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第1121章 無復雞人報曉籌(續二)

1123.第1121章 無復雞人報曉籌(續二)

第1121章無復雞人報曉籌(續二)

根據這一次的前來的使者,出身王室支系朴氏的監軍使,官拜第十等啄評的朴賢宇所言,就在三天前有一支身份不明的武裝,逼近了王京金城所在。雖然沒有直接進攻金城,而只是燒掠了北郊數處村邑而走,但是對於統治已經搖搖欲墜而政令不達的王京朝廷,卻是雪上加霜的最後一根稻草。

城內被王族給好容易聚集起來的數千壯丁和游檄,在連驚帶嚇之下當場嘩了營,而自相踐踏的丟下滿地旗鼓逃散一空了。然後又變成城內到處作亂和騷動的苗頭。而僅存的黃獅子隊卻是固守王城不出,而任由東大廟和東山祠都被燒掉了,連帶維繫王室最後一點體面的遮羞布也被撤掉。

這一次,卻是就連王京之中的真骨之家(大貴族),也開始相繼安排親族子弟出外投奔以為安排後路和將來了。畢竟,相對於奢靡安逸的王京金城,這些和白會議上真骨出身的執事大臣們,可是人人都在鄉里坐地千萬頃(祿邑制)而屋宇連綿,擁有奴婢、部曲和頭下部民無算。

(「宰相家不絕祿,奴僮三千人,甲兵牛馬豬稱之」《新唐書.東夷.新羅》)。

因此,一旦王京之中有所變數和動亂,這些鄉土裏的人口和資源,就足以成為他們的憑身之資,乃至順勢就此自立一地而坐觀成敗以奉勝者,甚至是順勢而起成為亂世之中爭雄的一方勢力。可謂是進退有據。但是那些中小貴族和官吏,還有依附王室為生的士家、匠戶們就沒有這種憑仗了。

所以,在南方百里之外的金海京,居然還有來自天朝上國的強藩——淮南鎮,所建立起來的秩序和庇護區域,就顯得尤為難得的一隅偏安之地。而成為了王京之中這些隨波直流之人的次選指望了。然而崔致遠聽完這一切之後,卻是有些匪夷所思起來。

因為,他如果沒弄錯的話,這支隊人馬就是之前從金海京的淮南館,所派去王京探察周邊情形和局勢,同時接應部分在城外坊邑居住的唐人民戶,更沒有燒掠過什麼村邑。沒想到會讓王京城內驚弓之鳥到如斯地步,居然誤打誤撞起到了之前所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崔致遠所引來的太平軍勢力手中,已然有了兩個可以使用的潛在籌碼;而不用在再在庶王子金圭一棵樹上弔死了;雖然這位庶王子就任大尹以來一直表現的很是人畜無害,儒雅好文喜歡清談而不喜歡抓權,也不怎麼過問庶務,就活像是王京中那些熱衷爭權奪利的宗室異類一般。

事實上,從中土回來之後的種種見聞,崔致遠最想要改變的從這個國家的表面現狀;也慢慢潛移默化成了改變造成這一切根源的骨品制。沒錯就是將新羅國之人生來就分為三六九等,而幾乎世代不移的血統認定製度。

其中自三韓時代沿襲下來的朴、昔、金三家構成的王族地位最高,稱為「聖骨」(第一骨),大小貴族依次分為「真骨」(或第二骨)、六頭品、五頭品、四頭品等四個等級。「聖骨」、「真骨」貴族能繼承王位。各骨品都自我封閉,互不通婚。

此外,類似於印度的種姓制度,還有三頭品、二頭品、一頭品、平民、奴隸等非骨品的各個低級階層。當初崔致遠雖然號稱出身貴族之家,但也不過是最低等的四頭品小貴族崔氏田主之家;就算他在大唐中了科舉做過上國貴官,而在歸國之後被諸多上品之家引為座上賓,乃至御前聽聞。

但是,他想要改變自己的骨品,也只能謀求被真聖女王特例委任為司正府(類似唐的御史台)以上的清貴職,然後迎娶其中某位真骨大貴族下降之女,才能在下一代的子女身上完成升骨,而成為六品頭貴族中人,然後繼續世世代代同品為婚的維繫着家門不墮下品。

畢竟,他當初之所以出走上國大唐,也是因為深感母國新羅「用人論骨品,苟非其族,雖有鴻才傑功,不能逾越!」上進無路的嚴重窒息;而改名為致遠,也取義「致彼遠國」而藉助先進的中土上國的先進事物,來改變一潭死水而壓抑深重的本國局面。

可以說,骨品制就是效法「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中土門閥士族制度,嚴苛的以血緣關係為紐帶決定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的社會等級,發展到了極致的畸形產物。但是至少中土的士族門閥,通過保持在在小圈子內通婚的閥閱,規避了基本的倫理問題。

而為了維持家門和血統不至於下墮,真骨和聖骨範圍內甚至以近親通婚,乃至血親通婚來保持血統的純正性。比如,每任新羅王取的后妃都是自己姐妹稱之為第一骨,取自己的堂姐妹為嬪夫人稱之為第二骨。所以,後世德國骨科算什麼,新羅骨品制一波走起。

而這種骨品制度也深遠影響了後世半島上的高麗(非高句麗)、朝鮮時代,而以兩班體制的形式一直延續到了號稱現代化的棒國。因此,在名為民主選舉制現代國家的外皮下,其實還是由諸多財閥和官僚世家,所形成的的新兩班制度在直接或是間接把持了,經濟文化政治各個方面的事物。

至於軍事方面,抱歉,那是丑國大爹的意志,只要像狗一樣跟着逗狗棒轉就好了。所以在現代國人看來,棒國那些令人震驚和詫異的種種醜聞和事態,在本國就是司空見慣的常態了。畢竟,在彼國傳統的眼中,現代化的兩班老爺們隨招隨傳和玩死個把戲子(男女明星),這還算是什麼事情么?

