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使者遙相望(下

第1039章 使者遙相望(下

與東都方面使者敬翔的見面還算是愉快,只是他此時此刻還很年輕也尚未娶妻,還只是一個快樂的單身狗而已,周淮安自然沒有機會見到那位堪稱五代奇女子的劉氏了。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說,與這位相處的過程讓人很舒服和自在。或者說是他自有一種尤善於揣摩人心而見微知著的親和能力;而讓人很容易就忽略和模糊了相應的立場和態度。

因此作為部下的話,這樣一個人總能夠很貼心的急你所急、想你所想的,拾遺補漏於無形和細微處;或是就像是潤物細無聲又不可或缺的,存在於日常點點滴滴的不經意間。

而作為使者的話,則是能夠相當貼切的正中關要和有的放矢,就算是一些敏感的內容在他嘴裏說出來,也是寰轉有餘和有禮有節的把握好分寸,而又讓人不覺得受到冒犯和刺激。

只是他對於周淮安所表現出來的欣賞和隱隱的招攬之意,卻是敬謝有加而左右他顧的不動聲色迴避了。這也算是在周淮安意料之中,反正一切都還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如今的太平軍督府格局已成,倒也不用特別依靠某個人的能力和才幹才能成事的;因此,只要是朱老三那頭最終搞定了,這些東西也就是錦上添花式的附帶收穫了。

然而再接下來的日子裏,第二家開始對於太平軍表示出輸誠和投獻之意的關東勢力,卻是有些出人意料。居然是河陽鎮的諸葛爽,也派來了商榷如何投附和配合太平軍在關東行事的使者。

雖然來人不如敬翔那般的能言善道而據有天然的親和力,但其擺出來的姿態之低,同樣是讓人有些刮目相看。因為對方不但帶來了河陽五縣三州的田土戶冊兵藉,還表示可以交出黃河要衝的河陽中城和北城以為誠意。

而諸葛爽所求的內容也不高,甚至有些低於基本預期了。不過是保全他兒子諸葛仲方在內諸葛氏一門的身家性命,能夠在新朝做個小有餘裕的富貴閑人而已。這就讓人有些無法拒絕的條件了。

不過,也基本符合相應參謀組對於這位身段和手段同樣圓滑,而相繼附從過龐勛、李唐、黃巢等多方勢力,而遊刃有餘得被天下反賊們視為畢生偶像和奮鬥目標的相應「不倒翁」人設。

因為在正常歷史線上的他,輾轉於各方勢力的目標始終很明確,為了自保的需要更大過於其他唐末五代藩鎮擴張地盤而稱王稱霸的野心;尤其是在眼下他已到了垂老亦亦的風燭殘年之際,剩下的也不過是保全親族之慮。

要知道,像是這種五代藩鎮體制之下,身為一方武人集團領頭人的節帥位置上,從來就是只能上不能下的結果。在李唐朝廷的權威尚且還能發揮一點作用的時候,那些藩帥們還有概率在失勢和被驅逐之後,帶着家人親族留寓京師。

但是自從龐勛之亂而朝廷權威日墮之後,在屢屢出現以下犯上的權力更迭中,逐漸失去威懾力和退路的藩帥們,被繼任者斬草除根式的殺全家就成為了一種常態了。因此他一旦身故,河陽鎮的變亂指日可待了。

而諸葛爽所佔據的河陽鎮,正當是河南、河北之間的關鍵要衝所在,又在都畿道的肘腋之側;北面就是河東道的昭義軍(澤潞鎮),東面是老對手魏博鎮,西面就是河中鎮;同樣是各方勢力所覬覦的四戰之地。

所以才要依靠隔河與南面朱老三所代表的都畿道勢力結盟,相互依存和互保而得以在其他方面有所進去。現在朱老三既然要改弦更張的投附太平軍方面,河陽鎮也不得不作出反應和表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對方顯然也選擇了一個很好的投附時機,河陽鎮本身正好處於河中王重榮所控制的潼關——函穀道的東端出口;與東都的朱老三所部、關內的太平軍勢力,天然就形成了三面合圍的壓迫和威脅之勢。

更何況他還發兵奪取了河東上黨之地的潞州,控制了太行八陘當中的太行、軹關兩陘孔道;據有的籌碼就更大了。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公開表態和站隊,都對於眼下的局勢據有很大的作用和幫助了。

所以無論於公於私考慮給於適當的援助,穩住河陽鎮方面都是很有必要的。因為這也代表着朱老三所在的東都方面,只要全力應對來自西面的威脅就好了。

而隨着河陽鎮使者到來的,同時還有來自關東各方勢力的相應消息。就像是隨着前朝宰相鄭畋挽救李唐最後努力失敗,所導致多米諾骨牌倒下的第一塊,在這段時間力關東各方勢力也做出了相應的反響和聯動。

反應最快最激烈的,卻是長期割據河北腹心地區的河朔三鎮;

