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回想

第124章 回想

第一百二十八章回想2

接下來的時間裏,隨着周淮安私下的傳召。

少年組成的探報隊和普查隊的幾個正副隊頭,很快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但是留在城中的工作隊隊長朱有利卻是稱病在家,而三個分工的副隊長中,也只有一個負責

整理和統計的龐雨過來彙報工作。

不過,光是回來道現在的這段時間,周淮安的手下也沒有完全閑着;很快他就得到了另一種版本的消息作為對照。比如稱病在家的隊長朱有利,其實是患了名為「寡

人之疾」的病症,而與新近認識的一個相好黏糊在一起,雙宿雙飛而須臾不離;

而除了一個追查逃匿財產的副隊長夏桑,確實是在外奔走之外,另外一個分管物資彙集和甄別的副隊長老高,同樣是流連在某個私娼的家中,而已經好幾天都不見得

人影。

再結合工作隊的成員當中,有些人和新來的副管走的比較近的傳聞,周淮安也就是初步心裏有數了。看起來自己在軍中的權威和基礎,還是過於單薄了;以至於才離

開一段時間,這些留守工作隊中的領頭成員,就已經生出別樣的想法和另攀高枝的念頭來了。

無論他們都是被拉攏了而有恃無恐,還是被現實給腐蝕了心裏有鬼不敢接受面詢,結果都已經是沒有什麼兩樣了。曾經是軍中最為苦大仇深立場堅定的他們,已經開

始變得不好用,也不怎麼可靠了。

至於少年組成的探報隊,還有普遍年紀較大士卒的普查隊什麼的,估計是對方實在是看不上,也懶得拉攏的緣故,所以反而還能夠為周淮安提供許多來自底層、市井

中的視角和見聞。

比如除了這些工作隊的一些成員之外,近期隸屬於輜重大隊里的幾個領隊和組頭,也變得大手大腳的相當闊氣起來,而頻頻的出入酒樓食肆之間而通宵達旦的不回營

;雖然有人極力為之隱瞞和遮掩的手段,但是還是在與他人接觸的日常行舉當中,不可避免的露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因此,周淮安發現自己也忽略了一件事情,實在是現代人的標準和眼光,過於高估了這些窮苦出身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因為接觸的錢財和人性醜惡面多了,不可避免

的會產生一些蛻變和扭曲的傾向;如果再被別人一誘惑的話,也許就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乃至授人以柄而走上曾經為自己所厭棄的不歸之路。

而自己顯然創立了這套制度,卻沒有留下合適的監督和制約的手段,才給了別人趁虛而入的可乘之機;雖然對於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來說,正所謂是基本厚黑學中「用

之以功不若用之以過」的駕馭和驅使手段。但是周淮安卻是不想這麼做。

用一時的容忍和妥協來換取所謂個人的歸心和賣力,對他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相反因為一時心軟和念舊的理由放過他們,卻是在鼓勵和縱容那些還沒有來得及蛻變

的人,也有樣學樣的走上這條理論和信念崩滑的道路上去。

不過,正所謂是「不教而誅、不問而罪」的道理,周淮安還是明白的;所以他決定給這些人一個變相的機會。

他會以管營身份簽署一道手令,以交替輪換人手為名,把他們調到外地的分駐隊伍里去,就此脫離那些現在負責的工作內容,作為一個普通士卒的身份來以觀後效;

這樣,他們如果依舊不願意悔改和無動於衷的話,那就再沒有然後了。

正所謂是青山無處不埋人,他手上也不是沒有批量處理過違反軍紀的人等,也不差上那麼一個兩個了。但是已經有所雛形的工作隊這面旗幟,卻是不能隨意讓他人給

敗壞掉的。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裏,周淮安主要圍繞當務之急的三件事來處理:

其中強買強賣的事情最簡單。少年探報隊直接在走訪了一圈之後,很快就圈定了目標,就是一個駐隊里的小頭目勾結了幾個人,在城外義軍控制力不是那麼明顯的草

市上,利用這些攤販和鄉民不識字的弱點進行的招搖撞騙;然後,就是派人抓住后在市場上明典正刑以正視聽。

其次是年輕女子被帶走的事情,前後因果當中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是做這個事情的並不是義軍,而是那些街坊當中的坊主和保頭,那些出現的義軍只是最後的接

