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或聞通鬼魅(下

第330章 或聞通鬼魅(下

當獲勝的消息傳到後方的江陵城時,自然又是一番歡喜鼓舞的情形了。

事實上,這場超過預期水準的荊門之戰讓周淮安覺得有些驚喜和意外。就像是自己好容易招攬到手和養成的,高潛力與成長值NPC從普通精英模板,積累了足夠經驗和戰術、技能熟練度之後,一下晉陞到了高級精英模板的那種心情。

在冬季打戰,尤其是野外進行化整為零式比較原始的游擊戰術,都無不是格外考驗軍隊的組織和訓練度,以及相應後勤保障能力的高難度項目。尤其是是相應人力物力轉運和補充上的消耗,是正常情況下作戰成本的數倍之多。

因此,哪怕事先做了許多準備,但是各種的凍傷、生病和其他意外狀況,還是屢見不鮮的。還是就是各種騾馬車船調遣和組織上的損失情況。

但是最後葛從周居然不但將其預期中憑城以待的防禦戰和拉鋸,變成了主動以攻代守的反擊戰,還得以達成大致目標的程度,並且居然取得了最後的勝利成果。還真不愧是另一個時空和歷史軌跡當中,深受時代氣運所鍾情的知名歷史人物之一啊。只要一有合適的機會就會自然而然的嶄露頭角了。

而對於周淮安而言,能夠用物資堆出來的勝利,總比用人命堆出來的要好得多;消耗和損失掉的東西畢竟是死的也是可以再生的。但是經過一次又一次戰鬥勝負而吸取經驗活下來人,卻是可以不斷增殖和傳播、擴散優勢的寶貴財富。

不過除了一輪嘉獎和休整調防的命令之後,他又重新注意力和精神放到善後事項上去了;地盤不斷擴大了,合用的人手就變得越發緊張和缺乏起來了。然而目前也集中有限的資源和人手,只能優先解決和針對,最關鍵的節點和事項。

所以不但他身邊那些新舊的部屬都被支派出去,就連率軍前來支援的霍存也沒有閑下來的機會,就被賦予了一個新的任務。也就是率領那些地方上新老參半的駐隊武裝,配合王重霸的新編水軍來清剿,沿途水路附近的那些山匪、江盜之流,及其藏匿和附身的村寨集鎮之類的潛在土壤。

雖然其中相當部分的存在,曾經在之前太平軍的北上攻略當中,或多或少的出過力或是得到過好處;但是在即將成型的太平政權新秩序下之下,他們既然不想有所改變而出來,追隨義軍謀求更好的發展和新天地,依舊堅持沿襲這過往亦盜亦民的傳統陋習,那就不要怪被歷史的車輪給碾壓成齏粉,而掃進歷史的垃圾堆中了。

這段時間他也化欲求不滿為動力,化身成為高效率的工作機器,不停的接見各種人物和接受部下的彙報。一軍本身的起點就偏向底層起步,因此一切工作上的口頭和書面材料,都以直白和簡單明了著稱;

作為基本的體制規範,其中既沒有長篇大論也沒有繁文縟節;差不多五到十分鐘之內就可以處理完一次會見或是例行的書面報告,只有極少數比較重要的事項,才值得他破格超時來處理。

當然了,這個時代的普羅大眾絕大多數還是蒙昧而愚鈍居多的,光靠同情和善待是不足以觸動和改變什麼的。所以想要改造他們成為太平政權的助力和基礎;就只能一方面用看得見的利益和改變去引導,另一方面用嚴格的紀律和制度來鞭策、約束他們;

就和通常意義上放牧和馴化羊群的道理一般,最終目的就是讓他們適應太平軍帶來的變革和創新,最終從整體上認同和自覺融合進這個整體氛圍當中。

而周淮安在這過程當中,也發現自己新近無意間有解鎖了一種輔助功能,就是既圖形掃描記錄之後的語音文字錄入;也就是說,直接可以一心多用的將部下彙報的內容,變成資料庫內相應的記錄;