至於那些被選上枱面的所謂民選代理人,只要想要改變這種根深蒂固的兩班例制,那就免不了各種醜聞加身牢獄之災,乃至被自殺和死於非命也是家常便飯。畢竟,只要在影視熒幕上多拍幾部揭露和自黑式的電影題材,就可以讓人自我安慰或是自欺欺人式的,在現實里心安理得繼續艱難忍受下去。

然而,正所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第三天的金海京內,由一千名淮南軍/太平軍,兩千名本地操行的輔卒和一千名船團義從,所組成的軍隊誓師出陣討伐金海京附近的不臣,已在良州、康州之間的義安、咸安郡,連下數城斬獲豪姓、亂黨各千之際;王京卻是再度降命前來。

卻是新羅國西南的康州到武州地方,又發生中人、賤民和奴婢的赤褲軍起義,蔓延開的暴亂之民武州的谷城郡、康州的江陽郡,直至首都慶州附近的牟梁里。因此,原金海京大尹庶王子金圭,則在王京南面招討使之外,再度被追加委任為西南兩州都招討,以為就近拱衛和平定王京金城所在的良州地方。

而作為招討行營旗下助師剿賊的淮南軍,也效法李唐故例給授予了諸如「取用與就食地方」「應募軍民人等不得有違」「隨地暫委守吏」等等,更多病急亂投醫式的名義上權益之便。這時候,卻是又有一批船團就此在金海京附近的港市靠岸,而帶來了更多的人員和物資,同時還有來自太平都督府的諸多反饋。

「這是王上的錦囊?」

崔致遠有些表情微妙的看着面前,三個煞有其事被敗在托盤裏的綢布袋,上還有附着的紙條。

「只要新羅生變,就先打開第一個。。」

隨後,崔致遠就在錦囊里翻出了一個小文卷,念給在場眾人聽:

「新羅之亂,凡有聞『弓裔』「甄萱」「王建」此三者;能收復則收復之,能殺則殺之,一切伺機待定。。。」

然而崔致遠卻是愈發迷惑和猶疑起來了,像是弓裔這種名字一聽就是最下等的賤籍之屬,難道還能對新羅日後的局面產生什麼影響么。要知道按照新羅的傳統,「弓」字是用來形容那些不配擁有姓氏,連官私奴婢都算不上的賤籍之人;

就像是當初歸國稱雄一方的清海鎮大使張保皋,因為把持和挾制王室的更替繼立,還試圖與國主聯姻而被刺殺身亡,分家破族之後就在史書之上被更名為「弓福」,以為貶斥和警效亂臣賊子之意。但是不管怎樣,接下來也有兩個選擇被擺在了崔致遠的面前,

一個就是扶持/挾制朴賢宇或是金圭其中之一,就此打進王京城內逼迫真聖女王退位讓賢,再以把持朝廷的王室權威進行自上而下的變革和改;然後要面對天下的反撲和來自內部的激烈矛盾,而以王京為根基和核心,以雷霆手段逐一擊敗諸多挑戰和威脅,最終平定天下再造新制。

另一個,就是以尊奉王室的旗號和名義,逐一討平那些地方割據的不臣之屬,然後在所過之處花費更多的時間逐步廢除骨品制,而慢慢的實踐和推行上國天朝的雅政新法;以一隅生聚實力而漸並天下。最終在時機成熟之際,從中重新擁立一位垂拱而治的新王,來取代已經積重難返的王京朝廷。

而崔致遠在思慮了良久之後,最後還是選擇了第二個方案。因為,他畢竟是有幸讀過國朝歷代的史書記載,也親眼和親身見證過淮南鎮是如何在內憂外患中,逐漸崩解離析消亡在太平軍無可抵擋的攻勢面前。

第一個選擇看起來似乎見效最快最簡單,但是就算是新羅王權最強盛而建立了中樞一省六部官制和九僮十停王軍的神文王時代,所推進的種種變革到了最後也難免鬱鬱而終,改邑祿為俸祿的新政更是因人而廢的結果。因此入主看似毫無防備王京的行為,堪稱是一場先易后難的結果。

而後者看起來雖然花費的周期、功夫和氣力更長更多,但是勝在只要能夠將最初的局面鞏固下來,沒有什麼後顧之憂和煩擾,而可以從小處見大的選擇最合適的具體措施。而他崔致遠也很可能在史冊留名,而成為改變新羅的良相邦弼一般的人物。

嗯,在零點以前再更一章,把新羅的劇情推動完成一階段。這樣可以避免說我畫面切換太厲害了吧(大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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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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