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重歸
歸於黑暗中的沐傾城只感覺周圍一片遭亂，吵雜的聲音吵得她極為難受。細聽下來，其中彷彿還夾雜着一道哭聲。
是誰在哭？
還有誰會為她而哭？
她努力尋找著一絲光亮，當刺眼的光亮直射入她的眼中，眼前的一切讓她有些許恍惚。
周圍靜謐如初，寬大的幔帳被高高挑起，一個小丫頭正坐在床頭傷心抹淚。
「嗚嗚嗚，小姐你趕快醒來啊，別嚇素錦了。」小丫頭哭得好傷心，白嫩的小臉上滿是淚痕，肉嘟嘟的小嘴微微撅起，不斷抽泣。
躺在床上的沐傾城心中大驚，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一切。
因為這個正在哭泣的小丫頭是素錦。不，準確來說是兒時的素錦。
她的頭上卷著兩個麻花髮髻，身上是沐相府丫鬟才穿的素花百褶裙，水汪汪的大眼睛掛着淚珠，讓人心疼不已。
傾城正要起身，另一道聲音卻讓她不禁濕潤了眼角。
「素錦，小姐是因為悲傷過度才暈倒的，你這樣哭會吵到小姐的。快別哭了。」
一位素衣打扮的中年女子走過來輕聲安慰素錦，她的話雖有責備，更多的則是疼惜。
淚水模糊了傾城的雙眼，她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張嬤嬤的身影。
張嬤嬤是母親的陪嫁，在母親去世后被安置在了自己身邊。為了她，一生未嫁。很多次張嬤嬤提醒她要小心沐傾心，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視張嬤嬤的忠告。最後，張嬤嬤被沐傾心設計害死，那時候她才幡然悔悟。可惜，為時已晚。
如今再次見到久別的人，她怎能不激動？
「小姐，您終於醒了。」
素錦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縱然沐傾城還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眼淚卻再也止不住。
「小姐不怕，嬤嬤在這裏，不怕的。」
見到沐傾城流淚，張嬤嬤一陣心疼。她急忙將傾城抱在在懷中，輕輕撫慰。
久違的懷抱，讓傾城感慨萬千。
以前她怎麼會放棄這樣溫暖的關懷，而選擇那樣隱忍的親情？
張嬤嬤如今不過三十齣頭，溫暖的懷抱仿若母親般親切。來自張嬤嬤的溫暖遍佈她全身每一個角落，驅散了心中的冰冷。眼前的一切陌生而又熟悉，一個念頭從她腦海劃過。
「嬤嬤，我這是怎麼了？」
沐傾城從張嬤嬤懷中起身，滿眼疑惑。
她不是死了嗎？鋒芒入胸，那窒息的疼痛還停留在腦海。可現在她完全感覺不到身上疼痛，還見到了她最想見到的人。
難道，那只是一場噩夢嗎？
「小姐，您哭暈在夫人的靈前。大夫說您是傷心過度，歇息一下就沒事了。」
素錦到底還是小丫頭，沒等張嬤嬤開口，便忍不住先說了出來。
「素錦！」
張嬤嬤厲喝一聲，目光凌厲。
素錦癟癟嘴，一臉委屈相。
終歸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小丫頭，見到素錦委屈，張嬤嬤嘆了口氣也不忍心再責備。
她急忙看向傾城，不想讓這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孩子再生傷悲。
此時此刻，傾城心中大驚。
母親去世，在她腦海深處中已經遠去多年的事情，居然就發生在現在？
她永遠不會忘記十二歲那年所發生的事，母親去世，聖上賜婚，弟弟落水……所有的起因全在這一年。
莫不是上蒼憐憫，讓她重回十二歲，在一切還未開始之際，重改命運！
此時，沐傾城的心中掀起軒然大波，她堅定了內心的想法。
想到早亡的母親，她不禁淚如雨下。
記憶中她與母親並不親熱，弟弟出生后，她就更少關愛了。但那份只屬於母親的愛護，她卻那樣渴望，不然也不會昏倒在靈堂之上了。恐怕她也知道，母親去世了，她心中渴望的那份愛護便再也沒有了。
既然老天給了她一次機會，又為何不讓她早點回來，感受母親的溫暖？
不，她不能要求過多。能再見到她所要保護的人，能在一切災難還未發生時，就已經很好了。
傾城的眸中閃過一道亮光，這是一個鄭重的誓言。
她一定會拼勁全力改寫命運，拼勁所有保護身邊人。
見到淚眼婆娑傾城，張嬤嬤心裏只剩不舍，哪裏會去探究她的目光有什麼含義。張嬤嬤只以為她是因為母親的離世而心生悲傷，頃刻便將她擁入懷中。
「小姐莫哭，還有嬤嬤在。今後，嬤嬤定會拼盡所有來保護小姐。」想起早逝的夫人，張嬤嬤也不禁流出了眼淚。
悲傷的氣息感染了一旁的素錦，她也擁傾城，鼻子一酸哽咽起來。
「小姐，還有素錦呢。素錦也會努力保護小姐的！」
沐傾城抬起頭，看着如今還活得好好的兩個人，用力點點頭。心中暗道：
張嬤嬤，素錦，我沐傾城定護你們一生安穩。
前廳。
原本幽雅沉靜的地方此刻被一片白色覆蓋，沐夫人的靈堂設在此處。
大廳的正中擺着一口楠木棺，這座相府的女主人躺在裏面。
她穿着絳紫色的誥命朝服，雙手搭在小腹，手中拿着一串上好的南海佛珠。頭上髮髻高高挽起，妝容清雅，神色安詳，雖緊閉着雙目，也不難看出生前的風華絕代。
沐傾城在素錦的攙扶下走入大廳，她的臉色蒼白，嘴唇更毫無血色，目光緊盯棺木，彷彿看透生死，讓人不寒而慄。
她朝素錦擺擺手，一個人一步一步朝着棺木走去。
兩輩子，這是她第一次來見母親最後一面。沒人知道她心裏多怨多恨，縱然心中再悲苦，她也要勇敢撐下去。這輩子，她絕不退縮！
周圍人紛紛避讓，面對這位沐府嫡長女，他們也十分好奇，但她眼中的略顯獃滯的神情卻讓人不敢靠近。
「傾城，你怎麼來了？頭還暈不暈了？」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關懷，這曾經她萬般渴望，如今避之毒蠍的聲音。這就是她前世的仇敵，沐傾心的母親——蘇氏。
傾城循聲望去，蘇氏身着縞素，妝底依然靚麗。一如記憶中那般溫和的模樣，此刻的傾城卻知道這溫柔之下隱藏着一副偽善面龐。
【作者題外話】：第三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