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取回自己的東西
對神州大陸上大多數普通人而言，只要能有一口飯吃，就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當然，如果偶爾能夠多吃些肉食之類的，那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縱然如此，他們也一輩子都只能當一個普通人，一個在大多數修士眼中跟牲畜沒什麼區別的存在。
所以，對於普通人而言，想盡一切辦法成為一名修士，就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渴望。若是自己不行，那麼還有自己的兒子、孫子，甚至很多孩童從小就會被灌輸一個理念：努力成為一名修士。
為了自己的家族興盛，為了不辜負家人的期望，為了能夠不被欺壓。為了……
所有這些渴望成為修士的人，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可一旦踏入修道界之後，他們卻是會發現，這個在凡人眼裏就是仙衣飄飄、踏劍來去、談笑間就能斬落妖物頭顱、然後成為人上人的世界，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說天資的問題，光各種資源的供應，就足以讓任何修士急得短壽幾十年。
可是，當這些人發現修道界要比世俗界更加殘酷的真理時，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所以為了出人頭地，很多無法堅持本心的人，最終都會墮落入魔。
或許是逼不得已，或許是無可奈何，或許也只是因為一件小小的錯事……
但無論是哪一種選擇，最終就是再也沒有回頭路。
雲霧山，是玄州小有名氣的山峰。
但是此山之所以有名，是因為這裏有一個雲霧山莊。
據說雲霧山莊的開山祖師曾師從天地劍閣，後來不知因為何事定居於這雲霧山上，觀山峰終年雲霧變化之波瀾壯闊，悟出了一門《雲霧劍訣總綱》，包括了內功吐氣心法、劍術、輕功，是一套非常完整的玄級功法。
這雲霧劍術更曾被顧長河評了一句：精妙。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所有前來雲霧山莊拜師學藝者，數不勝數。
但是大多數，甚至連外門弟子都算不上，只是一個僕役而已。
此時，在通往雲霧山莊的山路上，有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緩緩行走着。
男子一身白色的對襟衣袍，衣袍外則是一件黑色的大氅；一頭烏黑的長發只是簡單的束起，並用木簪固定住。他神態自若，信步閑庭般的行走在這條被當地人稱為「求仙路」的崎嶇登山道上，據說只有世俗界那些不依靠任何外力而又能爬上雲霧山的凡人，才有資格拜入雲霧山莊門下。
不過這種拜入，也只能成為一名雜役弟子而已，他們甚至必須得在三年內成功打熬根基，踏入入玄境后，才能夠成為一名僕役弟子，留在山莊內，從而獲取每個月僅兩個時辰的劍術學習機會。倘若三年內都無法踏入入玄境，那麼他們也就只能下山回家了。
男子身上沒有任何汗水流露，而且明明天氣這麼熱，卻還披着這麼一件鶴毛大氅，無論怎麼看，顯然都不是普通人。
而跟在男子身邊的少女，年約十五六歲的模樣，在山路上蹦蹦跳跳，倒是盡顯活力。
「我就不明白，為什麼要老老實實的走上來。」少女的表情有些氣鼓鼓的，顯得格外的不滿，「這座山確實有一個禁飛防禦法陣，倒是難道不我們吧？別說你出手了，換了我，也可以一瞬間就拆掉了！」
「你的手段，我知道。」男子輕輕頷首，「然後恐怕包括雲霧山莊和大半座雲霧山也會被你毀了吧？」
少女歪著頭，很認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後才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好吧，我確實沒有什麼好的簡單辦法。但是啊，我說但是啊，我們明明可以不用這麼爬上來的。」