其中正在與李克用的代北聯軍、諸葛爽的河陽軍,爭奪河東道上黨之地的成德軍節度使王鎔;當先在鎮州(河北正定)自立為王,定國號為趙,大建宮室殿宇,廣置文武百官。

然後是再度發兵攻入河南的魏博鎮節度使樂彥禎,也毫不示弱的緊隨其後自立為魏王,定都魏州貴鄉城(故治今大名縣城東北)改為大名府;編設諸般儀仗鼓吹和百官所屬。

而後才是佔據了代北各州而殺得諸胡人頭滾滾,正在覬覦河東腹地太原府的盧龍節度使李可舉;亦是就地響應於幽州隋臨朔宮舊址起高台祭天,而自立為燕王。

然後,這由河朔三鎮基礎上新鮮出爐的河北三王,也再度於使者爭相往來之間,呈現出了重新合流和結盟對外之勢。在此壓力之下,最先做出反應的則是位於青淄鎮的平盧軍節度使王敬武。

就在半個月前,王敬武於青州益都城內自稱齊王,建府開衙而置招賢館廣納士人名家;同時與(徐泗鎮)武寧軍節度使時溥議和罷戰,各自瓜分了隸屬於泰寧軍(兗海鎮)的海州和密州;

同時,時溥也在退兵之後於徐州彭城(今徐州彭城區)自立為韓王,就此開府稱制。而盤踞在了毫、宋、潁、陳之間的蔡州賊秦宗權,居然也來湊熱鬧一般的在焦夷城(今亳州城父縣界)建國東秦;

然而,只剩下沂州、兗州兩地,卻又奪佔了天平軍齊州的泰寧軍(兗海鎮)節度使朱瑾同樣也不甘示弱;就此在臨沂(今山東臨沂市臨沂城)自立為魯王。。

因此,再加上了已經據有南方廣大之地,而已經先行稱楚王的周淮安;居然在一時之間居然把戰國七雄的國號,幾乎是重現於當代一般似得。

但是這還沒有完。又過了數日之後,河東方面也傳來了新的消息;據有河東鎮大部地方的李克用在北都太原府的行宮裏,擁立了一個不知來歷的所謂宗室李秘為新君,改元年號為天祐。

緊接着,就此冊封朱邪翼聖李克用這個沙佗人為攝政皇太叔;守太尉、兼中書令、上柱國、河東、昭義。義武、河中等軍節度使、諸道兵馬副元帥;又進爵為晉王,並加賜「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的榮譽頭銜。

儼然間就在河東的表裏山河之地,再度復辟一個李唐政權余脈。然而這就搞笑了,因為這樣也意味着在太平軍俘獲了唐僖宗李寰、唐昭宗李傑;以及舊唐宰相鄭畋在最後時刻擁立的那個宗室李柷,

還有剛剛隨着朱老三的長子朱友裕,一起從東都送過來那個鬧劇一般的「五日天子」李順興之外,世上又出現了第五個「大唐天子」,而與之前那幾位并行於世了。

當然了,真到了這一步倒也是好事情。因為這意味着所謂大唐天下的麵皮和遮羞布也該被扒拉的差不離了,不用再指望存在多少號召力和影響了。

因此,周淮安倒是怎麼想急於處置和發落,朱老三送過來的這個長子朱友裕了;因為殺人固然一了百了了,但是又怎麼比得上太平督府將一個人進行全身心的改造,直到他爹都認不出來的結果呢?

但是相比這些紛亂雜陳的消息,周淮安更在意的是受到圍攻的而丟城失地,幾度被圍困在鄆州孤城內的天平軍節度使曹翔的命運。

最後傳來的消息說,自東面引泰寧軍來攻的大將朱瑄,已經在齊州自稱為新的天平軍節度使,巨鹿王;而被魏博軍所佔據的滑、曹、濮三州,也由節度使樂彥禎任命其子樂從訓為天平軍留後。

因此,算在原來的天平軍節度使曹翔。在一個天平軍地盤裏,居然同時存在了三個不同背景的節度使了。但是好在樂彥禎和朱瑾各自稱王之後,所謂的聯合之勢就暫緩下來了。

再加上朱老三在都畿道的內亂當中得以騰出手來,重新開始鎮壓都畿道周邊的許、鄭、汴、蔡、殷的局面;因此,短時間之內已經不虞局勢又更加惡化下去了。

與此同時,在長安城北興寧坊的臨時驛館當中,作為即將啟行離開的河東鎮使團,突然就被團團包圍了起來;然後在城北禁苑當中開闢出來的校場上,觀看火器射擊操演的副使李存孝,也被手持篼網和石灰的據盾甲兵圍住。

然而,他卻是沒有馬上當場反抗而沉聲反問道:

「這就是太平軍的待客之道么?」

「不好意思,難道您不曉得那李鴉兒,已在河東復辟舊朝,自稱晉王了么?」

「什麼?」

李存孝不由動容喊道:

「這是誰欲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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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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