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昔雖郭令曾憂畏(續二)

第1156章 昔雖郭令曾憂畏(續二)

契丹家住雲沙中,耆車如水馬若龍。

春來草色一萬里,芍藥牡丹相間紅。

大胡牽車小胡舞,彈胡琵琶調胡女。

一春浪蕩不歸家,自有穹廬障風雨。

平沙軟草天鵝肥,胡兒千騎曉打圍。

旗低昂圍聲漸急,驚作羊角凌空飛。

海東健鶻健如許,上風生看一舉。

萬里追奔未可知,划見紛紛落毛羽。

平章俊味天下無,年年海上驅群胡。

一鵝先得金百兩,天使走送賢王廬。

天鵝之飛鐵為翼,射生小兒空看得。

腹中驚怪有新姜,元是江南經宿食。

《契丹風土歌》

蕭總管〔遼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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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在幽州范陽城(薊城)內。位於薊北坊檀州街,由密使敬翔所下榻的一座宅邸高樓之上,突然來訪的盧龍軍新主李全忠,正在也與人比肩而立指點相談。因為,從這裏可以看見幽州最大的市裏——薊界市的種種風情面貌。

作為大唐扼控東北而威懾諸國的最大軍事重鎮和僅次三都以外的十要之一,幽州城擁有內外三重城郭十座城門,而與揚州廣陵城、成都錦官城、荊州江陵城比肩的都會大邑。因此在這裏也蝟集了燕山南北最多的商人和坊市。

其中分工已經相當細化到米行、白米行、大米行、粳米行、屠行、肉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椒筍行、炭行、生鐵行、磨行、布行、絹行、小絹行、彩帛行、綿行、襆頭行、新貨行、雜貨行、靴行等各色名目。

而作為燕地市場上最受歡迎,也行銷數量最大的商品,這是鋤、鏟、犁、錘、刀、鈎等各種金屬工具及碗盞盆壺、鏡生活器皿;因為這是周邊各國諸部所無法自產或是品質低劣,而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拳頭產品。

此外,就是作為無論是塞外各族的邊市,還是東北列國當中都相當的硬通貨——來自東南之地的大眾茶葉了。因此,常年有大量來自周邊地區的的契丹、奚族、靺鞨、新羅、突厥、渤海、乃至說不出名目的雜胡,與唐人雜居共處其間。

而這些形形色色的人群,又帶來了各地所出的牛馬、皮毛、角筋等大宗貨物,松子、牛黃、黃明膠、白附子、蜂蜜等藥材,虎、豹、熊、羆、野豬、鹿、麝、雉、貂、鼠、鷹、鶻等獵物,再到到銅、銀、金沙、珍珠等奢侈品。

因此,在這些明顯是優於唐地賣方市場的剛性需求之下,無論外間怎麼征戰紛紛和動亂不止,這裏都能夠保持絡繹不絕的繁盛局面,而以市面上的抽稅和直接經營的利益,成為歷代掌管幽州的盧龍軍一大穩定財源和進項所在。

只是,之前因為李全忠從塞外倉促趕回幽州奪權的急,與城內未得到消息而依舊忠於李可舉家族的部分守軍;很是衝突激烈的幹了好幾場。結果就是混亂中的兵火也波及到了薊界市,而導致過火十數街被毀數百家。

因此,至今在綿延梯次的城坊之間,猶自還留有大片形同醒目傷疤與疥瘡一般焦黑泛黃的殘留痕迹。在這種情況下,大量自南方之地渡海而來的江東、淮南商人,就變相填補了其中的空白,也算是為受創匪淺的薊界市補充和恢復了一些活力。

因為幾乎是在很短的時間內,這些外來的商旅已經迫不及待在這些還未完全清理出來殘垣斷壁之上,迅速就地取材式的搭建起來了許多竹木結構的臨時店鋪和居所來;然後又在很短時間內完成與周邊商家的互通有無,初步融合進了這處坊市當中。

想到這裏,李全忠不由略帶心情複雜而滿是感喟的對着,明面上作為平盧軍關係戶兼員外官身的浙東大豪商,實質上為太平軍的東南路商務代表兼外聯主事,而組織了如此一番局面的領頭人,渾身粗壯服色峻黑滿是風塵色的索羅孟道:

「員外真乃神人爾,竟然能過勸得如此之多的豪商大賈協眾而來,卻是解了我幽州上下的燃眉之急了。。」

「節上過譽了。小人自然不敢居功,此乃是東南士民百姓齊心合力,也是完全信賴我家東主的之故啊。」

索羅孟卻是意有所指的謙聲道:

「說的也是,既然你家東主如此以誠待人,某家也自然不敢輕易辜負的;且儘管寬心。除了令我的牙兵巡守左右之外,還許爾等自備刀弓以為行走邊地的權宜好了。。」

李全忠聞言卻是啞然失笑道:

