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第280章 綠楊悄悄香塵滅(下

280.第280章 綠楊悄悄香塵滅(下

第280章綠楊悄悄香塵滅(下

「嶺賊既出湖南、江西,多以驢騾矮馬驅乘往來縱橫,地方官府追則之不及亦不能制。。。破縣入州屢屢成大患,時人深以為苦曰之騾賊,乃與淮西軍故事並稱一時。。」

《乾符危亡錄》秘書少監鄭毗著

。。。。。。

得到陸龜蒙抵達廣州消息的時候,周淮安也正在羅浮山下點閱軍隊。說實話雖然同樣是名聲在外的當代「皮陸」兩大家,相對於至今有點不情不願而要捏著鼻子使用的皮日休,他更關注和看重具有這個時代所幾位稀罕農學家屬性的陸龜蒙。

因為在這個亂世當中靠詩詞歌賦拯救不了誰,但是出色的農藝知識卻是有可能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基於這種緣故他手下能夠得以留用的少數舊有文人,也都是技術官僚之類的出身或是在民生事務上有所專長的人選。

比如著有《南蠻書》卻仍舊抱有某種舊式文人理想主義的樊綽;寫下《嶺表錄異》帶有老牌官僚暮氣的前廣州司馬劉恂;乃至眼下這個以《耒耜經》《笠澤叢書》流澤後世的陸龜蒙。

雖然他們各自都有所自己的問題和局限性;但是至少是願意沉下心去做學問,也能有足夠的耐心和堅持走訪到民間下層去獲得第一手的資料。這一點可比什麼文章詩詞上的成就,顯得更為重要的多了。

所以這次接着與佔據杭州的實力派董昌交涉的後續附加條件,就是替自己想辦法身陷囹圄的陸龜蒙給弄出來並送到自己的手中。這樣既劉洵之後又一個農學院的專科負責人就此到位了。

正所謂是人一過萬就是無邊無際,如今動員起來的人馬對於廣州城近郊的大校場已經顯得格外狹促,而只能分作好幾個待機和休整營地集結到這裏了;

這裏也是定期操演的野外訓練場,畢竟在早高度開發而人口相對密集的廣州境內,要在不毀壞農田也不過意靠近村邑的情況下,找到合適連片的大規模操練場地實屬不易的事情。

點閱當中的老卒們看起來相當的篤定,而新卒們也是士氣和信心相對的飽脹。雖然他們着裝的顏色和式樣都是統一的灰藍(老卒)或是鉛灰色(新卒)的胯衫,但是從披甲上還是可以分出具體的端倪。

普通士卒穿戴得是淺褐半身泡釘或是貼片的鑲皮甲,輔卒則不穿甲只帶毫無花飾的小圓皮盔;老卒和資深老卒穿的是片扎甲或是寬葉甲,圓鐵盔上綴以單色或數色絲帶為等階區分;

而跳蕩隊和先登序列,則要多出護肩、批膊和蔽膝的配備;騎兵和步騎隊則是一色的鐵鱗甲,帶護頰的鐵盔上插是黑色馬鬃;而直屬團和教導大隊又多了面草綠色披風作為標識。

而軍校和將官則是在這些基礎上又多了袖筒和護脛,少數人還有完整的兩當鎧或是上半副明光的亂搭;至於戴的盔子或者說鑾兜則是從朝天、平頂、飛翅什麼樣都有。

至於兵械則還是以弓/弩、牌/盾、刀/矛三件套為主;在跳蕩和先登序列里又有長斧、棍錘、釘棒等備換的重兵器。作為特殊編織的投火兵也一樣,只有進入臨陣戰鬥狀態下才換裝上相應的裝具。

另外還有數組遠程器械構成的樣子隊,為了減輕負擔和節省氣力他們就只有防身的橫刀,以及便於活動且耐磨的厚布衫了。

但不管怎麼說,比起當初在怒風營的旗號下,只能大量用竹木甲和紙甲、皮兜和斗笠來湊數的情形,早已經不可與日而語;現在這些使用期限甚短的裝備都移交給了地方的駐隊序列了。

畢竟是有南海縣鐵業的全力供應,又繳獲了許多友軍的裝備,並接管了廣州都督府武庫的殘餘,才得以拼湊出眼前這上萬號人馬較為整齊的行裝護具來。

預定出征的人馬共編做新老十營又若干個特別團隊,通過馱畜和車船攜行三個多月的輜糧和物用;另有足足七個團的駐隊將在大軍出發之後,用來維持和巡防糧道,戍守要衝據點。

如此之多的將士分作數十個陣列散佈在羅浮山下的郊野里,擎舉著如林的刀槍旗幟而長久的紋絲不動,在偶然呼吸和動彈之間,就像是森然肅靜大海海面上微瀾所掀起的點點波光粼粼。

這最新一批補充的兵員當中普遍臉色紅潤、眼神明亮,在精神面貌上與過往目光混濁而獃滯的流民、貧民來源已經有所不同了。他們普遍體格健壯能負重耐受性高,身材長大使用的兵器範圍更廣,並且因為長時間一起參與有紀律的組織活動,不管是生產還是學習,都使得他們互相之間有相當高的默契。

也就是說服從性和心理耐受能力較好,不容易營嘯,不容易腦抽叛變,不容易因為恐懼就崩潰逃跑。這是天然的優質兵源,比起農戶子弟偏弱的體格,散漫的個性,以及環境造就的些許狡猾,這些工人,哪怕僅僅是學徒,都是行伍的良才美質。

如今在義軍的治下範圍內就連被餓死現象都差不多要絕跡了(過勞死和病死不算);不,更準確的說是連到處乞討乞丐都很少有,因為到處都是(強制)工作的機會。就算是想做好吃懶做的破皮無賴之類寄生蟲,也是欲求無門(很快就會被抓去勞動改造)的。