收者;因為這些人以義軍的要求而保全鄰里為名,強行徵召和帶走一些無依無靠的貧家女子,以勞軍為名送到營中去。

這就尤為可惡了,不但敗壞了一貫以來維繫的秩序和道德底線,還嚴重敗壞了義軍的名聲。而這僅僅是因為負責經手這事的人嫌麻煩,而把具體事務都在口頭上委託

給了他們自行安排。

而在此之前,按照周淮安定下的制度,義軍雖然有徵召女子勞軍,但都是直接將城中的娼妓之屬給編管起來,再讓這些城坊之中的居民合力攤派一筆相應的資費。從

源頭上可以說兩下分開互不相擾的中正之策。

但是這樣一件明明是可以避免擾民的事情,卻因為經辦之人偷懶之下的所託非人,就被上下其手強行扭曲變成了這個樣子了,這無疑是一個深刻的教訓。所以十幾個

相關人等受到不同程度的懲處,而當街公告以觀其受刑。

而那些欺上瞞下的坊主也沒有好過,直接被上門抄家送進了勞役隊中;而抄出來的家資都用來補償那些被徵收走的貧戶之家。並由周淮安親自領頭當眾向著那些,被

從營地里放還的女子進行公面上的道歉和賠禮。

好在她們被徵收走的時間尚短,大多數人並沒有來得及被迫做點什麼違背她們意願的事情,就已經被急忙叫停和清查了出來;儘管如此,作為善後的措施和補救手段

,周淮安讓人張貼公告在街頭宣講,說是義軍駐留期間已經公開雇請她們做一些縫補漿洗的工作,並給予相應的米面布匹作為酬勞和依據;

還當場做出一番保證:今後非正式張榜公告事項內,而擅取於民家者即為不法勾當,當受嚴懲不貸;若有發現假冒義軍名義行事者,歡迎百姓當中踴躍舉告而有所不

同程度的獎賞云云。

這件事情亦是對於義軍上下震動很大,可以說是差點兒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畢竟從來沒有人見過這位甚有能耐的虛和尚,可以如此放下身段去代表義軍,向一群出

身微賤的女子賠情;

因此,也可以說毀譽皆兼有之而呈兩極分化。大多數底層的將士們固然是一片嘩然,而也有不少人開始明白他一開始在夜間促談會上,給大家說的諸如「愛惜百姓如

自己的手足,則如魚入活水」「團結和發動一切可以運用的力量」那些道理和典故,並不是什麼泛泛而談的虛言和空口白牙的理念而已;

