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曾經的那個男人
靜。
非常的靜。
這個世界沒有聲音。
明明顯示屏里正在播放動畫片，明明AIC在大呼小叫什麼。
牧蘇微微歪頭，黑眸掠過一抹疑惑，這種突如其來，空曠般的寧靜令他非常不適。
他已經習慣腦海里無數聲音晝夜響徹不停。它們怒罵哭喊調情求饒尖叫低語，還有無法分辨是何種語言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它們從他的第一次死亡就開始出現。每一次死亡，就多出一道聲音，從不停歇。
只有賢者模式后的短暫幾分鐘里，他能暫時擺脫這些無法令他集中注意力和思考的雜音，並且遠沒有現在這麼強烈。
牧蘇忽然就變得像個正常人一樣。
除了那雙蘊藏着四百年歷史，見證萬物興衰生死的黑色眼眸。
[給他們一個銘記在靈魂的深刻教訓！]AIC大呼小叫的聲音鑽入耳中，它揮舞兩隻小手做拳擊狀。
與其說期待牧蘇德勝歸來，倒不如說它熱衷看人類內鬥。
將AIC小屋扶正，牧蘇坐在一旁進入視界，重新查看一遍新聞。
新聞沒透露太多內容，警方回復則是正在追蹤調查。即便有新線索他們也不會在上面披露。
指節輕輕敲擊膝蓋，牧蘇向石岐發去通訊請求。
兩秒后對面接通，石岐冰冷聲線響起：「您是要問關於莉娜小姐的事嗎？」
「是。」
「她還活着。劫掠飛船的是藍骷髏星際海盜，聯邦安全部已經插手在處理了，他們有很大可能安全救出人質。」
「很大可能是多少。」
另一邊的石岐沉默數秒，吐露一個數字：「80%。」
「太低了，把你們的情報發給我。」
「那樣不僅可能您會遭遇危險，莉娜小姐和其他乘客也可能遭遇不測。」
「給我就行了。」
「……半小時后避風港的成員會在樓下接您，屆時會告訴您我們得到的情報。」
「嗯。」
通訊結束，他們之間的交流從未如此簡潔明了。
牧蘇站起，走到落地窗前。
玻璃反映出牧蘇的輪廓，和之前一樣，又不太一樣。
陰沉天空，鵝毛雪花悠悠飄落，天已經亮了，仍然灰濛濛一片。
雪覆蓋草坪上，鋪了一層，但並不如何美。雪太大了，能見度僅有百米不到，如起霧了一般。
市政似乎打算讓積雪一天內恢復之前的厚度。
牧蘇眸光微微一凝，低下頭，視線落在一輛駛到院前的懸浮車。
一道身着黑色西服的身影從懸浮車上下來，推開院門步入門口。
牧蘇微微偏頭，望向房間半掩開的門。
……
謝爾頓。
作為政府非公開部門人員，他被指派來儘可能阻止牧蘇。
倒不是擔心失聯的航班或是破壞安全部的計劃，只是很單純的……要避免牧蘇涉入險境。
畢竟有關他保護計劃列為至高機密，而歷任總統的保護計劃還要低一級。
叩叩叩——
敲門后，謝爾頓取下帽子，在大雪紛飛的門前束手站立，雪花落在他的棕發上，衣服上，冰晶漸漸化成水珠，留下濕痕。
等待幾十秒，門後傳來接近的腳步聲。
房門打開，一個皮膚蒼白，黑髮黑眸的男人出現在門后。
這張面孔謝爾頓在資料和影像上看過無數次，但從沒一次像現在這樣有壓迫感。
牧蘇未說話，只是皺着眉，視線略過謝爾頓，落在院外那輛懸浮車上。
和市面上沒什麼兩樣的黑色懸浮車熄火，幾噸重的磁壓着院門外一片草坪。
謝爾頓姿態放得很低，微微躬身說：「您家門前的草坪之後市政人員會為您補好的。」
牧蘇目光回到謝爾頓身上。
他低聲說：「我們了解到您的……朋友在這次事件中被海盜團抓走，目前聯邦安全部已經介入，他們正與藍骷髏海盜團聯繫，首要一點就是保護乘客們的安全。希望您能耐心等待……」
「不用了，這是我的事。」牧蘇便欲關門。
「請先等一下牧蘇先生。」謝爾頓聲音提高几分急急說道：「我們經過調查得知藍骷髏海盜團和盜鈴組織有些關係……我們懷疑對方是在針對您，或是說這是設下的一個陷阱。您貿然前往可能自投羅網，您擔心朋友的想法我能理解但——」
「他們比永生會和自然教會更難對付？」牧蘇再一次打斷他。
謝爾頓微微搖頭：「不一樣。您應該清楚安全部的能量，您所說的兩個組織都有我們的人，這支海盜團是個例外，它成立不過才半年。」
牧蘇看起來有些不耐煩，黑眸下移落在謝爾頓腰間。
「你帶武器了嗎？」
「我不能提供。」
「那你認為一群海盜和你的實力比……誰更強些？」
謝爾頓微怔，沒有說話。不過他不以為然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作為經過系統訓練，通過精英級考核的戰鬥師，雙方沒有武器的情況下他可以打敗一支海盜團。
牧蘇點點頭，在謝爾頓不解中抬起手掌。
下一刻，一抹殘影掠過，謝爾頓視野里一陣天旋地轉。
嘭——
他翻倒在地，表情像是一隻土撥鼠。
「看到了？」
牧蘇將順手從謝爾頓腰間解下的手槍拋到他胸口：「一把破電槍，當寶貝一樣。」
電槍上有指紋辨識裝置，只有那雙手握在上面才可以開槍。
退回到門后，牧蘇關上了房門。
謝爾頓躺在地上，怔住許久。直到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眸中融化，冰冷將他激醒，從地上爬起。
「任務失敗了……」
謝爾頓低聲彙報結果。
還好他的任務是「儘可能」阻止。
背後粘著雪塊，略顯狼狽的謝爾頓回到懸浮車上，順便將草坪一事回報上去。
……
雪花飄落，隨時間推移，壓出的痕迹漸漸被撫平，再難看清。
二十分鐘后，一輛亮銀色懸浮車停在院門外。
嗡——
車鳴聲傳開。
一分鐘后，一道身着單薄白色襯衫的身影從門內走出，進入後座。
懸浮車駛離，開上公路。
「你有槍嗎？」
上車后一直沉默的牧蘇開口問身前的合成人。
合成人在方向盤上操控一陣，座椅背後探出一柄大號電磁手槍。
「開窗。」
牧蘇說道，身子探出窗外，握住手槍的手臂平伸，對準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