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使者遙相望(中

第1038章 使者遙相望(中

於是,作為後續暗流涌動的連鎖反應之一。在河南道鄭州境內的嵩山少室山五乳峰下,被巨大的層層土木圍子和附屬建築、坊市所環繞起來的天下第一名剎,號稱百殿千閣的禪宗祖庭少林寺本山,也迎來了捉刀挺槍軍馬的三面合圍。

只是負責領隊的軍將,卻是袍甲下的大半個身體都是用繃帶裹纏起來,臉上也貼著療傷的膏藥,而在一片刀槍林立肅殺森然的氣氛面前,顯得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滑稽。

赫然就是在洛都之亂中逃得一條性命,還帶着一群使用火器的新卒,拚死接應了自圓壁城出逃的朱氏家眷,而事後得到嘉獎和提攜的前東都教練使蘇拉;因此,如今他已經是官拜河陽南關守捉。

只見他騎着一匹花皮馬而抱着臂膀,緩緩行走過軍前而大聲的呼喝和鼓舞道到:

「我就是蘇拉,蘇州的蘇,拉麵的拉,那個歷經戰陣怎麼也死不掉,而被人稱我幸運的蘇拉;」

「如今,我也是帶着你們發財的將主。只要抄了山上這些賊禿的家當,咱們的日子就當好過多了。。」

「多想想在柏谷寺、高粱寺和神台寺那些個下院的的所獲,少林本山上能夠找到的好東西只會更多;」

「但是這兒的賊禿數目更多、儲集更厚,就是不肯乖乖就範;還聚集了人手和器械佈防內外想要頑抗一時;咱們該怎麼辦?」

隨着這句話語回蕩裊裊而去,剎那間軍陣中就爆發出一陣海嘯般的怒吼聲:

「揚了他。。」

「嫩他。。」

「乾死賊禿們。。」

「說得好!」

待到呼聲稍平,蘇拉才繼續大聲喊道:

「尊奉留守之命,打下山門之後,糧食物用不能動,財貨細軟隨便拿;不準放火,不準亂殺,不準胡亂打砸:」

「那些賊禿們也要儘力捉活的,殿閣里物件也盡量取整;這些人和物件,事後都是可以拿來換成錢糧和其他好東西的,」

「若是那個不長眼的胡亂瞎搞,壞了人貨應有的作價和成色,讓大夥兒的利益受損,那就莫怪我代為留守當場行那臨時軍法了。。」

下一刻急促的擂鼓聲炸響,如林抖擻在風中的旗幟就像是多頭龍蛇一般的動了起來;隨即又變成多個持牌挺矛撲向外圍山門和高牆的鋒矢。

而比他們更快一步的則是橫隊弓手放射開來的箭矢如雨;咻咻作響着一陣又一陣覆蓋了高聳的山門、牌樓和牆邊;頓時給這些防禦工事前後鍍上一層風中顫顫的白羽。。

然而偌大的寺院當中或又是高牆、山門背後卻依舊是靜悄悄的一片,仿若是身處在一片鬼蜮當中似得。直到這些披堅執銳的甲兵衝到了山門前的十多步之內,剎那間才在山門和高牆上突然冒出許多身影來。

他們同樣明晃晃的穿甲而手中端持着插著箭羽的橫排,或又是拿着弓弩和梭鏢、投矛,就這麼居高臨下的標射入那些抵近的都畿軍中,頓時血光迸濺的貫倒了好些身體,也將他們手中合力推抬的撞樁,給掀翻側倒在地上。

下一刻,在蘇拉身邊的一名粗手大腳的軍校破口大罵起來:

「尻恁娘,這些賊禿還有臉自稱佛門清凈地,只有些拳腳健身的本事,這連弓弩甲械都私藏齊全了。。」

「這般就好,弄他便沒錯了。。動手。。」

蘇拉見狀卻是不怒反喜道:隨着他身邊的一面旗幟搖動起來擂鼓聲再變,而從那些連射了幾輪之後,如同分撥一般飛速退開的弓手之中,露出數排持銃手整好以暇的身形來。

只見他們毫不猶豫的對着山門、高牆,放出一陣如滾鍋炒豆的劈啪聲。然後毫不猶豫的分開兩側,露出緊接放射的第二排、第三排。。。

就在淡淡的煙氣很快被山前風倒吹開的那片刻,就見牆頭上奮力投標射箭,和在山門伸出長矛戳刺著阻擋靠近的僧兵們,幾乎是參差不齊猝不及防的慘叫着,仰面而倒或是撲在牆頭上。

然後,蘇拉身邊的旗幟再度搖動起來;兩門門裝載在大輪轂上的小炮也被推到了陣前,而對準了被各種木料給嚴嚴實實頂抵住的高大山門;用粗線香點燃了引線。。

下一刻,震得漫山遍野噗噗震蕩而回聲作響的轟鳴中,兩枚沉重的球彈幾乎是目不暇接的正中數十步外的高大山門,在兩篷木屑碎塊迸濺之間,徑直打出兩個不規整的坑洞來。

然後,又變成了山門背後支撐物轟然倒下的塵埃滾滾和被壓倒個正著的慘叫聲。而正團簇在山門兩側與牆頭擋格拼刺的都畿兵,亦是大為振奮的叫囂起來。

只見他們毫不猶豫的湧入山門內側,不斷揮動刀斧鑿擊著擴大開缺口,進而析斷了支撐了門內的橫杠,又在合力抬起撞樁沿着山門裂隙往複衝擊之下,頓時就將厚實粗重的山門四分五裂的打裂、剝落下來。

