋪展開來,但是相應的火藥生產和應用手段拓展,卻已經趕在前頭了。比如在建設工程當中廣泛運用的黑火藥爆破,已經取代了過去費時費力的醋酸燒灼剝裂法。

等到有需要的時候,這些積累足夠經驗和手藝的施工匠人,就可以直接加入軍中而成為軍事工程作業,乃至是攻城拔寨破壘的重要角色。當然了,這種事情就沒有必要交淺言深的在別人面前隨便展露出來了。

「虛兄弟還真是關心地方民生啊。。」

楊師古由衷的讚歎道。

畢竟在義軍當中能夠懂得安民治理的人實在太少,會經營地方的人更是麟毛風角得很;只可惜當初自己沒能夠阻止黃王身邊那些人的煽動和蠱惑,才一步步的把事情鬧到眼下這個地步。

不然,若大將軍府中這麼一個善於治理和經營,又能治軍用兵的大才在;自此與黃王合者兩利親密無間之下,無任何後顧之憂之後,又能在北伐當中發揮出怎樣的可怕力量來,讓義軍的大勢少遭受多少莫名的災厄和挫折呢。

現今就算是沒有大將軍府的扶持和助力,他也能夠憑藉潮循一隅苟延殘喘的怒風殘部,重新崛起於嶺外而一步步走到了,眼下幾乎與大將軍府本陣的聲勢一時無兩的局面。

因此楊師古愈加堅信和決意起來,要在如今已然分道揚鑣的兩邊之間,竭盡全力的的彌合和維繫住,身為義軍名義下的一致步調和利益了。

「眼見過了虛兄弟之下的這番大好局面和盛況,我還想問上一聲?」

想到這裏,他不由心中一動開道詢聲道:

「且不知,虛兄弟對於黃王和軍府眼下的局面,又有什麼見教和感念呢」

「楊軍師啊,才甫見你就給我出了個難題啊,哪有直接請人針砭時弊的啊」

周淮安表面苦笑起來而在心中不由的暗贊一聲。刻意帶着在城外兜圈子給你看了這麼多的虛虛實實之後,等的就是這一句話了。

「我實在是當局者迷而心中有些惶惑,又眼兼徐雄這兒的風生水起局面,才誠心請教一二的,還望不吝諱言什麼才是的。」楊師古卻是面上誠摯,而在愈發心中堅定起來。

「好吧,只能說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存亡旦夕而已。。」

周淮安像是勉為其難的思量了片刻,才吐氣嘆聲道。

聽到這句話,楊師古不由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又無若其實的掩飾過去了,卻在心中激起了好些波瀾起伏來;依照對方所言的意思,卻是正中了他心中一直以來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憂。

「老楊啊,不管你信不信,我才是那個最希望義軍大業,能夠看到成功那一天的屈指可數之人啊。。」

周淮安繼續推心置腹的強調道。

「但是隨着那些抱着初衷不改的老兄弟相繼故去;在黃王身邊卻混雜了太多太多的,形形色色別有心思或又是各有想念的雜色人等。如今,只怕已讓義軍行事的宗旨和方向、目的,都變得不那麼純粹,越發的混亂起來了起來了。。」

「其中許多人的作為和行徑,又與義軍起兵當初想要打走和掃平的那些官狗、惡霸,有什麼差別呢。。」說到這裏周淮安不免重重嘆了口氣道。

「不瞞你說,自從黃王大勝淮南軍之後,臨近的地方的別部義軍治下,逃過來的百姓是越來越多了。。在他們口中傳言,有些義軍縱下肆虐之惡,卻是幾倍、十數倍的更甚於官軍啊。。」

「每以出身卑微恥,稍微得勢就廣占豪宅美地,凌霸強佔女子,而動輒戳其夫婿父兄家人,肆意侵奪民家以為樂事。。然皆稱黃王所賞以功故。。」

「這些情形我稍有耳聞,亦是我想要儘力糾正的所在啊。。」

聽到這裏,楊師古也禁不住麵皮發燙,而強忍着違心捻著稀疏的鬍鬚道。

「是以才請教虛兄弟當前,貴部又是如何令對方軍民相安而和衷共濟從事的啊。。」

「這個啊,說來就話長了,涉及到貨殖生財、養民聚兵、屯田足食的一系列干係和事項了。。」

周淮安卻在心中噓了一口氣,這才是真正戲肉所在;只要你能產生興趣就好,這不就初入我彀中了么。

「雖然說來日方長,但忍不住還是厚顏相求虛兄弟,乃為我當面解惑啊。。」

楊師古卻是毫不猶豫的道。

「那我們就簡單扼要的說一說吧。。」

然後,這「簡單」一談就談到了天色泛黑,依舊令楊師古尚且不足;然後又在用過晚食之後繼續討論道月上中天之時,依舊抱着一肚子問題和想法的楊師古才得以安寢下來。

然而,在度過了一個思緒萬千而輾轉反側的夜晚之後。第二天回頭與迫不及待離去的劉唐進行象徵性交割時,對方轉身而去時拋下一句陰陽怪氣捉摸不定的話,卻讓楊師古滿肚子的心情與熱絡,一下子就被澆滅了大半。

