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2章 投軀報明主

第1092章 投軀報明主

而在晉陽宮大明城的臨時大內,在位小朝廷政事堂所在溫安殿內,也有人激烈的爭論道:

「為什麼,為什麼要反覆再三!不是已經說好了要一力保護大唐最後的正統,哪怕接納一個沙陀人做攝政相國,也在所不惜么?。。」

「話雖如此,那你知道如今偌大的河東各州已經開始缺鹽了么?你又可知著太原府內的鹽價,已經到了斤值千錢,卻還是依舊有價無市么?」

「自古以來就未聞又不產鹽貨之地,安能長久自居一方的;現如今除了已經撥付軍中的數目之外,地方上哪還有多少庫存可用,更莫說平抑市面了。。」

「如今攻取河中鹽池的大計,已然徹底破滅了;便就是那太平賊不來攻打,就憑行在手中那點兒積存,難道還以為能夠堅持的了多久么?」

「也不過是早晚生變的事情!!!到時候,那位晉王為了暫且平息局面和安撫人心,又會拿誰家的人頭來做應付么?如今的堂內諸公,又有哪個可以獨善其身呼?」

「無論如何,必須尋找退路而有備無患了。。。」

——我是躁動不安的分割線——

而在長安城內,正在不斷推演的沙盤前,關注關內北面石州戰況的周淮安,也再度接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什麼意思,黨項各部之首的拓跋一族就這麼沒有了?」

「回主上,正是如此,當初在追索之下,逃進地斤澤的拓跋一族男女老幼,共計一千四百五十七顆首級,都已經就地初步確認過來,並非假冒充數之選。。」

負責北面延邊戰情的參謀小組組長應聲道:

也就是在數年之前第一次關內大戰時,追隨代北行營招討崔安潛而來的拓跋思恭為首八部黨項聯軍,在武功、咸陽等地相繼遭到慘痛潰滅之後,就連拓跋思忠本人都在逃亡路上死在一口枯井當中;

但是依舊還是有一些黨項藩部的殘餘人馬,得以僥倖衝出了包抄而來的太平軍羅網;而沿着涇水谷地一路奔逃越過了延州、綏州、銀州等地,卻又不敢停留的繼續逃回到了平夏黨項所聚居的夏州境內。

然後,在關內損失了大量精壯和中上層頭領之後,被打破了勢力平衡的黨項八大部之間,也毫不例外的以相互追責為由,開始了新一輪大洗牌式的爭鬥和內訌,後來又有沙陀部引兵過境搶走了不少牛馬羊畜。

結果這場動亂一直持續到了來年夏天。是實力最弱而討回來的人最多的,細豐、野律、房當三族在亂戰中最終勝出;而達成一致瓜分了原本勢力最強大的拓跋等部,所留下來的廣大草場牧地、牛羊奴口;

而作為拓跋部最後的殘餘力量,則是逃亡到了北面瀚海大漠中的一處綠洲地——地斤澤中,聊以苟延殘喘。這種三族獨大而相互鼎立的局面也未能夠維持多久,就迎來了隔年西軍東進的第二次關內大戰。

作為河西隴右行台總管的鄭畋,自然也曾經派人前往夏州徵召,這些名義上隸屬於夏綏延節度使配下的黨項各部;只可惜使者到了地方之後,根本找不到可以交涉的具體對象,就莫名其妙的丟掉了性命。

然後等到了來年盛夏之期,第二次關內大戰結束之後,以周本為首的太平軍也攜大勝之勢再度北上延綏銀夏,當地已經在內亂和災荒中元氣大傷的各個藩部,也沒有與之對抗和周旋的勇氣了。

因此,這次作為這碩果僅存三姓黨項降順的投名狀,就是帶着太平軍的使者為鑒證,盡起控弦之士圍剿和攻殺起拓跋部為首的殘餘勢力;但直到最近些日子,才找到了大漠深處拓跋氏為首的最後藏身處。

這也意味着五代當中可能雄踞西北的黨項勢力,就此退出歷史舞台而泯然凡俗了。接下來,就是對於這已經降服的細豐、野律、房當三族的黨項部眾後續處置方案了;

因為這三部通過兼并和內訌下來,依舊還保持了各自約數千騎不等的人馬;雖然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了,但是放在邊地也終究是一股不可忽略的力量。

因此,周淮安在思慮再三之後,還是在外事處、行人司等各個相關部門,所遞送上來的方案和建議成條當中,選擇了一個不叫保守和折中的處置方案,同時又額外添注了一條要求。

這樣,這碩果僅存的黨項三部,雖然避免了最激進方案當中,被懲罰性就地肢解拆分或是就地絞殺的命運;但是作為僅存的上層首領及其親族,卻是必須指定可看家人選之後,集體遷移到長安附近來定居。

此外,這三部還要各出一千弓馬俱全的控弦之士,加入到周本的軍事序列當中去,作為附從的輔卒騎兵大隊聽效上一段時間;再送出族內同樣數量的少年來,送到關內來接受童子營的編練。

畢竟,在草原之上一雞死一雞鳴才是最基本的常態,就算是把黨項人全部殺光滅絕了;但是留下來無主空白的草場牧地,自然還是會有新的塞外部落,繼續填補進來。

然而,若是從內地徵發百姓和軍隊去屯墾的話,因為草原地帶普遍相對土地貧瘠而產出匱乏,再加上道路和通訊條件落後的緣故,也會讓維持相應存在的成本,一下子劇增道令人難以接受的程度。