待到有需要的時候,再調集相關關聯內容出來對照分析,自然就會得出所需要的結果來。再加上過目不忘式的文字掃描能力,這樣處理起公務來就是更加的事半功倍效率頗高了。

而相對於湖南境內正在熱火朝天的剿匪清道和恢復生產當中,後方的嶺南地區卻是有些平靜無波的,早早迎來了春耕的時節了。如今太平軍之下的嶺表地區尤其是珠江流域,經過這些日子裏數度收成的積累之後,已經擁有了相當可觀的糧食和剩餘產品了。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這一方面是體現了天下大豐的富足與民間資源的亢余,另一方面則是代表了整個時代普遍性存在的物流和訊息上的滯塞;從而導致這些地方產出的資源,大多數無法以合適的渠道流通出去,成為增加市場經濟活動當中總體財富的源泉;而只能白白堆在倉庫里等著發霉朽爛。

糧食是古代社會最主要的資源和流通衡量物之首;哪怕社會上所有的通貨和代通貨都失去作用,糧食也依舊可以充當以物易物的基準來繼續使用;畢竟在自足為主的小農經濟體制下,沒有錢還可以勉強過日子,但沒不吃糧食真的會死的。

但是存在倉稟里的糧食一旦過了最基礎的保質期之後,就處於時刻的貶值和耗損當中了;雖然採取硫磺熏蒸法和灌煙(二氧化碳)法來殺蟲除霉,以增加糧食倉儲的保質期,但是嶺南普遍炎熱潮濕多雨的氣候,依舊是大量倉儲的煩惱和困擾所在。

所以作為一個稍有遠見的人,就必需考慮到將這些不易保存而很容易受到損毀的資源,通過各種手段和方式轉化各種更有保存效率,或是具有長期附加值的事物和成果。

比如以糧食為報酬和支付手段,組織大量的人力修繕農田水利、道路橋樑等大型工程;只要不是太過黑心把人往死里盤剝的話;不但可以通過有償勞動來變相的賑濟和充實,那些社會底層窮苦人家的積蓄私藏和潛在抗風險能力,同樣也能夠鍛鍊出大規模的組織效率和手段,以及同心協力的集體觀念來。

或者通過深入的精加工手段,以一定損耗和下腳料的代價,變成餅乾、罐頭等保存期更為長久、附加值更高的同類事物;這樣同樣更具有備災備荒的價值和用途。

但在這一方面則是軍用罐頭的改良和升級存在相當程度的障礙;一方面是鍍錫的白口鐵皮實在貴了點,另一方面則是陶罐的密閉性和保質期都不怎麼盡如人意;也許需要玻璃製品能夠更為廉價的批量生產之後,才能有所改善呢。

或者乾脆就是在整體統籌之下通過海外貿易的渠道,將這些剩餘的農產品折轉變現成其他類型的資源。同樣也是一種有效增益和做大市場流通價值的間接手段。

此外還有一種比較極端的做法,就是對外戰爭來變相轉化成相應的戰果和斬獲;一方面可以多少變相的轉移內部矛盾和關注力,一方面則是藉此獲得更多土地人口,財賦和其他持續再生的資源,來把原來的基本盤不斷的做大。

而體現在湖南當地的具體措施,則是那些被武裝和發動起來的剿滅山匪、江盜和土蠻的地方部隊;以持續消耗大量的資源儲備為代價,獲得地方上治安和統治秩序上的長遠加成和發展潛力。

事實上,隨着壁板信號塔為核心的諸多轉運糧所(兵站),和附屬的屯田區(集體戍壘)建立起來之後,這些依靠山高林密的掩護與水路流竄便利,而得以長期活躍在地方上的存在,就越來越發無能為力了;