但在重新誓師出發之前,還有一個追加的小插曲要進行;就是周淮安親自給那些資深老卒(士官)頒田;沒錯就是頒田,嚴格說是一份印製精美的頒田憑證;上面還有詳細的姓名年齡出身籍貫等個人資料和前因後果,鼓勵嘉勉之言和義軍的口號主張。

這也是改號易幟之後留守司所預定下的長效制度和章程所在;也算是絕大多數穿越者最慣用的手段了。周淮安也是專門選擇了這個即將再度出征的節點,把這個大殺器給拋出來以正人心。

畢竟「斯有所土」這是千百年來中國傳統農業社會下,大多數人的主要追求和畢生奮鬥的目標;哪怕到後世的新中國初期亦是如此。因此,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打動這些絕大多數都是因為失地破產流亡,最終走投無路而踏上造反之路的義軍將士了。

雖然目前授田僅限於資深老卒而已,每人名下份額也不過是十到十五畝而已,前後得以授田的總計才不過千把人而已;僅用一個小屯庄就能全部安置下來。

但是對於加入義軍的其他人來說也不是沒有機會和指望的;因為他們只要在軍中服役超過五到八年,就自然可以獲得授田的初步資格;大約是十畝起步計算。

然後這也只是開端,作為後續的獎懲激勵機制,只要大多數士卒後續的表現正常而沒有犯錯,這種授田的數量就可以逐年累加上去;或是屢有建功的話,同樣可以酌情予以追加。

當然了這些授田只是掛在名下,只有在陣亡或是傷殘退役之後,才能憑藉這份東西實領到具體划給的田畝;但是相應田畝的比照平均出產,卻是可以按照年成折算成錢糧上的補貼。

算是一種老卒專有的福利和優勢了,對於目前的財政支出壓力也不算大,算是惠而不費的措施。等到將來征戰到更多的地盤之後,也就有了更多安置和授田的餘地了。

當簡單而隆重的走完這個流程之後,郊野當中陣列大軍的氛圍和士氣已經是不可與日同語,而從滿了某種躍躍欲試的昂然衝勁和無所不在的憧憬之情,還有四處彌散難以抑制的歡快氣氛。

當然了,無論從大局上看還是私人立場上考量,江陵方面是必然要救援一二的;這個位於江漢水路樞紐的節點實在是太過重要,關係到周淮安領導的留守司和太平軍勢力,在湖南、江西等地所直接或是間接扶持和暗中往來的,許多股中小義軍陣營勢力的存續、安危。

雖然這些所謂的義軍勢力實在有些良莠不齊,很多只是打着義軍的旗號而乘機佔據了,義軍主力轉戰離開之後所留下空白的地方勢力而已;但這些存在本身同樣也變相摧毀和破壞唐廷在江漢之地,乃至江南地區統治基礎和秩序的基本格局了。

一方面他們的存在,致使官府無法在這些地方得到有效利用的資源和人口,正所謂是哪怕不能為己所用也不能便宜對手的基本道理。另一方面,他們則是太平軍政權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潛在貿易獲利和資源輸入的合作對象,亦是嶺南地區得以置身事外而生聚勢力的重要屏障和外圍緩衝之一。

當然了從再有一個方面說,這也是一種變相和蔭蔽的挖黃巢義軍主力的牆角;就不能輕易付之於口而為人所足道了。

至少根據江陵方面積累下來的消息和動態分析;目前已經有部分義軍所部在遭到挫折和損失之後,就以休整為名佔據一地而就此再也不肯走了。由此,還在大將軍府內部鬧出藉此是非和紛爭來了。

雖然他們動機和目的不一,也並沒有那麼高大上的訴求,也許只是為了方便搶劫和搜刮的私心作祟;卻可以多少確保將來黃巢主力北上中原並遭受最終失敗之前,在南方留下給有足夠繼續造反下去的種子和火苗來;而令唐廷在廣大南方的統治,像是難以癒合的傷口一樣繼續而長久的糜爛下去。

當然了,要是能把大唐錢袋子和命脈所在東南財賦重地,都給打爛了再走那就更好更妙了;周淮安就不信在這種情況下,斷絕了東南輸血續命的長安朝廷,還能像歷史上一樣頑強的再挺上一兩代。

當然了,眼下最直接也是最關鍵的好處就是,乘着出兵的機會可以直接將桂管經略使所在的桂州(廣西桂林),這個重要的水陸轉運樞紐和軍事節點,被名正言順的給佔據下來;把通過古靈渠的水運出入五嶺的最後一道大門給掌握在手中。

從江陵派來求援兼做聯絡人的是,老將王崇隱的從弟兼左鋒郎將王重霸,此刻也正亦步亦趨的陪同在周淮安的身邊,而略有驚容和異色。

只是周淮安積累下來的資料庫里,也依稀記得正常歷史上似乎這位多少也是一號人物;卻是作為生出了五代後期名將,曾經歷任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四朝,直到北宋開國元勛的王彥超他爹;卻是不由開聲問道。

「由你所見,我麾下形容還壯否。。」

「雖官健精銳,也莫過於如此了。。江陵之困,或可無憂亦。」

對方卻是頗為恭敬的回答道。

「那就讓我們去好好會會,你口中陣容鼎峙如山崩強催的山南官軍健銳好了。。」

周淮安不暇思索的道,隨即他對着分別舉著大纛的張歸霸,和擎著將主旗的沙大道。

「搖旗吹號,該擂鼓進發了。。」

隨着一聲聲號令傳開下去,剎那間羅浮山下再度變成了鼓號喧天、行進如潮的奔流大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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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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