「我只是很久沒有用雙腳在這片大地上行走了而已，所以想體驗一下。」男子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腦袋，笑着說道，「很抱歉，當初聽聞你重塑肉身之後，也未能來恭賀你。」
「我都以為你醉死在酒池裏了。」少女撇了撇嘴，冷哼一聲。
「我也曾那麼希望。」男子搖了搖頭，「不過其實我很快就發現，酒池的酒喝多了，也就那樣。畢竟當年的劍池和蛇池可都沒能把我弄死。」
剛從酒池出來，又提及到蛇池和劍池的，自然就是自封於酒池四千年的地戮了。
而能夠與地戮並肩而行，又表現得如此灑脫自然，年紀也在十六歲左右的少女，除了鬼戕之外別無二人。
而地戮口中提及的劍池、蛇池，實際上也是桃源秘境所獨有的神奇之地。
桃源秘境在當今修道界裏一直久負盛名的原因之一，就是秘境內有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的五行池。
劍池，劍也，兵器，屬金，乃是先天金本聚集之地，池內有充滿銳利金氣的無色液體。
傳聞一壺金池劍液，便足以讓無數劍修廝殺得頭破血流。
明瑟仙子手中那柄星河劍，便是以金池劍液打造而成，而且還是不惜重本的打造。
蛇池，毒也，生靈，屬木，乃是先天木本聚集之地，池內有散發毒蛇霧氣的粘稠液體。
但是若能忍受得了蛇池液體那種宛如腸穿肚爛般的巨大痛楚，卻也能夠獲得不小的獲益。
酒池，水也，意志，屬水，乃是先天水本聚集之地，池內有令人沉醉迷失的香醇酒液。
正所謂酒不可貪杯，這天然酒池之水雖然能夠讓人迷醉其中，但也足以讓人瓦解喪失一切鬥志。
地戮入酒池四千年，精神沉醉其中無法自拔，由此可見這酒池腐蝕心志的力量有多可怕。
除了劍池、蛇池、酒池之外，還有代表火本的焰池和土本的沙池。
前者是終年岩漿流淌，烈焰燃燒永不熄滅的桃源禁地，據說那裏封禁著關於整個桃源秘境得以存在的秘密，歷來一直被行雲宗以三千大道秘法禁術封存，就連行雲宗的人都無法擅自進入，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而後者沙池，則是由無數號稱一粒沙即重逾百萬斤的沉天沙所組成，那裏有着數十倍於外界重力的可怕力場。不過沉天沙倒是非常好的煉器材料，據說明瑟仙子的星河劍就是以劍池和劍液和沙池的沉天沙，再輔以其他材料鑄造而成，因此才擁有極為可怕的威力。
沉天沙，神州大陸或者一些小秘境或許還能夠弄到手。
但是劍池劍液，在這世上卻只有桃源秘境所獨有。至於以蛇池粘稠液體製成的蛻皮丹，那也是行雲宗的獨門救命聖丹——地戮一直覺得，行雲宗將這種丹藥取這個名字，簡直就是惡趣味滿滿。不過據行雲宗的以沫所言，之所以取「蛻皮丹」這個名字，實際上本義是「不死也要褪一層皮」的意思。
因為藥效過於霸道，所以如果是重傷只剩一口氣之人服用的話，死亡的幾率超過九成。
畢竟蛇池的情況，很多人都懂。
但是倘若能夠熬過那種痛苦不死的話，那麼只需要最多半個時辰，服藥之人就可以恢復全盛時期的狀態。
不過此葯只對化胎境以上修士有效，低於這個境界的，根本不可能撐過那種痛苦。
事實上，四凶們曾研究過「蛻皮丹」這種丹藥，然後他們發現這種丹藥其實還是可以改進的。至少，能夠讓化胎境以下的修士也能夠服用，而且不會產生那麼強大的疼痛效果。
地戮就曾以此事諮詢過以沫，不過後者表示相當不屑，認為如果這麼做，那麼就一點樂趣都沒有。
從那之後，地戮就知道，以沫被曾為「活閻王」不是沒有理由的。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一邊給予你幫助的同時，也給你帶來巨大的痛苦。
所以說，桃源秘境裏的人，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地戮和鬼戕兩人一邊說着閑話，很快也就來到了雲霧山莊的正門。
這裏，有幾名看似知客的人正站在山莊門外，在看到地戮和鬼戕兩人時，其中一人便迎了上來。
他能夠看得出白衣男子的氣度不凡，而旁邊跟着的少女也讓他看不出深淺，臉上便露出恭敬之色。
「讓劍知秋出來吧。」地戮沒有等對方開口，就已經先一步說道了。
