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無復雞人報曉籌(續)

第1120章 無復雞人報曉籌(續)

「你的部屬自然大都可以得活,但是其中那些率獸食人之輩就不行了,尤其是以你為甚。。」

然而站在台階上的朱老三微微一笑道:

「更何況,太平軍不好殺你,但是我東都軍可以;畢竟我也只是個偶然肆意妄為,出爾反爾之輩而已。。」

事實上在他主動表示願意交出地盤和戶口,卻在對方的要求之下繼續打着東都軍的旗號,朱老三的心中依然隱隱有所明白;顯然太平軍方面還是需要他舊屬義軍的身份和東都軍的旗號,來繼續進行一些不方便公開做的勾當。

比如連根剷除那些地方上那些,經年日久、盤根錯節的豪姓世族之家及其連帶的影響力,或又是在太平軍不便出面處刑的情況下,代為清算和殺掉那些對於新朝世代,義軍沒有任何作用還有可能壞了名聲的舊屬勢力。

因此,有一天東都軍這個旗號都不復存在之後,他也就到了功成身退而帶着妻兒道長安頤養天年的時候了。當然了,在此之前他還是想要多做一點事情,作為日後子孫在新朝得以立足的憑身之資,總不能事事都靠二兄朱存吧。

而隨着揮動而下的刀光,在雪地上迸濺出一團殷紅的同時。在南方已經突圍出城二十多裏外的朱宣、朱瑾兄弟為首的殘軍當中,卻是再度在風雪當中放慢了腳步下來,好讓披掛了一身汗霜的坐騎喘口,也讓人啃上幾口雪精神一二;卻是由朱宣當先打破沉默道:

「王兄,難不成咱們真要去投那武寧軍的時(溥)老匹夫?」

「不然更待如何?難道還捨近求遠就王敬武那廝么?至少武寧軍與我被又唇亡齒寒之憂,可若是到了平盧軍處,卻還有機會機會得以看重,又有幾分可能是遭遇莫測?」

已經變成前任泰寧軍節度使的朱瑾,卻是重重嘆出了一口白煙道:

這時候,吹臉如刀割一般的風雪再度變得急促起來,而在茫茫一片的大地當中越發的視野模糊起來。而一名親將也拍馬湊過來低聲稟告道:

「大王,剛剛點過數了,怕是又有幾十人走散不見了;經過急奔長走之後,剩下的兒郎和坐騎也是餘力將盡,須得一處邑落稍事修正和補充,方可再走遠路。。」

「那就在前方找處歇息一二吧!」

朱瑾緊鎖著眉頭應道:

好在這支再度啟行的人馬不多久,就在一處重新減緩和稀疏夏利的風雪當中,窺見了一處略有人煙氣息的市鎮輪廓;卻是不用朱瑾再怎麼吩咐就迫不及待的爭先衝上前去,好好的抄掠和發泄一二。

但是,多年所養成的謹慎和小心,讓逃亡中朱瑾還是略微多了個心眼,而囑咐朱瑄另帶一對人馬從側邊繞道到市鎮後方去,以防有人逃出去走漏了消息和行跡。至少在短時間內他不想在讓這處市鎮有人活下來了

片刻之後,眼尖的那些夾馬衝刺的泰寧軍士,已經毫無阻礙的靠近了市鎮的外圍牆沿下,而又紛紛落馬下來向著門戶所在的位置摸去。突然就見那些低矮土壘木柵的牆頭上,突然響起了人聲和鑼鼓響而顯然是被發現了。

然後就下一刻,那些聚攏在門前的泰寧軍,就人仰馬翻的倒成了一片,也讓朱瑾的心思一下子像是沉浸在了冰河之中。下一刻才有人狼狽叫囂着忙不迭退還回來:

「太平賊!!!」

「裏頭有太平賊!」

然而這時候在鎮子外的另一邊,被凍的白茫茫一片的河面上,突然也從落滿積雪的土堤上滿處好些人頭和身形來,對着盤桓觀望的朱瑾本隊就是一陣青煙迸射,夾帶在風雪之中的鉛子雖然很快被吹偏了,但也波及貫倒了數騎。。

隨後,許多面抖擻的青旗指引下,這些陣列於雪堤上的太平軍,竟然主動喊著號子發起來衝擊。這是一隻隸屬於淮南討擊軍正將朱存配下的一支舟師;而他們雖然是號稱舟師,但是也配備了相當比例的火器,並且擅長行船之後登岸作戰的技藝。

所以,當風雪再度停歇之後;在這場倉促遭遇戰之後,本來就沒剩多少戰意的泰寧軍殘部,當場就散去了大半;而身為魯王兼兗海節度使的朱瑾,當場被擊倒坐騎而壓在馬上起不了身,就此被圍上來的銃兵給用尖刺捅成重傷做了俘虜。

而另一位帶隊繞過鎮子的巨鹿王朱瑄,卻是見勢不妙在風雪當中乘亂逃之夭夭,不知所蹤了。

——我是分割線——

長安西內苑的玻璃大暖房當中,一處陽光曬得暖融融的帷幕背後,周淮安抱着宮裝打扮過而形似大號手辦和暖寶寶功能的小掛件菖蒲,慢條斯理的接受帷幕外的彙報並時不時的反饋和指導一二。

當然了其中主要多數亢長繁瑣的日常軍政事務匯總。比如宗務局報告:西線深入隴右各州的各派僧團,又在青唐之地接管和改造、開闢了多少所寺院,順帶清理出多少隱匿的人口來,重新皈依了多少處邑落。

