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2.第1040章 使者遙相望(續

1042.第1040章 使者遙相望(續

第1040章使者遙相望(續

隨着昏黃一片的山石土色,隨着縫隙間完成生長的野草篷篙,而慢慢多出了星星點點的盎然綠意,然後又變成了更加顯目的叢叢低矮灌叢,最後是正當初夏怒放的各色野花,搖曳著點綴在連片的茵綠草野之間。

「出來了。。」

「走出來了。。」

「總算走出來了。。」

望着遠處臨洮谷地當中蒼蔥翠綠而又層次梯比的大片田畝,還有散落在低矮綿連的丘陵間的隱隱村社;這些劫後餘生的西軍將士們也難免熱淚盈眶或是淚流滿面了。

這時候,再沒有人顧得保持最後的隊形和次序,紛紛解開坐騎和馱畜的束縛任其就地覓食去,爭相恐后的向前涌動而去。於是不多久之後就達到了目的地。

只見混黃的洮水東岸巍峨聳立的康狼山下,灰濛濛為主色調的臨洮城牆,已經對岸渡口上抵角而居的武街戍壘,赫然就在他們的眼前了。

只是當他們奔走到了更近的距離內之後;卻突然發現無論是洮水東岸的臨洮城,還是通過一條浮橋所連接的對岸武街戍壘上,都飄搖著一面有些陌生又熟悉的青旗。

剎那間這些蜂擁前奔的先頭士卒,就突然大驚失色的停下腳步來,而與後面更多趕上來的人群推擠成了一團,然後又變成當場嘩然喧天的叫喊聲:

「怎會這樣?」

「天要亡我么」

而伴隨着越來越多此起彼伏的大片驚呼和嘩然聲,不久之後不知道隨着誰人給開的頭,就變成了連綿彌散在這片繁花綠草盛放原野之上的嚎哭聲了。

因為,就是這幾面青旗所代表的是:僅存這些歸義軍中親族子弟和鄉黨的漫漫回家之路;以及一路咬牙吃苦堅持轉戰到這裏的所有努力,都在這一時間化作了烏有了。

隨後趕上來的本陣也沒有能夠制止和封鎖的住,相應消息的傳揚和擴散開來;於是在一時之間遍地都是一片哭天搶地之聲,而驚得那些四散吃草的畜馬,向著更遠逃避開來卻也沒有人去管束了。

而當眼睛通紅而面頰消瘦的李明達,也帶人拍馬來到了身為領頭人的李明振神策,用從牙縫當中擠出來的嘶聲:

「大兄,我覺得還可以試着沖一衝,那嶺賊就算是從岐山道(漢中至天水)遠赴而至,相必也沒有多少人馬的。。」

但是事實上他口中這麼說着卻不敢怎麼確定;因為作為出蜀四道之一的祁山道是距離最遠,但是道路最寬、路況最好的一條,又有西漢水上游支流所提供的行船運力。

因此當年的諸葛武侯,才能暨此發起六齣祁山的北伐中原大業。而相比西漢水在冬季難行的枯水期,現如今正當是春夏之交水量高漲的汛期;不用腦子想都知道來自蜀地的輸運,會得到極大的便利。

儘管如此,李明達卻還是不想就此放棄,至少在艦隊最為絕望的那個結果之前,他覺得自己還可以憑藉這些人,再努力上一把,也許就的過了這南關呢?但是他必須說服名義上的領頭人李明振,才有機會將所有力量擊中起來。

然而他的這一番心情和決意卻是再次難免落了個空。在抬架上受到如此刺激而傷情加重的李明振,卻是臉色潮紅的隱隱有些神志模糊的喃喃自語道:

「我。。我。。不想再走下去了,這興許就是天意吧,註定要令我埋骨在這臨洮之畔了。。昨夜的夢便就是佛陀與我的徵兆了。。。」

聽到這些話語的李明達,卻是在臉上閃過幾抹痛苦、悲憤的顏色,最後又化作了長長的一聲嘆息,就此放棄了繼續勸說的努力而拍馬轉身離去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對於已經兵臨城下的西軍殘部,臨洮城內卻是有些無動於衷的味道。因此,士氣大喪的這些西軍將士們,也得以收拾心情又從新收攏了畜馬,而就此紮下了營盤來。