迎向地戮的這名年輕男子有些摸不清狀況，但看地戮的態度似乎並不是來尋仇的，尋思著是否和自己山莊的長老是舊友關係，於是便開口說道：「還請閣下稍等，我們這就去稟告劍長老。」
地戮的眉頭微皺，露出幾分不耐煩：「太慢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年輕男子臉色微變：「閣下，你這樣擅闖雲霧山莊……」
「你想攔我？」地戮側目望了一眼這名年輕弟子，身上的氣勢猛然爆發而出，露出猙獰可怖的威壓。
這股氣勢的陡然爆發，甚至直接牽引了整個雲霧山莊的護山大陣的防禦，頓時瀰漫在整座雲霧山周邊的雲霧就開始如同沸水般翻滾起來。
下一刻，一條雲龍便從雲海里騰空而出。
探出的龍身有十數丈之長，可卻依舊未能見到全身。
雲龍身上的鱗片栩栩如生，就連兩隻前爪也有着類似金鐵般的反光。
而隨着第一條雲龍從雲海里出現，緊接着便是第二條、第三條，一直到第九條。
這些雲龍環繞在雲霧山莊周邊，僅是露出半身，就已經帶來極為可怕的威壓氣勢。而這個時候，當九條雲龍齊齊從雲海里現身之後，也開始有大量的霧氣朝着雲霧山莊湧來，並且迅速的將整座雲霧山莊遮掩起來。
九龍護珠。
雲霧山莊的護庄大陣。
但是地戮卻是完全不看這九條雲龍的一眼，他的目光依舊死死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輕男子。
因為承受着巨大的威壓影響，男子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甚至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在他的感知里，彷彿周圍的空氣都被抽調一空，而且就連他的氣管似乎也都被堵塞，強烈的窒息感讓他的臉色也開始由白變紅。
「師門有命！」但是年輕男子，還是堅持着說出一句，「不能讓人……擅闖。」
地戮再度凝視了一秒，然後微微點頭：「勇氣可嘉。」
龐大的氣勢頓時有所收斂，那股可怕的威壓感也瞬間從年輕男子身上消失。
「呼——」彷彿窒息許久的魚終於回到水裏一般，年輕男子幾乎是瞬間就癱坐在地，開始大口的喘息起來。
「但是很可惜。」地戮緩緩的收回目光，再度望向雲霧山莊，「你並不知道你面對的是誰。就算是九大世家的家主在我面前，也不敢如你這般和我說話。只能說你是不知者無畏。」
年輕男子抬起頭，有些驚詫，但是下一刻，他便感到意識一黑，什麼都不清楚了。
在他意識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聽到一聲「住手」的喊聲。
那似乎是劍長老的聲音？
一名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從已經被雲霧遮掩包裹着的雲霧山莊里衝出，嘴裏還在喊著「住手」。
但是地戮，又豈會因為這句話而停手。
沒有人知道地戮到底是如何殺了那名年輕的雲霧山莊弟子。
只有沖了出來的這名青衫中年男子依稀能夠察覺，剛才那一瞬間，眼前這名白衣大氅男子那外泄的氣機似乎和那名年輕弟子有所相通，然後下一刻，年輕弟子身上的氣息便徹底斷絕。
青衫男子的臉色，變得格外凝重。
以氣機殺人，這種手段只有劍修才會，而且還是實力非常強的劍修。
而劍修這種職業，實力越強，那麼也就代表着他們的戰鬥力越可怕。
「你到底是誰？」青衫男子怒視着地戮，「為何殘害我山莊弟子。」
「你就是劍知秋吧。」地戮望了一眼青衫男子手中的佩劍，然後目光就轉回對方臉上，「我只是來取回我的東西而已。至於他……妄想阻攔我入庄找你，所以只是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不過目前看來，他沒能撐住而已。」
「你……」劍知秋滿臉怒容，「他不過只是入玄境而已，哪有可能撐得住閣下你這等修為高人的小教訓！」
「所以，我教了他一個道理。」地戮語氣依舊平靜，「不過目前來看，是教給你們其他人一個道理。永遠，不要試圖頂撞和挑釁那些修為高深之輩。……他和我立場不同，既然他想為你們雲霧山莊阻攔我，那麼就必須做好葬身於此的準備，我只是成全他的崇高立場而已。」
「你！」劍知秋怒而拔劍。
一聲清脆的劍鳴聲響徹雲霄，甚至整個雲海都為之顫動，盪開一圈圈的漣漪。
