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第304章 內外兩相望(下)直接來個大章

304.第304章 內外兩相望(下)直接來個大章

第304章內外兩相望(下)直接來個大章

隨着太平軍逐漸控制了湘水沿線的城邑而建立起基本的秩序來。在相繼前來投軍和謀生人群當中,也逐漸出現了些許的貧寒士子身影;而來自臨近袁州宜春的陳彥章,就是這麼一個曾經報投無路而四處碰壁的貧寒士子。

雖然他好歹祖上也和天寶宰相陳希烈有那麼點關係,所以到他父母這一代還能傳下十幾畝的薄田和家傳的老奴陪伴,來供養他這一個專門讀書的子弟。

然而,作為歷代以降最常見耕讀傳家的傳統,埋頭十數載年的寒窗苦讀,除了將他還算勉強自足衣食的身家給徒耗殆盡之外,換來的就只有鄉試之後的州選就屢屢落第的結果。

然後,在父母不耐生活艱辛而積勞成疾相繼病亡,而折變了最後一點家當之後;他就只能接受舅家殘餘的一點餘澤,去一所私家學塾里謀生計。

可是這世道紛紛,又哪來多少人靜心讀書呢;然後隨着主家逃往外地避禍,他也不得不回鄉去想要重新撿起農活的技藝來;但是天不遂人願的是就連老家的村子都沒了。

據說是一支過路的官軍順手而為。然後站在一片白地上茫然四顧,身無長物的他也只能暫且加入到隨波逐流的乞食流民當中去。

然後就被稀里糊塗的招攬進了草賊組織的勞役營中,然後又因為會通曉文字而被拔舉出來,在勞役營里做些抄寫、雋錄的事情,算是有了一口飽飯吃。其中唯一的不適應之處,就是把鬚髮都要給剃乾淨,而統一下河洗刷后在圈定營中呆上至少一個月才能出來。

這對於他自小所受「身發體膚受之父母而不得輕毀」的教誨而言,無疑是一種悖逆;但是親眼見到了了那些被拋到火堆里燒掉的鬚髮和破衣服上,紛紛爬竄出來的各色跳蚤、虱蟲之後,大多數就徹底沒有了言語和異見。

然後他這才逐漸注意到招攬和收容自己的這部草賊各種不同尋常之處。比如他們簡直有些無欲無求的樣子;

既不象本地隨意胥吏習慣侵佔和恣擾民家,或是象過路官軍那般放濫部眾燒殺無度,也不似那些魚肉鄉里豪強之家,看上什麼就去強取豪奪,而寧願用銅錢或是物件去買賣換取。

於是他不由動起了心思,想要在自己眼下的位置上有所更進一步;然而他的嘗試居然也得到了確切的回應。他直接被叫去參加名為面試的臨時會見,並詢問了一些「對於義軍看法」「將來有什麼打算」等大致切身相關的問題之後。

「你須得把這些書冊,至少讀懂了一種。。」

對方就丟給他一疊子小冊,用意味深長的語氣道。

「才能接受我們下一步的考校,最終真正獲得為義軍做事的資格。。」

這些冊子是粗皮疙瘩很多的劣紙裝訂的,卻用蠅頭小楷刻印着許多的文字。其中有《經濟說》《勸農書》《矛盾論》《聖庫制》《太平田畝綱要》《墨說》《算章啟蒙》《公輸式》等等的名目。

而在數天之後,正當他利用閑暇時間努力鑽研這些草賊的異端邪說,想要從走可以找出適宜自家的晉身之途;卻再次受到了召喚。卻是召集他們看一場白戲,一個名為《紅黑紀》的故事,

這場在簡單佈景的枱子上且唱且說的故事,講述了從前有個寒門小戶出身姓於名連的少年人,一心想要從人頭地而關要門楣,因此自小立志有所作為。因此當世之道,要麼成為穿紅袍淄衣的大德高僧,要麼從軍成為穿玄衫絳袍的大將。

他小時瘋狂地崇拜古時名將,渴望像兩漢、初唐時的遊俠兒那樣身佩長劍,投邊建功而封公萌子。認為程知節、秦叔寶之流的凌煙閣先賢;稱曰「由一個既卑微又窮困的下寮小吏和剪徑之徒,只靠一身武藝和敢拼的本事,便就繪像功臣之列做了與國同休的世勛之族」。

但後來他的指望卻是在現實當中屢屢碰壁。雖然靠投考武舉而成功投到了當朝太尉的門下,但在沒有足夠的家世淵源和門第背景關係之下,空有一腔抱負而努力再三的他,只能一次次的被人無形的打壓和排擠,始終沉淪于軍吏之間而屢屢不得出頭之日。乃至捲入后宅的紛爭當中而被構陷之與眷屬有染,而不得不背負着罪名含恨潛走和出奔。

於是,他痛定思痛又想避世為大德高僧,既求得心靈的安寧和清寂,還能夠救度世人。於是,他易名投拜在密宗大師法海的門下,鑽研起佛理來。他仗着驚人的好記性把一本貝葉書的《四十二章經》全背下來,這事轟動了全城而聞名一時。