「楊軍師還真是與那虛和尚,意氣相投而樂在其中,眼看就要樂不思蜀了啊。。」

這一刻,楊師古才想起來自己雖還溜著軍師之名,卻已經不是那個黃王言聽計從的唯幾之人了,這次被指派過來交涉情形,也不過是變相的打發出來眼不見為凈爾。

然而迫切需要釋疑的渴望,卻讓他忘卻了自己需要避嫌和細節了。

。。。。。。

饒州,重新整修一新的府衙之內,

「卻未想到,你也是來勸我的么。。區區一個舊朝給的名銜和權位,就如此動人心么。」

黃巢卻是臉色不虞的看着眼前之人。

「竟然大夥兒都變着法子輪番來遊說么。。還是你根本忘了早年的家門之恨了么;」

「家門的血仇我一點兒都不敢忘啊,往昔妻兒父母姐妹慘死在樁子上的模樣,我還時常夢見而屢屢驚醒過來。。雖然沒有說法,但是無聲的字字句句,都是在怪我沒能給他們報仇啊。」

大將軍府左軍師兼行軍長史、義軍檢視使李君儒,也在對着黃巢苦口婆心的道。

「但正是如此,我才要厚著臉子拼着被人罵忘本和沒良心,過來對黃王說上一番肺腑之言啊。。」

他有些倦怠和無奈的切聲道。

「如今我們雖然贏了這個局面,但是傷經動骨的也是在利害啊。。許多片跟隨多年的老兄弟說沒了就沒了,剩下的人也是各種心思紛紛啊。。」

「是以,我覺得軍府眼下最需要的,是個可以用來振奮大夥人心的由頭和名義啊。。」

「我當然恨急朝廷了,恨不得將往昔那些殘害過鄉里的人都喝血吃肉,可是我更要顧及義軍眼下的境況啊。。」

「只要是能讓黃王的麾下儘早緩過勁來,就算是舍了我這張老臉子,姑且按下我滿門十幾口的血債,又當如何呢。。」

「所以姑且讓朝廷那邊的賊狗逍遙和安心一時,,。。早晚還是要與他們舊賬新帳一起算回來;在眼下暫且的虛以逶迤,乃是為了將來讓義軍走的更遠,能夠更好的報仇算賬啊。。」

身為最早以帳房身份追隨黃家為首的鹽幫,而碩果僅存的義軍元老派的他;對於朝廷可謂是死了全家的苦大仇深所在了。但是就連他也表示出對於這件要緊之事的贊同來,黃巢也就不能在無動於衷而有些動容到。

「且再令我好好想想吧。。」

待到李俊儒拜別出來而走到府衙外,就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王上哪兒的情形如何了。。」

卻是軍府禮儀使兼奏進官崔繆,走過來主動詳詢道。

「已有所動心和打算了,但是還需要他人等多加把勁,再燒幾把火才行啊。。」

李俊儒面無表情的微做頷首道。

「只要楊師古為首那些人等,不再在眼前刮躁和生事,這事就基本翻不了天去的。。」

崔繆卻是不以為意的寬聲道。

然而聽到這句有些誅心的話,李俊儒的臉色不由沉了下來而變得有些複雜百味。因為在這針對對方一連串的算計當中,同樣也有出自他的一份力氣。

雖然李俊儒還是當初那個一心想要為滿門家人復仇的李俊儒;但是現今身為義軍位高權重的左軍師,卻終究與當初那個對於世間充滿了憤願和不甘的破落塾師,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了。

尤其是他在義軍漫長的轉戰途中,享用過真正的榮華富貴的滋味;還收納了好幾位各自出身富家、官宦的美嬌娘,重建了家庭並有了子嗣,可以將血脈和姓氏延續下去之後;他的想法也不可避免的發生了細微的偏轉。

就算是在輔佐黃王的宏圖大業得成的大致前提不變下;隨大流一般的為自己謀求更多的利益和好處,乃至為自己的後世子孫更多的打算一些,也就成為了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因此,當這次朝廷以高官厚祿為價碼的招安,擺到了黃王的面前之後;他們這些各色的干係人等也不可避免的產生了各種想法和別念的。

比如按照朝廷開出的詳盡條件,作為黃王的左右手之一,他最少也能夠拿到正五品誥身的太中大夫或是游騎將軍,實受一個轉運判官或是鹽鐵巡院使的方職,乃至成為鎮下都團練使的一方要任。

「此事就到此為止了。。」

儘管如此,李俊儒還是板着臉對着崔繆,撇清干係式的冷聲道:

「我從來就和你不是一路人,將來也不會一樣。。」

「在下自當是明白。。」

崔繆不以為意的笑笑道,作為有志掀翻天下的黃王重要部屬之一;要是沒事相互靠攏臭味相投,才是一件相當犯忌諱的事情呢。

「這不過是為了大夥兒的退路和將來做想爾。。就算是將來挫折,也可以效法河朔故事而令有子弟、眷屬所歸遣啊。。」

。。。。。。。

當朝廷開始遣使詔安賊寇的消息傳出來之後。正在洛陽剛剛安頓下來,久候朝廷召喚中旨而不至開始大失所望的鄭畋,卻是在專程招待的宴席上大為失態道:

「朝廷怎麼可以如此行事,自古有聞以二桃殺三士者,也有厚餌相誘群狼的;卻從來沒有自割肉以飼猛虎,而令其相爭的道理啊」

「只怕此後賊勢愈發囂張跋扈、欲塹難填,而諸鎮愈發輕慢、小覷朝廷了」

總算是在最後幾分鐘趕上今天內發佈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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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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