就連九條雲龍，身形都隱隱有幾分維持不住。
「這不是……」鬼戕一臉驚詫的望了一眼那柄長劍，然後又轉過頭望着地戮，「你把天罡扔了！？」
「沒有。」地戮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只是當時放在了一個地方。」
「呵呵。」鬼戕冷笑兩聲。
兩人的對話並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或者隱瞞，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非常的清楚。
劍知秋的眉頭緊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手中的那柄劍，是我的。」地戮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我不是說了嗎？我是來取回我的東西。這柄劍，落入你手也應該有四千年了吧？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
「荒謬，何以證明此劍就是你的？」劍知秋臉色猛然一變，他獲得此劍確實已有四千年之久，但是這件事他從未說出去過，而他也正是靠着這劍才終於擁有今天的成就，又如何可能放此劍離開。
若是失去此劍，他這一身實力起碼要下降四成。
「回來，天罡。」地戮冷喝一聲。
然後，周圍沒有任何動靜變化。
劍知秋先是一臉驚疑不定，旋即一顆心才放下來，臉上露出幾分輕笑：「閣下莫不是在開玩笑？」
「還鬧脾氣了？」地戮冷哼一聲。
「呵，看來是嫌棄你了。」鬼戕哈哈大笑，一臉的幸災樂禍。
「你再不回來，回頭我就把你丟進火池裏，關個千年再說。」地戮冷冷的說道。
下一刻，劍知秋手中的長劍頓時就瘋狂震動起來。
下意識的，劍知秋體內真元便快速涌動起來，強行增強了手中的握力，否則的話幾乎就要脫手而出。
「這……怎麼可能！」
「法寶是因為有靈，點靈為魂是道寶。」地戮望着劍知秋，隨手劃了一個劍訣，被劍知秋緊握於手的飛劍頓時就再也不受其控制，直接脫手而出，「那麼你覺得，這柄四千年前就能夠讓你感悟到無數劍訣修鍊心得的神兵，又該是什麼品階呢？」
「九龍律令！」劍知秋雙眸通紅，冷聲吼道。
九條雲龍環繞在雲霧山莊的雲龍，頓時就像是受到刺激一樣，猛然朝着地戮和鬼戕飛撲而落。
地戮就像沒有看到九條雲龍一樣，他只是緩緩伸手，然後握住了劍柄。
如同歡悅般的劍鳴聲隨劍輕顫。
鬼戕挑了挑眉頭，旋即嘴角輕揚。
九條雲龍凜然而至。
握住劍柄的地戮輕輕的抬手一揮。
下一刻，無形的劍氣爆發而出。
九條雲龍頓時就被絞碎，大地也隨之龜裂破碎，就連那護住整個雲霧山莊的雲霧也都受到極大的衝擊，那宛如球體般的雲霧不斷的盪出一圈圈的漣漪。而且隨着漣漪一圈圈的震蕩而出，濃郁的雲霧甚至還在不斷的變淡，被隱藏其中的雲霧山莊已經漸漸浮現出輪廓了。
當劍鳴聲與無形劍氣終於漸漸消退停止時，劍知秋卻已是七孔流血，整個人搖搖欲墜。
「怎……怎麼可能……有如此強的威力！」劍知秋的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色，「明明……明明我已經……」
「精神烙印？」地戮嗤笑一聲，「天罡乃是我分出一縷神念助其成魂，乃是我性命相修之器。精神烙印？恐怕也只能依附於天罡的表面而已。……當年我將天罡放下，他是生我的氣，你才能夠借用他四千年。如今我已歸來，可笑你居然還妄想以你所謂的精神烙印駕馭天罡？」
「閣下到底是什麼人！」伴隨着一聲冷然的輕喝，一名鬚髮皆白的中年男子從雲霧山莊踏步而出。
緊隨其後的，便是十數名年紀不一的男男女女從雲霧山莊之中走出。
地戮和劍知秋的交鋒，不過只是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而已。
可是由兩人交鋒造成的破壞，卻幾乎可以說是毀滅性的。
「你們，想和我交手？」地戮饒有興趣的望着眼前這個鬚髮皆白的中年男子。
「閣下，難道不覺得該給我們一個說法嗎？」