然後又被舉薦到了聖教寺去掛單和修行。但是佛門當中同樣是無所不在的侵扎和勾心鬥角的算計,還為了僧官階級而向上爬而不擇手段各種違背戒律之舉,同樣讓他大失所望了。

因為如他所言:「如今我們眼見寺院當中無所不在的藏污納垢之所。雖然口中說的是避世清靜無為,但卻行的是貪斂無度之事,以禮奉佛法之名將信眾的膏血聚斂為華美的殿室、法器,卻與民生疾苦與艱難毫無益處。」

而身為大德之士也只能獨善其身而無能為力,反而讓那些腦滿肥腸男盜女娼之輩竊據高位。於是,他也開始自暴自棄的墮落下來;以出入豪閥大戶門第為榮尚而博取到了偌大的名聲,甚至還耐不過誘惑開始與好幾位公侯之家的女眷有染。

但是這樣反而成就了他的名聲和人望,在這些公侯家宅關係人等的推崇之下,他甚至被舉薦到了為天子的祈福法會之上去穿受紫袍。正當他是名聲日益隆重之時,卻被當初太尉腹內的舊識給認了出來;而與他私通的一位未出閣女眷更是因此有了身孕。

然後就是在暴怒的女子父兄和太尉府上舊識,再也掩蓋不過身敗名裂而被處以斬首之刑的下場;只是他在臨行之時卻是大徹大悟的喊出了「此乃不作惡就不能得以苟存的虎豹豺狼當道之世,朝堂所見皆是罪孽深重而安享富貴的蛀蟲。。」

然後,在一片感同身受而深受感染的抽泣聲和悸動氣氛當中,陳彥章卻在人群里看見了一個有點眼熟的人。那是他在州選時曾經見過一面的潭州大族洪氏的子弟洪茂;只是他也一副潦倒不堪而面黃肌瘦的模樣,不知道究竟遭遇了怎樣的事情。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又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有些是在早年州選上有過數面之緣的鄭啟、袁皓、黃頗、伍唐珪等,一起抱團取暖式喝過酒的落選之人;有些則是他的同鄉或是同年的盧肇、王轂,彭伉、奚賈、湛賁等人;

沒想到他們都各自投奔了草賊,而得以匯聚在了這裏,於是陳彥章在各般心思百感交集之際,也不免生出了些許危機敢和緊迫感來;雖然他自認文章學識還算過得去,但是這些家世背景各異的同鄉或是同年們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其中甚至夾雜當地望族的支系子弟,隱沒了身份前來顯然是意有所圖的。再結合他們私下議論的內容,陳彥章不由心中恍然,卻不知道其中多少人和自己一樣,是聽說了那首時下盛傳一時的《橘子洲題記》,這才被家族安排出來試探風色的。

畢竟,相對於對頹勢日漸的李唐朝廷和各級官府,依舊抱有某種根深蒂固敬畏的普通百姓;作為這些地方上經年累月而成的世家大族,更多要考慮的是一旦朝廷天命不再之後;自家如何在這紛亂之世當中存續下去,的各種立身之資和出路所在。

雖然他們並不在乎讓家族的資源和子弟,來直接或是投附哪個新近崛起的地方勢力;但是也格外在意對方表現出來的格局和勢力發展的氣象,而大多數抱着某種優而擇選之的寧缺毋濫態度。

就是生怕押錯了注而被捆綁到了某個目光短淺,或是肆意妄為,或是毫無長遠之念和規劃,只能在亂世中隨波逐流而旋起旋滅、曇花一現,或是乾脆為王前驅和鋪墊的勢力上去。

當然了;同樣傳世佳句在一個不名一文的白身唱做出來的時候,只會被人視為狂悖、發癲或是不自量力的產物,甚至是剽竊抄襲而來的著作,而被報官捉拿以圖賞格;

但是放在一個全有嶺南、安南數十州之地,動輒發以數萬大軍克複而下的一方(割據)勢力領頭人身上,那就是令世人無法直視,而讓許多底層不得志之士心潮澎湃的一番宏圖壯志了。

。。。。。。

雖然大多數義軍由於出身的局限,未必懂得這其中的梗和用意;但是作為自古楚地人文薈萃之所的潭州城中,卻是不乏識貨之人而在後續的時間裏四下傳唱起來,而又在逐漸向南傳播道嶺表的過程中,引發了不小的持續轟動。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這哪裏是尋常的反詩了,這簡直是要問鼎天下的展懷誓師之言了。。」

「既然連萬戶侯都視若糞土了,能夠如的他眼中的。只怕是那稱居於人上孤道寡的尊榮之位了。。」

「不愧是我輩刮目相看而不惜追隨的主上啊。。」

包括身在廣州傳統士人出身的部屬丘宦、樊綽之流,亦是拍案叫絕或是引以為榮的;亦在各自所屬的文士圈子裏引以為榮的大肆宣揚起來。許多人更是聞聲相顧而駭然失色當中,而久久無法言語。