「多謝節上愛護周全了。。」

索羅孟拱手致謝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李全忠卻是看似輕描淡寫道:

要是在此之前,就算是初步決定倒向太平軍李全忠,或許還會有那麼點想法。但是在接到了河北南部後續傳來的消息,以及親眼見到了大舉渡海而來的盛況之後,他也就變得毫無想法了;甚至對於這個新到手還未焐熱的節帥權位,也不是那麼看重和在乎了。

畢竟,相比正在自以平盧鎮為跳板,正在遼東之地攻城略地的太平軍勢;這些僅僅是太平督府一聲號令,就能夠毫不猶豫蜂擁而至的東南商人;本身所代表的巨大資源彙集和動員能力,以及背後莫名的信心和樂觀情緒所在,都是令他有所觸動和心驚的。

尤其是他再次確認了作為河朔三鎮的最南方,而橫亘在中原腹地常年直面朝廷各路討伐大軍,把持地盤和權柄上百年而巍然不動的魏博鎮,接連在太平軍面前兵敗如山倒的土崩瓦解;而號稱掌握河北腹心精華的成德鎮,也陷入危機朝不保夕后。

他平日裏所要考慮的內容,也從從暨此從太平軍方面索要更多的利益和好處,以維持住自己更多的在位和享受權柄時間;慢慢開始偏向於如何將這番眼看就是守不住的基業,比較合情合理的交出去,而為自己和追隨親信們爭取一個比較體面而優容的退路。

畢竟,如今在來自河東道的代北和遼東之地、河南境內的太平軍,從東西南三面步步為營的穩健推進之下,他就算是想要憑藉盧龍鎮本身的基礎,進行負隅頑抗到底的希望也是越發的渺茫起來;難道叫他帶着部下逃到燕山以北去與那些邊塞藩胡為伍么?

這就是藉助天下大勢的堂堂正正之謀,讓他根本沒有多少產生反抗和抵觸心理的機會。畢竟,他好容易才取代了故主李可舉的位置,可不是為了讓自己和家族變成史書上,輕飄飄的一條「不識天數」「悖道而行」的反面典型和無關緊要的記錄。

所以,他大可以為此放下節帥的身段和矜持,就此上門主動拜訪和請教對方;也可以在安史和建議之下,做出一些讓人大惑不解的決定或是變相削弱之身根基的政令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爭取一個王前驅式的機會;

比如出兵協助太平軍在遼東的攻戰,或是作為先鋒進行攻打和經略契丹各族的準備,以變相消耗盧龍鎮本身實力的同時,也為自己營造更多的籌碼和獲得新朝待遇的條件。

就在李全忠轉念數想之間,就見一名親信將弁在通傳聲中匆匆走上前來,而看了看在旁的索羅孟和敬翔,欲言又止卻被李全忠瞪了眼,才恍然大悟的連忙開聲道:

「啟稟節帥,那已經抵達城外的契丹使團,不知情由的突然發作起來,還放火燒了三針驛,就此丟棄了儀仗器械,盡數散亡地方了。。」

「什麼?。。竟還有這般變故,負責接引和陪同的人都是酒囊飯袋么!」

李全忠聞言不由皺眉道:

「如今,有司已經加派人馬追緝,並使快馬傳訊沿途諸關了。。」

這名將弁又繼續開聲道:

「這還不夠,傳令出動我的捉生、射雁都和新編的鐵馬營以為追索,尤其是那耶律乙和述律氏,生死無論定要見到結果。。」

李全忠不由沉聲道:

然後他又看向在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敬翔,然而這位年輕文士卻是用一種胸有城府的語氣淡聲道:

「也無妨的,只要靜待佳音就好了。。」

與此同時,例行在開春南下打穀草以為度過春夏不接的牛羊羸弱期的契丹八部,也在奔走外來各處帳落和牧地之間的使者高聲傳唱之下;所過之處人馬嘶鳴的響應和聚集起來,又匯聚成了一道道向著王帳所在大青山而去的百川歸流。

因此,在契丹王帳委任的夷離堇(軍事統帥),並地接臨近的悉萬丹、何大何、伏弗郁三部酋長,還有東奚王的北山六部,相繼發下併合對了相應的金魚符;並在代表木葉山祖神的十二神纛面前,指天宣示狼頭不動各部不退的盟誓之後。

按照大部每(聚)落出十五控弦士,小部每帳出一丁(自備弓馬並乘從奴婢二人)的比例,最終彙編成為共計兩萬大軍(不計輸運物資和放牧的奴口、隸民),就此浩浩蕩蕩越過了遼河上游的淺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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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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