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內外兩相望(下)直接來個大章

第304章 內外兩相望(下)直接來個大章

江陵外郭的羅城城牆之上,再度變成了往複爭奪的激斗戰場。

在太平軍與官軍漫射的箭矢交錯之下,隔着狹窄城頭過道臨時設立的防柵當中,紛紛挺動着長矛狠狠對外戳刺著;不斷有人頹然倒地被拖走又馬上有人毫不猶豫的替補上去。

這時候,突然從太平軍的后列丟出十幾個參差不齊的火罐,霎那間就見流淌的火團和焰流,在對面官軍密集的幾乎無處下腳的人群當中綻放開來;燎燒和炙烤著這些官軍慘叫連天有逃避不及的,爭相從城牆兩邊慌不擇路的亂跑亂竄、滾跳下去。

然後,隨着重新吹響的哨聲,這些太平士卒就會乘勢齊刷刷的推開了攔阻的防柵,而丟下了許多麵包着濕布的團牌,將那些着火的地面和屍體給壓蓋下去,再踩着這些凹凸不平的臨時通道,向著遠方敗逃而走的身影繼續揮動兵器追殺而去。

只見他們一路追殺着這些潰敗官軍各種跳城或是跪地求饒,而不斷越過一座又一座殘缺不全的箭樓和哨塔;也一次又一次用投擲的火器將其中殘存的官軍,給驅趕和逼迫出來又殺死和俘獲,在相對寬敞的城牆上。

直到逼近另一處城頭和門樓之前,才重新遇到整齊列陣在開闊處的數行官軍刀牌手;這時候,這些進攻當中的太平士卒,也將前排的輪換接力將武器換裝成了,更適宜在山地和狹隘之所使用的帶鈎短矛和細刃刺劍。

只見他們齊整如一的一片迎面擋格和敲擊、劈砍的激烈動作,所帶起的慘叫和喝罵聲中;對面牌手和利刃組成的盾牆已經奮力被拉扯翻開、脫手出許多缺口來,而又有后隊的弩手見縫插針式的發矢如飛,將暴露出來的身體給紛紛摜倒在地。

然後剩下的官軍刀牌手也沒能堅持多久,就紛紛慘叫連天起來。因為又有伏低掩身在勾矛之下的太平士卒,乘勢匍匐和攀滾到了他們持牌的視線死角下;

只見他們紛紛揮動着鋒銳狹長的刺劍和短刀,自下而上的輕易戳穿了官兵團牌遮擋不到的小腿和下身,或是順勢割斷和剁開他們的腳掌和肌腱。

在滿地潑灑和澆淋開來的大片血色當中,這些官軍的臨時陣列就像是被敲開、搗碎的土牆一般,迅速丟下許多屍體和傷員,怪叫着潰散開來又競相轉身奔逃而走。

這時候,才有一名披着玄色大氅身穿兩當鎧的官軍將領,親自帶着看起來更加少而精的護兵,從門樓向內的另一側繞道迎戰上前來;

只見他生的孔武粗壯而身先士卒在前,擎舉著一隻三尖門槍劈頭蓋腦的揮舞開來,頓然砸倒掃翻了最前好幾名衝出隊列的太平士卒,口中還大聲叫喊著:

「兀那臟腳賊,安敢與你李家爺爺一戰否。。」

但是與此同時,那三層高的門樓之上和內牆邊沿,也像是響應着他的話語而迅速從各處窗格、檐角、垛口處,探出許多個張弓搭箭的官軍身影來;眼見就要這隻突入的太平兵馬給盡數籠罩進去。

然而比他們動作和號令更快一步的,卻是剎那間拖着長長煙跡弧線,低低掠過太平士卒突入隊型從天而降,紛紛砸破門樓的瓦頂和壁板、窗楹,或是直接在夯土內壁和垛口上崩碎、濺射開來的火油罐和毒煙球。