又比如,上管會報告長安城的各處過冬收留點內這個月沒有凍死人,而京畿道內各處屯庄內也只有個位數的死亡記錄,而作為太平軍入主關中所帶來的的政績和成果之一。卻也讓周淮安再度深刻意識到,如今這還是一個相互在比爛的世界。

相比之下,反而是一些來自域外的消息,能夠讓他稍有振奮和耳目一新了。

「真是出人意料啊!想不到到這位新羅文宗還能做到這一步啊!」

周淮安摸著分量漸長的女孩兒那滑不留手的如緞肌膚,謂然嘆聲道。

在海陸之間輾轉了一個多月的新羅戰報終於送到了長安。與其一起前來的既有崔致遠的局勢分析報告,也有當地商務主管王啟年的經濟評估和經營規劃;更有當地先遣軍中的士委會代表,從戰場一線的見聞和社會風俗的匯總。

也算是讓周淮安稍微大開眼界,這麼一個偏僻落後的小國家居然還有這麼多的破事,而且很多事件上還復刻了中土大唐的黨爭和侵軋、內亂和割據的種種眾生態,然後又在某些細節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在短時間內海上運力不太可能追加的情況下。崔致遠下一步打算採取的措施,也是針對新羅國內那些形形色色的割據勢力中,所被人所暫時忽略的那些寺院僧團,作為當下最先針對和開刀的對象。

因此,在申請更多宣教人員前往支援和擴大影響力的同時,也請求了來自太平軍治下佛學院的支持,以為取代事後留下來的空白。顯然很有幾分想要復刻,太平軍在中土崛起過程當中的老路和行事風格了。

而後,當瑕丘城被東都軍攻陷的捷報也送到了這裏之後,周淮安只是輕描淡寫的道:

「這麼說,泰寧軍已經完蛋了,淮上聯盟三足鼎立的一角就這麼崩塌了?接下來兩家,又能夠堅持多久呢?」

「不過,朱老三還是有些操之過急了。泰寧軍的地盤可不是那麼好接受的,接下來他還剩多少餘力應付可能的反撲呢。希望他不要太過貪大求全了。。。」

事實上,自從兗州瑕丘城被裏應外合攻破之後,朱氏兄弟一俘一逃的情況下,泰寧軍剩下的地盤和城邑幾乎是人心渙散而望風而降。因此在短時間內,兗州剩下的任城、平陸、襲丘、曲阜、鄒、泗水六縣,沂州剩餘的東安、新泰兩縣,密州剩下的輔唐縣,盡皆歸附。

用當地前來投獻的士民父老代表的話說,就是地方久苦兵火患難,再加上今年開春蝗災過境造成大片顆粒無收和絕產,就連那些原本上有一些自持能力的豪族世族、縉紳大戶之家,也不免為之破滅和難以保全;不是被過境的饑民和亂軍所抄奪殺掠一空,就是被地方藩鎮給敲骨吸髓式的甄至破產逃亡。

所以對於剩下只能隨波逐流的倖存者而言,只要有人能夠給他們帶來最基本的安全和餬口的保證,就算是曾經被污名化很厲害,而號稱要將所有殷實以上人家充公,男女分營以為奴役和銀樂的太平軍,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了。

但是作為中國最大的平原地帶——黃淮平原的所在地,除了少數天然形成的湖塘水泊之外,大多數城邑其實是無險可守的;因此,這也構成了淮上三鎮上百年以來,相互攻殺、牽制又互為盟助的恩怨情仇歷史,也鍛鍊出獨樹一幟的步騎軍隊和特色裝備。

因此,當年從桂林出發的龐勛流浪大軍回到徐州之後,就輕而易舉的擴散成席捲兩淮而肆虐中原的腹心之患。但是相對的道理,在冬季諸多湖泊都凍結之後,如果有足夠的決心和相應代價的話,是足以縱橫往來期間的。

就像是當年的王仙芝和黃巢起義軍,就曾在酷寒的冬日當中以霜雪為武器和遮護,與裝備和補給遠勝自己的官軍周旋往來了很長一段時間。其中唯一幾次險死還生的慘痛失利,都是由來自青州的平盧軍所造成的結果。

因為,平盧軍的前身就是安東都護府東遷的舊屬。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在遼東之地,依舊保持了相應的影響力和輸送往來,也得以維持了號稱淮上乃至河南各鎮當中最為精悍的騎兵。又長期耐得北地的風雪而在冬日裏突襲起來讓人防不勝防。

「那敢問主上的意思是?」

簾幕之外,負責中原方面的外聯主事李師成恭恭敬敬請示道:

「當然是讓他兄弟南北合流,用力做一處進逼和夾擊武寧軍的徐州,然後看看平盧軍方面的反應。」

周淮安想了想回答道:

「。大雪天強攻徐州這種巨城或許有些勉為其難了,但是依託地勢圍點打援還是會的把?平盧軍的騎兵畢竟是當年安東都護府的老底子,戰略格局上可以藐視,但是具體戰術和對策上還需要格外重視的。」

畢竟,朱老三為首的東都軍,至今為止都表現出了一個比較合適和稱職的工具人角色,而在河南之地順手將太平軍該做不該做,可以做到不方便做的事情都被包攬了;所以用的順手之下倒是不希望這支力量再有什麼意外和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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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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