然後,隨着他們丟下撞樁挺起刀矛,與山門背後露出來有些茫然和惶惑,卻手持鐵頭棍和朴頭槍的僧兵們,迎面廝殺成了一團。。。。

僅僅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少室山下第一道、第二道山門之間的防線,就隨着被追殺的滿地亂竄而丟盔棄甲的僧兵,以及被迅速點燃起來的牌樓和僧院、邸舍而迅速易手了。

而成群結隊被俘獲和搜尋出來的佛圖戶和僧邸戶,還有灰頭土臉的大小光頭,也隨之穿繩捆手著一串串被牽扯了出來;而見到這麼一幕的光景,身為主事人的蘇拉這才在心中微微松下了一口氣。

他可是「三生有幸」才意外得到這麼一個獨自帶隊行事的機會;如今都畿軍中奉命掃蕩地方的人馬可是分作了好多支,但是負責帶兵鎮壓和肅清少林寺,卻是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要知道這可是天下第一叢林的禪宗祖庭,開國伊始就與李唐皇家關係密切,哪怕是武宗滅佛那會查抄毀禁天下寺院,都依舊很快恢復舊觀的佛門神聖之所。

要知道除此之外,史上唯二兩次敢於對於少林寺下手的例子,還是北周武帝宇文邕時期的「周武滅法」與隋文帝楊堅朝的「大業之火」;那都是開朝雄主的作為。

因此,作為都畿道所屬全面向太平軍靠攏的表態和投名狀之一;那些追隨朱留守的老兄弟和宿將們,在這件事情面前都未免一下子畏首畏尾或是明哲保身的推諉起來;甚至反過來為之說項。

因此難免有些大光其火的朱留守,最後居然只能啟用他這個來自嶺南韶州,跟腳淺浮與當地關係不深也沒有什麼勾連的新晉將領,帶領一群新募的士卒來負責這件事情。

為此還專門給他配屬了頗為珍貴的火器以為加強。不過對他而言,所謂北地佛門信眾的怨望什麼的,並沒有什麼大不了;要知道,當年在韶州曹溪口的南禪祖庭——寶林寺時,他也曾經是堅守其中護法鄉兵之一。

結果在悍然攻打過來的太平軍刀槍箭雨面前,漫天神佛和再多的誦經禱告也不能抵擋的分毫片刻,就灰飛煙滅了。剩下來的僧徒信眾,更是乖乖化作了侍奉太平督府的佛門改良典範。

所以在他眼中,就算是這漫天的神佛真的存在,終究還是得敬服人皇帝君並為之驅馳的。而他也隱隱有所察覺自己做的勾當,似乎與太平軍方面授意相關,那自然也無懼這些註定破敗和沒落之流的賭咒了。。

——我是天南地北的分割線——

而相比北地轟轟烈烈的歷史進程,發生在南方千里之外的小插曲就顯得平淡無波的多了。因為,福建觀察使五州之地猶自保持着自立名義的最後建、仃兩州,也迎來了長久厚積薄發治下的瓜熟蒂落最後時刻。

在來自沿海的福、漳、泉三州地方的輔卒,和武裝屯墾團的逐步推進蠶食,以及自分水關入閩的溫州義從的不斷騷擾夾擊之下,最先屈膝降服是首當其衝的建州(今福建省建甌市)五縣全境。

自立為建州防禦使而自持險要,長期抵觸太平軍深入和滲透的前福建觀察使陳岩妻弟范暉,在州治建安城破后自殺身亡,舉族被縛出降,而就此流放往對岸的夷州大島編管勞役

然後是佔據汀州(今福建長汀)的土豪大戶陳氏,也是前福建觀察使陳岩出身的家族;在陳氏聯合五山十一峒的山哈蠻,憑險設下諸多寨壘以為對抗和小規模衝突拉鋸的數年之後。

卻被來自江西虔州(今江西寧都縣)方面翻山越嶺而來的奇兵,給攻破了所憑持的家族祖地黃連鎮(今福建省寧化縣);結果自長汀縣倉促出援的團練兵,在九龍溪畔遭到了溯流而上的太平舟師突襲。

在來自舟船上的銃炮轟擊之下,作為助戰的近萬山哈蠻當場大潰不可收拾;然後以陳氏為首諸多豪姓子弟、族人為主的五千汀州團練,被緊隨其後太平山兵騾子隊突入陣中,追殺得漫山遍野死傷枕籍。

因此,當這些殘餘人馬好容易退回州城長汀后,卻發現城上已然盡為易幟而堵在門外。因此,包括陳氏遺族在內的六十七家汀州本地的豪姓大戶,就此舉家扶老攜幼的押往漳州出海,加入到開屯夷州大島的行列中去。

然而作為新平定的福建路五州善後處置副使(正使暫缺)的人選,卻是出乎意料的落在了歸化人出身而別號「肥孔」的前溫州主簿孔利落身上了。

因此,他上任之後的額第一要務,就是帶領着那些海外招募而來的域外義從們,繼續奮戰在閩地內陸的群山之間;以完成對於福建五州的再度平定和開化進程。

一方面他需要剷除和追繳那些,戰後散亂欲當地的山匪賊寇,同時着手消亡那些豪姓大族的殘餘影響,而吧有限的人口,集中編管起來。

另一方面,他也必須挾勝之勢威逼和利誘那些土族山夷,從那些山哈聚落中羅括到足夠的壯勞力,以加入到對海大島的開拓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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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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