但在中上層的頭目當中,有很多人都覺得他實在是小題大做,或又是太過鄭重其事了,以至於拉低了大家的格調和地位了;就連王蟠都找來旁敲側擊的過問了一番,

但還是被周淮安一番堅持的道理給說服了,回頭將其他雜音給勉強按捺下去了。

有這件鬧得風風雨雨的事情,作為明面上吸引關注和話題的由頭。最後一件依舊還在暗中追查失蹤人口的事情,也就被給變相的遮掩下去了了。

。。。。。。。。。。

而在潮陽城的東門外,一座被改做了臨時的演武場大莊園當中,各種兵器架子和甲仗,還有箭垛、翹關等器械,四下陳列起來。

一個光着半身而僅著一條苦胯,精瘦若鐵石般腱子肉的身影,正將一桿寒光爍爍的棘頭槍,給揮使的如漫天雪花抖擻,又讓人目不暇接的在瞬息之間,戳破、擊碎、

翻飛其十多個高低相錯的人靶和掛環。

「好本事。。。」

「丁將威武。。」

而在場十幾名全身披掛的大小義軍頭目,也刀槍揮舞之間在發出一陣陣的叫好聲。另一些人則在議論紛紛另一件事情。

「這個虛和尚,倒還有些收買人心的本事和手段。。」

「只是他不為自己人着想,光是市恩一群卑下的女子,又有什麼用處。。」

「這種自曝其丑的事情,居然還有將頭願意給他撐腰。。」

「這真是讓豬油迷了心了。。」

「歸根結底,他處置還不是自個兒職分下的人,」

也有人提出反駁的意見。

「他都不怕丟人,你又操個啥閑心啊。。」

「我只是有些不忿他的裏外親疏不分啊。。」

非議的人不由臉上有些掛不住的辯說道。

「要是讓他繼續這般濫發慈悲下去,我們義軍的臉面還在哪裏」

「難道你真信他說的那套,義軍和百姓當為魚水之論么。。」

「我們吃苦受累豁出性命來拼,還不是為了不再受苦受窮,有更多的金帛財貨子女受用呢。。」

「怎麼就自甘倒回去,和這些微賤之人混為一談了。。」

這時候赤著膀子的副將丁會,也挽了幾個槍花而走下場來,他們頓口不言了而眼巴巴的看着對方。

「你們都是軍中最可靠和得力的老兄弟。。」

丁會也是毫無遮掩的道。

「遠不是那些三心二意的新進之輩可比。。」

「也知道這軍中這股子勢頭和風氣,再也不能繼續放任下去了。。」

「此番軍府差遣我帶人過來。便就是出自一番良苦用心啊。」

「畢竟是往昔的兄弟一場,我總不能坐視老王,在這歧路上越走越遠不是。。」

說到這裏他不由的很有些義正言辭道。

「是以,無論是為了怒風營的將來,還是大夥兒的前程,我都要與之爭上一爭的。。」

「至少再不能讓他這般將錯就錯下去了。。」

周旁眾人急忙表態道

「我們自當是全力支持丁頭領了。。」

「丁大兄才是軍中最合適的領頭人啊。。」

這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插入到他們一片表態的氣氛當中。

「丁副頭,丁副頭呀。。」

一個看起來遍體鱗傷而有氣無力的人,被攙扶了進來,尚未及近就哀聲大叫起來

「那和尚是借題發揮,用我輩來立威啊。。」

「這雖是打在我身上,卻是折在你的顏面上啊。。」

「他這是刻意為難我們前率左廂的老兄弟啊。。」

「混帳東西,說什麼狗屁話,」

丁會卻是驟然沉下臉來,推開旁人而將其踹翻在地上。

「無論是怒風營還是前率左廂,難道都不是義軍的兄弟么。。」

「貪懶偷閑犯了錯失,就該認罰受軍法的。。」

「難不成還想靠幾句巧言令色,就支使我給你亂出頭么。。」

「馬上滾出去,我再不想見你了。。」

「這鄭領隊還真是有些時運不濟呢。。」

這場小小的插曲和鬧劇過了片刻之後,才有人重新道

「怎麼就會撞到那虛和尚手中哩。。」

「莫要和尚和尚的亂叫。。須放客氣些」

丁會卻是冷著臉瞪了那人一眼。

「人家是個真正本事和才學的人。。」

「無論誰在軍中當家做主,都少不得要大用起來的。。」

「就算是有些許食古不化的毛病,也不是你們可以非言的。。」

「頭兒,老鄭可是跟過你好些年的」

只是當眾人都散去,只留下他帶來的兩名校尉之後,才有人頗為謹慎的重新開口道

「會不會,太過了些呢。。」

「我當然知道。。」

從慷慨坦然的姿態,重新變成精幹明睿的丁會,亦是毫不猶豫的道。

「可是眼下人心尚未完全分明之際,」

」就連方才那些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心實意的。。「

「我也不好再節外生枝,在和尚那頭平添些變數來」

「只能犧牲一下老鄭,將來再做補償了。。」

「希望他能明白頭兒的這番苦心。。」

一名部下道。

「我倒是指望你們不要和城內那些坐地戶,有所牽扯的過深了。。」

丁會搖搖頭繼續道

「日常的宴樂也就算了,財帛往來的什麼就不要想了。」

「這和尚只怕是盯上他們的身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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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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