然而,就在這一個讓大多數人滿懷心思與愁緒,而在四下里隱隱唱着故鄉小曲難以安寢的夜晚;還是發生了接二連三的變故

,將發熱昏迷當中的廊州都督李明振給驚醒過來。

但是這時候已經沒有人顧得上他了,之間火光暗淡的營盤之中到處都是亂跑亂叫的身影;無所不在的喧囂聲也直接淹沒了他聲嘶力竭的努力呼喚親衛喊聲,然後直接氣結昏死過去。。

在經過了一整夜的呼喊嘶鳴之後,直到天明時分才有人來到了暫時被遺忘的李明振面前,將他搖醒過來之後又捶胸頓足的哀聲哭喊道:

「不好了,都督,昨夜裏李(明達)都團的人馬突襲了咱們的陣盤,把所有的牛馬器械淄用,都給搶走了啊」

隨後又有人灰頭土臉的擠上來喊道:

「可不止是本陣啊,就連楊氏、郭氏、龍家的陣營,都在夜裏遭了搶,還死了人。。」

「那如今都團的人馬呢,。」

李明振就覺得滿心苦澀和辛酸難耐,這個結果在他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相比滿心想要在這個亂世之秋保全住家門的自己,這位從弟卻是野心勃勃的想要暨此獲得更多的東西;因此,在舉步維艱的互相扶持了一路之後,兩下終究還是難免走上了分道揚鑣的結局。

「有人見到他們都馳向西面的谷口,奔走往保塞州方向去了。」

當即有人回答道:

「。。。」

李明振聞言卻是心中難得清明的嘆了口氣;相比一片兵敗如山倒難以挽回的河西道境內,自己這位族弟裹捲走了所有畜馬軍資,顯然是想要前往雜蕃混居的昔日隴右道腹地,意圖再有所作為。

「那咱們呢?」

剩下幾名灰頭土臉的軍將,聚攏在李明振身邊哀聲道:

「都降了吧。。」

李明振神情委頓而意興寡淡說道:就像是一些拋下了萬鈞重負似的。

「都督!!」

在場諸將不由面面向覦的失聲叫起來:

「難道連我最後的號令都不想聽了么?」

李明振卻是難得勃然道:

「為今之計,就算城內的賊軍不來攻打和滋擾,光憑剩下這些兒郎卻還能走多遠呢?難道真忍心令其路倒荒原么!只要能夠多活下來一些子弟,讓我這個殘喘至今的將死之人背些罵名又算得什麼?」

「更何況,如今我也算是與那太平軍之主,同取太尉膝下的連襟干係,總不至於連一點活路具無了。。。」

於是不久之後,正在臨洮城內依照發動起來的丁壯虛張聲勢,嚴陣以待的選鋒校尉杜洪和留用騎將李存璋,及其麾下的兩團軍卒,也迎來了門前赤膊背手的請降使者。

——我是請降分割線——

而在千里之外已經塵埃落定的關中道,隨着涇渭流域不斷被開墾出來田地和疏通的河渠,在許多被木條籬笆所圍起來的村莊廢墟中,也開始出現了些許裊裊炊煙和人跡。

長安城西郊的廣廈門外,也再度迎來了一行特殊的車隊。身為大唐新君也是末帝的李傑,也在透過車窗打量着數年之後久違的長安城,以及已經變得越發斑駁破舊的廣廈門輪廓。

當初他就是從這裏輕騎簡從跟隨着皇兄逃出上京城的。只是當初他倉皇離開的時候還是天子身邊最為親近的一介壽王,現在再度歸來卻是作為階下囚的末代帝君了;

未免很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謂,但卻又沒有多少悲傷和情切之類的悸動和心懷。因為,他曾經擁有的大多數情緒和熱忱,都已經被那位聖主兄長的恩威莫測手段,給一點點戳抹乾凈了。

因此,他現在能夠剩下來的主要想念和訴求,也就是努力扮演好即將成為天下新主人的那位楚王/大都督,所需要的各種角色,然後為自己爭取一個稍微優待和體面些的結局,就是善莫大哉了。