這也是大多數封建時代中原政權所要面對的類似問題;在相應的生產力和動員能力,達到軍隊投放和維持邊界的及限制后,就算再大的戰果也就無法轉換為相應的疆域擴張的利益,反而變成拖累和削弱國家實力的弊端。

因此,還不如暫時維持一部分實力大損,卻相對熟悉地方情況,對於太平軍有足夠的敬畏和服從之心的本地藩部,繼續保持一定的存在感,來排斥和驅除掉那些陌生部落遷入所導致的意外因素。

當然了,雖然在歷史上被戲稱為臟唐亂漢的說法,但從某種意義上嚴格說起來,有唐一代的邊塞政策和對外方略,也是歷朝歷代最為積極進取和卓有成效的;比如比如貫穿了有唐一代的延邊城傍制度。

也就是用被擊敗和征服的東西突厥、后突厥、鐵勒、薛延陀、回鶻、契丹等塞外部落,提供牛馬來源、充當延邊軍鎮的僕從軍和建立類似邊境緩衝區的存在。

雖然其中也不免因為用人不當或是內部鬥爭等因素的牽制和拖累,導致了有好幾次大型翻車現場;但只要中土政權本身保持足夠的穩定,便每每都能夠依靠雄厚實力和龐大體量,從頹勢當中給糾正過來。

因此,哪怕到了唐快要滅亡的前十幾年,還是能夠一紙詔書輕易的召集起五路大軍,把在代北舉起叛旗的沙陀朱邪氏族,給硬生生打成了隻身遁逃的孤家寡人;還能在南方收復被南詔入侵的安南之地,並且打得對方遣使求和。

而作為諸多更替的城傍部族勢力當中,得以延續到五代時期的兩支族群;無論是雁代的沙陀人還是鹽夏的黨項人,都已經完成了相當程度的半馴化;而活躍在圍剿黃巢起義軍的戰場當中。

所以到了五代之後,以李唐繼承者自居而建立後唐的沙陀軍事集團,乾脆就與中原各地軍閥已然毫無差別;而到了黨項李元昊的時代為了割據建國,還不得不生造文字和風俗傳統,推行逆向的黨項化。

也可以說,唐代的對外攻略和草原政策的執行效果,除了後世通過輸入(對中下層)喇嘛教和梅毒,和(上層)聯姻手段,來完成長期羈縻和控制草原的滿清政權之外,甚至還要比漢朝更進步一些。

畢竟,有唐一代雖然出過好些奇葩的例子,但始終就沒法像外來的滿清統治政權一樣;世世代代的把女兒嫁到蒙古部落離去,再用身材五短大餅麻子臉(天花、鼠疫重災區後遺症)的蒙古女人,不斷填充自己的後宮。

最終,把蒙古草原上有點字型大小的大大小小各部頭領們,都變成「舅甥之親」「皇族外家」;而從血緣和名分實質上,完成所謂「滿蒙一體」的基本羈絆體系。

其中尺度最大的,也不過是唐中宗把自稱漢李陵之後的黠戛斯人,認作遠藩同宗而親貴非別族可比的笑話;以及以河曲之地為金城公主入蕃的陪嫁,導致唐蕃反目之後持續流血多年,才重新奪回來的慘痛代價。。。

至於在檀淵之盟中與入侵的遼聖宗結成兄弟之國,供奉蕭太後為長輩而以歲幣維和;在三川口之後和裂土建國的西夏,變成兄弟之邦再交一筆歲幣做添頭的惶惶大宋,還是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因此,短時間內太平軍也只要有所保留和維持,部分舊有的延邊政策和既成事實;從軍事上重點和優先維持住幾個關鍵節點,再在日生生活所需和牛馬羊產品貿易等經濟命脈上進行間接控制。

所以,暫時給這個幾個黨項氏族的定位,就是提供牛馬和皮毛製品好了。而太平軍甚至會派出獸醫和專門的手工匠人進入他們的部族,指導相應的定居化和圍欄式畜牧生產,以及後續骨肉奶皮毛等產品的利用率。

等到日後基本交通基建和通訊狀況大衛改善之後,再進行較大規模的調整和改造,到時候對方如果已經習慣和適應了太平軍所刻意維持的經濟體制,也就更沒有什麼反覆和抵抗能力了。

就像是後世牛氣哄哄的霓虹電子工業和製造業,其實是作為燈塔國的產業體系配套,而發展出來的偏科產物一樣;又好比那支所謂海上自衛隊,其實就是燈塔國駐留亞洲軍事體系中,配屬航母集群的防空分艦隊角色一般。

想到這裏,周淮安突然又對如今遠在西南南詔國內的局勢,多少產生了一些興趣,而對着左右吩咐道:

「去給我找來黔中的最近戰報和相應進度,還有曲承裕等人的定期彙報。。」

——我是分割線——

而在遙遠隴右道的腹心之地,日月山赤嶺之下的原野中,已然是廝殺震天而轟鳴不斷了。就在遠處的高山之間,隱約可見三面懸崖萬仞,只有一條道路盤旋而過的天下絕險——石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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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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