只聽得許多驚呼和慘叫聲中,這些預伏的弓手們也只有少數人來及的倉促射出手中的箭矢,就被這些突如其來的燃燒物打擊給掀翻、撞倒,又熏燎和燒灼著紛紛爭相從藏身處跌撞奔逃出來。就活像是被烈火熏烤過的蜂巢一般的亂竄亂跑起來。

而這時,這位玄氅軍將也已經丟下不利近戰的門槍,而接過一柄厚背方頭大刀掄開一片銀輪,削斷和斬開了數只鈎尖矛頭,反身突入到了太平士卒當中奮力廝殺起來;口中猶自酣戰大呼:

「兒郎們不要慌不要亂,草賊火器近身了就沒法可想了。。」

「剩下的還不快聚攏過來,隨我乾死這些婢養的草賊。。莫讓他們再有機會。。」

然後他話音未落,就不禁露出某種驚疑和駭然的表情來;因為從這些被擋住的草賊后隊,再次隨着尖銳的哨聲被拋投出來一些帶着火星點點的圓球和小罐。

「小心火器,快撲下踩滅了」

這名軍將不由厲聲大呼道,而抽身退回到了人群當中,親自用大氅接住了一個而裹捲起來。

隨後就見這些草賊投擲出來的物件,紛紛噗噗砸在無法躲閃的官兵頭盔和肩胛上,又噹啷作響的滾落到了地上給踩踏踢滾了多下卻沒有濺碎和燃燒起來,不由鬆了一口氣。

突然就有一聲轟鳴在他身邊炸響開來,而瞬間將其給當場掀翻而倒撞在門樓牆沿的尖銳處,不由自主猛噴出一口血水而當場昏闕過去。正所謂是無獨有偶的結果。

隨着沉悶之極的震響和氣浪擴散,此起彼伏的火光煙團,就在他們身下和腿腳之間競相的迸濺開來,又將他們給徹底的籠罩進去。

剎那間這些堆蹙在一起溺戰不止的官軍群落,就像是被抽空了地基建築一般;在迸濺放射開來的血色狼藉當中,成片成片的坍塌、凹陷下去。

片刻的轉眼之間,竟然已經沒剩下多少可以繼續站立的身形,而灰頭土臉而口鼻具是帶着血跡,茫然四顧難以置信的打量著周遭的情形。

而在那些橫七豎八翻倒連片的屍體之間,雖然還有許多尚且活着的官兵,卻是紛紛抱着衣甲下血肉模糊的腿腳或是鮮血淋漓的下身,不停滾地嚎哭、慘叫、呻吟著。

。。。。。。。

「什麼,羅城的北角門也失陷了。。」

而駐留在內城的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臉色凝重的厲聲喝道;

「看守城北的河陽軍又是幹什麼吃的,還號稱是北地勁卒呢,還不快蝟集人馬奪還回來么。。」

「實在是這些潛襲而入的敵勢太過熾烈,而且尤善防陣之道。。」

來自和楊軍告援的將官苦着臉辯稱道:

「張都將領兒郎們往複攻之久戰不下而疲態橫生,反被打散了數度更兼挫了銳氣,須得些許緩衝以重整啊。。」

「不好了,南中門的平陽軍亦是告急,請求行營速速發兵接應和支援啊。。」

有一名虞侯奔走急報道。

「豈有此理,他們又不是城外那幾部,良莠不齊的州下團結、守捉兵。。」

劉巨容不由拍案再呵斥道。

「平陽兵不是號稱甲械最精全的四千之眾,又是據守地利以逸備敵;怎麼連一時的賊勢攻伐都抵擋不住。。」

「卻是引兵擊賊的柳兵使,在城頭纏戰時為賊火器所及重傷,當場軍心大沮而競相棄走。。」

這名虞侯卻是急忙解釋道。

「餘下數位都頭和郎將各不相讓,是以呈請節帥速速發兵支援,並遣人坐鎮後續局面呢。。」

然後,劉巨容抬手望向城南的方向,赫然又是一道新點燃的起來的煙柱,裊裊的升騰在天空當中,就像是對他的無形嘲諷和挑釁一般的。

「那前往東角奪還門戶的青州軍呢,為什麼還沒有拿下來。。」

劉巨容不禁又連聲質問道。

「這些悍賊委實姦猾異常啊。。」

在場傳話的一名青州軍將連忙應聲道。

「彼輩不但在城下坊市中預付了埋伏,還放火燒了許多民家。。以致本軍後續受阻而前隊不濟難以使出全力,故而只能稍退重整了。。」

這些青州軍是當別人都是傻子么,竟然當自己面說得出這種克敵畏難,卻諉過於人的睜眼瞎話來。劉巨容頓時有些倦怠和憔悴的按住自己有些突突跳動的額角,努力維持住自己的清醒和冷靜來。

為什麼自己派去奪回南郊門和東角門的遲遲未得進展,反而是在邊沿上被對方屢屢取得了突破。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彷彿是陷入到了,對方所主導的戰場節奏和兌子戰術當中去。

再往遠了想,為什麼打這區區一部盤踞江陵的草賊,就會如此一波三折的是非良多呢;明明都是時隔了這麼久,外圍可能成為援應的草賊也該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這些軍陣嚴明而頗為精壯悍戰卻前所未聞的草賊,可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難道是黃逆的本陣精銳轉頭殺回來了;可是他之前才聽說淮南軍一旦出陣就接連大敗草賊東路主力的消息;號稱是斬首數萬又俘獲數萬,還陣前逼降了數支草賊的人馬呢。

甚至就連身為草賊首逆的黃巢,一時無力抗拒淮南兵鋒而奔走南下江西了;這些草賊的生力軍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呢。難道是前方消息有誤或是那些淮南軍虛報了賊情,而致使草賊主力部分流竄到自己的這邊來了。

要知道按照那位曾經與他是故交和友人的高令公、高使相,來書所暗中達成的某種默契和協約;以淪陷賊勢的鄂岳觀察使為界定。

東面的江東、兩浙、宣鎮、福建並部分江西地界,為淮南軍討賊建功的大致範圍。而西向的湖南、荊南、山(南)東和江西大部,則是他和曹全晸剿防賊勢的基本範疇。

因此,他先前一反寬縱賊勢的常態,不遺餘力驅使麾下奮戰來光復江陵,就是為了掌握住這個荊南節度使的理所,兼四通八達的水陸樞要和富熟之地;以便在後續追剿和抑制賊勢,或是與朝廷討要利益和功賞的過程當中,獲得更多的主動權和進退自若的餘地。

也正因為他本鎮行營軍和牙兵的竭力以赴,相繼積累下了相應的傷亡和疲憊程度;正所謂是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的道理;所以需要輪番安排他們在江陵城中進行抄掠活動,來作為發泄和變相的犒勞。

這是他身為節帥也不能強加改變的傳統。是以,他才會將那些外圍的警戒和城防,都交給了那些客軍和州兵。現今看來在這些突如其來的賊勢面前,這個佈置顯然就是一個嚴重的敗筆和錯失了。

而且,既然這些賊勢已經堂堂正正的出現在了這裏;那也意味着已經分派南下光復失地的數路偏師,包括周延陵帶領的三千忠武軍,李罕之麾下尚稱精銳的懷州兵;還有潭州城裏那些準備歸順和反正朝廷的佈置,都已然不能再做指望了。

再加上城外已經被擊潰或是敗走的那些山南地方州軍,可以說他這次南下光復大計至少三分之一的憑仗,也就是化水而去了。但起碼相對於那些在順風和逆勢之間,表現差異極大的附從軍伍;眼下他正居於內城的牙兵和大半數的行營兵,堪稱尚且完好而尤可以一戰呢。

於是一個何去何從的選擇,也被形勢變化給放到了他的面前;打還是不打,或又該怎麼將這場突入的亂戰給堅持下去呢。這時候,節度使府所在的牙城方向,卻是再度爆發出一陣急促的喊殺聲來;

劉巨容不由重重嘆了口氣,這些他也不用再做出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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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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