因為已經有人在私下品評論過,這其中已經超出了歷代以降,那些或是胸懷憤怨,或是激奮世事,或是譏嘲當道的尋常逆反詩文的路數;在假以因故懷古的詞章之間,隱隱是引而不發胸懷天下的上位之尊和人主之志了。

而在講習所的大藏書樓內,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他這倒是毫不掩飾的豪邁大志。。卻是顯得我等有些暮氣深重,而隱然相慚了啊」

正在著述的皮日休亦是苦笑看着自己的老友,滿臉震驚和難以置信之色的陸龜蒙。這一刻,曾經名動天下而並稱一時的他倆相顧嘆然,卻仿若是有一種自己等人已經成為了時代眼淚的錯覺。

「這方才是我心中值得侍奉的主公格局和氣量啊」

而身在崖州境內的劉詢,更是聞訊后大聲的誦讀和感嘆之後,再帶領一眾手下恭恭敬敬的北向而禮,齊聲口稱「吾等得一明主亦,」,然後,更不顧老邁置身而爆發出許多的工作熱忱和幹勁來,只求在日後有所表現和成就了。

而在留守府的后宅當中,

「恨不得此刻就在郎君身邊,與之共勉啊。。」

侍女青蘿已經眼神迷離而臉色潮紅捧著張據說是原稿的紙箋,恍然不覺神飛天外道:

「奴奴好喜歡好喜歡,喜歡的不得了啊。。」

「這個壞東西才出陣,果然就已經藏不住他的野望和心思了么。。」

在旁同樣拿着一張薛濤箋的小掛件菖蒲兒,卻是不屑的撇撇嘴兒對着依偎著的骷髏精道。

「還先天下之憂而憂呢,真是好大的口氣。。。你說是不阿姐。。」

「如此以文論事,最少也是站在宰臣一流的眼界和立場而言的,。」

然後這一次骷髏精卻是臉色不豫的有些遲疑道:

「只可惜如此才具和抱負,卻終不可為朝廷所用了。。。卻又不知是怎樣人家的出身,才會教出這種胸懷和格局的人物來啊。。」

「阿姐,我要生氣了。。」

菖蒲兒卻是有些氣鼓鼓的嘟起了可愛的小嘴。

「這廝總喜歡胡言亂語些聳人聽聞的事物來戲弄人,又哪有多少可以盡信的啊。。」

當然她雖然嘴上這樣說着,卻是不由自主把這張手稿小心藏進了懷裏,那隻最為喜歡而須臾不離名為「麻吉」的熊型抱偶兜里去。

「阿姐啊,你說他講過前朝末年,那個關於聖地和魔門各擁明主擾亂天下的人物和故事。。可有幾分真假呢。。」

然後她才重新對着沉默下來的骷髏精緩聲道。

「婉兒。。。。。我。。。其他的委實不知道多少。。」

這下骷髏精卻是難得苦笑了起來。

「但至少這其中所稱的花間派,在本朝卻真有所流傳下來的事物。」

「前有旅愁閨怨、合歡離恨著稱於世的溫八叉、溫學士,又有揣惻纏綿的玉溪(谿)生(李商隱)、韋左司(韋應物)為世人所聞。。」

「如今之世,亦有韋左司的從孫,得其衣缽的韋端己(韋莊)啊。」

「就是那個曾到你府上行卷過的京兆韋氏?。。」

菖蒲兒卻是有些意外的道。

「寫出《思帝鄉》的老先生?。。。。卻與那惡人的詞子似是有幾分意趣互通之處」

然後,就被她不由自主的輕輕吟念出來: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

「冬日游,似水雲雪落滿頭。

莫是誰家少年不知愁。

縱無心,跌入雲泥,

相看笑不休!」

「阿姐你怎麼哭了,」

然後菖蒲兒就見到了,似深有所感的骷髏精渾然不覺已經淚流滿面的樣子,不由慌了手腳哀求道。

「都是我不好,勾起你的過往傷懷了么。」

「是我對不住你才是。。」

骷髏精卻是習慣性的攔住了她,而努力安耐住自己的淚如湧泉。

「才害得你我都落到了這步得境地。。」

。。。。。。。

「何人屬虛淵玄作書,成為了此後千年的爭論話題。恩主王蟠?還是形同陌路的義帝黃巢?亦或是說只存在傳說中妖僧的師門慈航靜齋首座,兼花間派創始者石之軒?。。。對於揣測這樣一段傳奇,人們不吝惜自己的想像力」

「請隨我們《走進你所不知道的歷史》欄目組,一起探究曾經化名虛氏的《岳陽樓記》中,所隱藏的歷史真相」

人共運首都電視台海外頻道:

謝謝禁言靈蟾的段子,直接拿來用了哈。還有叫克虜伯的封號委實不錯,就這麼定了

還是那句話,多訂閱和多推薦就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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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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