因此,他也以亡國之君的身份,頗為心安理得接受了所謂「昭宗」的廟號。沒錯,就是死後才能追奉的廟號,在那位大都督的某種惡意趣味之下,給安在了他們這些猶自還活蹦亂跳着的亡國之君身上。

當然了,按照隨行當中的某位學士人稱鄭鷓鴣的鄭谷所稱,這是是富有深意的結果;大有為了警醒過往和昭示世人,意為他們這些國滅猶自偷生的末主們,就算是或者也宛如已經入土,蓋棺定論的行屍走肉一般云云。

但至少讓李傑慶幸的是,自己得到的是不那麼惡謚的「昭宗」廟號,正所謂是「容儀恭美曰昭,昭德有勞曰昭,聖聞周達曰昭」。難道是因為自己儀容尚可,而生平喜好文學和結交儒士的緣故么?

相比之下,已經遜位為太上皇的那位兄長,就得到的是「僖宗」廟號。可謂是一針見血而入木三分的格外誅心了。因此,當這個決定送達他們面前的時候,同為階下囚的好幾位老臣可是要死要活的鬧騰了好一陣。

結果在發現對方根本沒有馬上處死相關人等的意思,而依舊還是該展覽的展覽,該巡遊的巡遊;該吃的吃,該睡的睡,就算作勢尋死根本沒人在乎之後,也就完全消停了。

因此隨着廣夏門的越來越近,李傑也開始揣摩起接下來日子該怎麼度過了。是穿上青衣小帽當庭奉酒,還是穿着女人的裙衫宴上做舞;或又是給娶一個出身舊時高貴門弟的妻子,然而等生養女兒后興起就上門取樂?

而相比內心戲份十足卻不露形色的唐昭宗李傑,身後車隊里其他被俘的舊朝文武大臣,各種反應就要鮮明的多了。有的在奮筆直書、有的在唉聲嘆氣,還有人在做意思悲壯的訣別詩等等,不一而衷。。

當然了,對於周淮安而言,把這些蜀中小朝廷的俘虜弄過來只有一個作用。就是填充在上京長安繼續開辦的特殊身心改造場所——功德林的分院,地址就安排在大慈恩寺大雁塔附近的方便院內。

主要是因為在經過歷次攻戰拉鋸之後,原本留在京城裏那些舊朝的戚里勛貴和王公大臣門弟,沒有能夠逃走或是南遷到江陵的,幾乎都被來自官軍和義軍雙方面,給滅門破家式往複清算了一遍又一遍而消亡殆盡了。

因此,現如今在太平軍接受之下,能夠倖存下來級別最高的舊朝臣屬,就剩下惟一一個前唐神策左軍馬軍將張承范,這傢伙是裝成女人躲在平康里北曲的娼門中,一直苟過了崔安潛和鄭畋兩次反攻長安的戰役。

最後在太平軍入駐長安之後,才被自己昔日的舊部給認了出來就此身陷囹圄;但也因為運氣極好的躲過了,太平軍與官軍在長安城最後時刻慘烈對陣的波及。

而作為展示新朝氣象和態度的系統工程一部分,對於這些舊朝君臣所屬的公開改造過程,無疑也是其中相當重要的形象工程一環,光靠這麼個堅守過潼關,在西京淪陷前為大唐戰鬥到最後的張承范是不夠分量了。

當然了,重要的是這個接受改造和發生轉變的表面過程;至於這些被接受改造對象的真實態度和內在心路過程如何,反而不再重要了。

因為,只要他們能夠在功德林里接受改造的每一天,多寫下一份自白書和刊登一篇回憶錄,參加一場報告會;對於前朝殘餘下來的影響力和存在感,就是一種持續而變相的消亡過程。

畢竟,這世上難道還有比一個活生生的末代皇帝,更好現身說法的例子么?當然了,這些擺在明面上的舊朝所屬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潛在的作用。

就是籍此把那些對於新朝心懷不滿的遺老遺少,還有那些各方勢力派來的探子和眼線,給吸引出來的「魚餌」所在;只要他們一活躍起來,在新編戶籍的聯防制度之下,就很難在輕易遁形了。

順便PY一下,《勝訴才是正義》從1968年的紐約開場披着律政皮的年代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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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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