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狼崽子
自從兩個人坦白了一切，裴長庚從未在景瑟面前露出強硬的一面。
他似乎永遠是那樣溫文儒雅，連生氣的時候都會帶着笑。
可當他提起白睢，卻是會神情大變。
景瑟又何嘗不知道裴長庚的心思，他是顧及自己才沒有早早的殺了白睢。
「好！」景瑟站了起來走到裴長庚身邊，她側着身子坐在裴長庚的懷裏，眼神定定的看着他，「你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說完，她伸出手摟着他的脖頸，然後把面頰依偎在他的胸前，聽着他的心跳聲。
「我喜歡你，所以你做什麼，我都是高興的。我們在一起，是因為彼此適合，不必如此生疏！」
即使當初裴長庚親自殺了白睢，她也不會生氣。
高處不勝寒，前世的她已經過夠了那些孤單的日子，她現在求的不過是和這個人互相攜手走到最後。
景瑟向來擅長撒嬌，此時的吐氣如蘭，聲音更是甜膩宛若在裴長庚的心尖上撒了蜜糖似的。
裴長庚何時見過這樣的景瑟？更是拿她沒有辦法。
向來強硬、果決的景瑟，不僅顧及了他的心情，更是願意哄着他開心。
有妻如此？他還有什麼求的呢？
裴長庚抬起手緊緊的抱住了懷裏的少女，像是抱住了他的整個世界。
……
這一夜長公主未曾睡好，她在夢中多次見到了去世了多年的白素梅。
白素梅依舊是那麼好看，眉眼溫婉說話不疾不徐。
她說，「長公主，你是我母親就好了！」
她說，「只要長公主你高興，我做什麼都願意！」
她說，「長公主我不能入宮為妃，我有苦衷。」
她說……
長公主醒來的時候滿頭大汗。
其實長公主一直都知道，白素梅曾真的把當她當做母親，連臨死的那刻都未曾恨過自己。
可是有什麼用呢？白素梅太不聽她的話了。
她至今都不明白，為何太後會把白素梅強制丟去景家，而向來聰慧的白素梅卻同意了這門親事。
白素梅曾說自己有苦衷？白素梅所謂的難言之隱到底是什麼呢？
可惜白素梅沒有說，長公主也不能得知了。
太后更是個老謀深算的，即使長公主看着太后多年，也絲毫猜不透這個人在想什麼。
等天明的時候，景家便有人來傳話了，說三日後景瑟會親自登門拜訪長公主。
長公主聞言卻是重重的鬆了一口氣，景瑟和白素梅一樣，都是個極其孝順的孩子。
所以，景瑟在聽聞長公主願意告知母親的事後，才願意來長公主府。
長公主握著茶盞，閉上眼覺得略微苦澀。
她身為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因為有軟肋還被白睢這個小野種脅迫。
而景瑟會因為有軟肋和太懂孝順，或許會弄丟和裴長庚的親事……
長公主心想，景瑟這一生，怕是都不會再見到陽光。
或許是想到景瑟往後會可憐，長公主的心裏又舒服了不少。
敢不聽她話的人，她會讓這些人知道錯了。
從前是白素梅，現在是景瑟，兩個不識抬舉的女人，壓根不知道能得到當今陛下的垂愛，是天大的幸事。
「你親自去一趟黑雲衛告訴白睢，我已經辦妥了。」長公主對身邊的貼身嬤嬤說，「讓他好好準備吧！」
三日，轉瞬即逝。
景瑟特意帶了幾個未曾習武的小丫鬟伺候在身邊。
等到了長公主府，她便被獨自迎到了母親昔日曾經居住的院子……
在景瑟的記憶里，長公主府難得這樣冷清，周圍路過的下人都很少。
下了抄手游廊，她走過了一個極大的院子。
院子裏種滿了玉蘭樹。
此時並不是玉蘭花盛開的季節，只能聞見一股腐朽的味道，像是什麼東西爛在了泥土裏。
一片落葉掉在了地上，景瑟卻像是沒看見一樣，踩在了落葉朝着前方走去。
「小姐，到了！」領着路的丫鬟說完后，便轉身離開了。
白素梅居住的院子景瑟並不是第一次來，周圍的景色依舊如初，只是來這裏的心情卻不復從前。
前世的她和母親一樣，是感激長公主的，可等她發現母親不過是個傀儡后，對長公主也有了怨恨。
「你來了?」長公主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進來吧！」
景瑟推門而入，只見長公主穿着一身華麗的衣衫，頭上更是佈滿珠翠。
長公主已經上了年紀，即使裝扮的再濃重、華貴，卻依舊掩蓋不住她身上衰敗的氣息。
長公主和世上的大多女子一樣，害怕蒼老，害怕臉上佈滿了皺紋，更害怕有朝一日會迎來死亡。
「這把桐木琴，是你母親來公主府的時候隨身帶着的。」長公主抬起手撫摸著一把破舊的七弦琴，語氣緩慢像是在回憶什麼一樣，「她在音律上極有天賦，連這樣不普通七弦琴在她的手中，都能奏出音色深沉的曲子。」
只是，長公主並不希望白素梅彈七弦琴，因為這樣和無垢皇后沒有半點相似。
她告訴白素梅，她更喜歡白素梅彈瑟。
當時的白素梅有些糊塗的看着她，卻依舊聽從了她的話語。
小時候的白素梅是真聽話后，可是後來卻也生出了反骨。
「若不是我，你的母親怕是會一生過的平淡，最後匆匆地嫁給一個普通的男子，再庸庸無為的過完一輩子。」長公主看着景瑟，眼裏噙著許多不解，「她應該感激我的，是我讓她看到了更好的風景，也是我讓她見識了這世上的榮華，讓她過上了最好的生活。可是，她為什麼不聽話呢？」
說到這裏，長公主伸出保養的很好的手，朝着七弦琴的琴弦一抓。
只聽見『錚——』的一聲，琴弦因為受力而斷開。
「養不熟的白眼狼，就該活活的被人毒死。」長公主像是不知道手上的疼痛，看着景瑟的眼光，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一樣，「你也會和你母親一樣的，鬱鬱而終。」
景瑟看着長公主蒼老的容顏，知道眼前的人已經魔怔了。
她找了個地方坐下后，和長公主的視線相接，「長公主，我不會和我母親一樣的。她愚孝，而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