要麼在物質極度匱乏和困難之下,被封鎖和擠兌的紛紛出山接受編管和改造,要麼就是不敢對抗而紛紛逃亡道太平軍所尚不及內陸深處去。

所以在周淮安主導的治下,是不允許有大戶以傳統的理由把糧食等農產品貯存起來放着發霉的;這就和大毛慈父治下的集體農莊和剩餘產品的再分配,才是走出戰後蕭條與混亂的道理一樣。

另一方面則是隨着在荊湖戰事的推進,而逐漸體現出來這個時代武器材料上的局限性問題。

普通的鐵質冷兵器還好說,只要不斷的摸索改進鋼鐵材料的配方和持續投入人工、原料資源,就能發揮出初級工業化批量生產的規模優勢來;就算是有生潮鏽蝕的問題,也可以通過最簡單的抹油到氧化鍍層的材料處理來解決。

但在遠程投射武器上就有些麻煩了。雖然太平軍保持了較高的弓弩配備率,但是一路轉戰過來相應的損耗率也是居高不下。別的其他不說,在剛剛發生的荊門之戰當中,就足足損壞和崩斷掉了數千張硬弓、強弩。

這倒不是什麼管理不善或是其他人為上的因素,而是作為傳統弓弩材質的竹木、角、筋和膠,本身就是容易受到明顯環境和溫濕度變化影響,容易變形、變質而無法長期貯存的生物材料。

比如高溫和寒冷之下弓臂和弦線的熱脹冷縮和乾裂,在飽含濕度的雨水下弓弦松垮,膠質脫落;乃至長期貯存當中的霉變、蟲蛀、朽蝕的問題;所以除了例行常溫乾爽通風環境下的保存之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取出進行檢查維護和更替。

只有花費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定期及時將那些不合用的部分替換掉,才能保證事到臨頭啟用時的基本戰鬥力;不然上了戰陣真的是要人命的結果。雖然說作為山地眾多的嶺南地區,獲取這些材料及其副產品來源比較廣泛,但是因為氣候環境的緣故,保存不易的損耗成本始終是一個大問題。

就像是當初廣州武庫里那些落入義軍之手,而在管理混亂與保存不善的情況下,僅僅才過了一年多時間就相繼變得不堪所用的武器裝備一般結果,令人啜嘆不一。

而出於批量性的材料產地和損耗補充便利因素的緣故,舉天下之大能夠維持成較大規模的建制弩兵序列的,也不過是南方的巴渝(劍南)、宣潤(江東)、淮揚(淮南)、荊湖(江西)、桂管(嶺南)等屈指可數的幾個地方而已。

而體現在嶺南地區的則是桂州白弩兵,發自於湖南的則是江陵弩手;在中唐宰相元稹的《代諭淮西書》中,就有「魏博之驍騎、江陵之強弩」。而這兩處往日朝廷重要的弩坊產地,正好都在如今太平軍的控制之下。所以不因地制宜的充分利用起來,簡直是對不住自己的眼界和常識了。

所以,除了在弓臂和弩身上用鐵片夾竹來增加強度和壽命之外,太平軍後方的營造部門還打算在傳統的拓蠶絲線和獸筋、牛皮索的基礎上;繼續嘗試用鋼鐵拉絲出來的細線,與耐酸鹼腐蝕的劍麻纖維絞纏在一起,以獲得蓄力更好更方便長期使用的新弦線來。

但是相比這些發展潛力和上限已經沒有多少餘地的冷兵器。周淮安其實更在意其實還是那些正在摸索當中,用水力機械沖鑽出來的火銃身管試驗品。只是眼下連原始火炮鑄造開膛的批量化生產,都尚沒能達到預期要求,就更別提這些更加精密單兵火器了。

不過,後方的位於南海縣的軍工生產部門,卻是根據他給出的指導思想和大概方向,給搞出來了另一種過渡性的東西。根據水路信號塔傳來的消息,剛剛就從廣府啟程通過水路船運給押送了一批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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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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