「說法？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地戮搖了搖頭，「我已經取回我想要的東西了。念在你們修行不易，而且我現在心情比較好，就不跟你們計較了。」
說罷，地戮便轉身準備離開。
但是雲霧山莊的莊主，怎麼可能讓眼前這兩人離開：「雲龍！」
整座雲霧山，頓時便有靈光透體而出。
隨着靈光的閃耀，環繞着雲霧山的雲海頓時便徹底沸騰起來，而且隱隱間甚至還有風雷怒吼之聲。
這是雲霧山的護山大陣：雲龍陣，徹底被開啟的徵兆。
世人只知，雲霧山莊有一護庄大陣，一經啟動便可以形成九條雲龍拱衛整座山莊。
因此此陣也稱九龍護珠陣。
但是實際上，雲霧山莊的開派祖師卻是挖空了半做雲霧山，在內部嵌入另一個護山大陣。
雲龍陣。
隨着護山大陣的啟動，整個雲霧所有的雲霧都開始翻滾著凝聚到一起，然後漸漸形成一條百丈之長的巨大雲龍。
「閣下若是不給我們一個交代的話，那麼就別怪我們雲霧山莊無情了。」雲霧山莊的莊主，往前踏出一步，站在了所有人之前，距離地戮僅百步之遙，身上那獨屬於人仙境的氣勢正在不斷的攀升著。
而那條巨大的雲龍，也已經在雲霧山上盤繞着一圈又一圈，只將半截身子護在雲霧山莊之前，微微低頭俯視着地戮。
本已轉身離開的地戮，此時卻是停住腳步，然後緩緩轉身。
他只是望了一眼這名雲霧山莊的莊主，神色已冷：「本是念你修行不易，所以想放你一條生路。既然你不好好珍惜的話，就休怪我無情了。」
手腕輕輕一轉，劍鋒一抖，一陣歡愉的劍鳴聲顫動不已。
「當今世上，敢與我相距百步者，不會超過五人。」地戮沉聲說道，「但是這五人里，絕不包括你。」
言罷，地戮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下一刻，衝天的凌然氣勢毫無徵兆的徹底爆發。
那凜然殺機，不僅直指雲霧山莊的莊主，更是向著整個雲霧山莊貫穿而去。
「什麼！」見此衝天氣勢所形成的凜然劍氣殺機，這名雲霧山莊的莊主臉色猛然一變，心中再無絲毫的遲疑，「雲龍！拿下他們二人！」
一聲龍吟響起。
這條完全由雲霧凝聚而成的雲龍，頓時便飛騰而起，然後朝着地戮和鬼戕俯衝過去，前身上的兩隻龍爪，更是一左一右的朝着地戮和鬼戕二人猛然抓去。
不過這一次，地戮卻依舊未曾抬頭注視這條雲龍絲毫。
一旁的鬼戕冷哼一聲，素手一揚間，竟是遮天蔽日般的黑色煞氣朝着雲龍衝出。
這些黑色的煞氣剛一接觸到雲龍的爪子，便聽雲龍發出一聲凄厲至極的痛苦哼聲。爾後，在整個雲霧山莊所有人的視線中，先是接觸到黑色煞氣的一隻雲龍前爪開始變黑，而且這黑色煞氣的傳染性似乎極強，不過只是一個呼吸間的功夫，就已經順着前爪蔓延而出，幾乎是將雲龍大半個身子都染成黑色。
就如同白布撒上墨汁一般。
而隨着黑色煞氣的感染，雲龍那些已經被染成黑色的部分，更是快速的消散。
但這種消散，卻並不是重新化為雲霧，而是真正的消散於這方天地之間。
「萬鬼噬靈決！」看到這一幕，雲霧山莊的莊主勃然大驚，聲音已經充滿了驚恐，「你是鬼戕！」
「那麼你是……」似乎意識到什麼，中年男子猛然扭頭望向地戮的位置。
可是這時，地戮的蹤影卻並未出現在他的面前。
而下一刻，他便感到自己咽喉突然一陣刺痛。
一柄長劍已是從自己的咽喉處穿出。
雲霧山莊的莊主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因為咽喉已被貫穿，聲帶已被破壞，所以任憑他如何用力的張嘴說話，可始終卻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但透過他的嘴型張合的模樣，卻依稀還是能夠辨認出兩個字。
地戮。
長劍收，帶出一道血箭飆射。
地戮就這麼站在雲霧山莊的莊主身後。
天空中，那條巨大的雲龍也已經徹底被瓦解，正緩緩的消散於天地間。
數千年來，環繞在雲霧山周邊從未消散的那片雲海，此時卻已是蕩然一空。
雲霧山莊的其他客卿、長老、弟子，似乎都無法接受，自己的莊主竟連對方一劍都未能接下的事實。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望着這一切。
然後很快，終於有人想起，自己的莊主臨終前喊出的那句話：「鬼戕。」
「是四凶鬼戕！」
「那……」有人面露驚恐之色的望着地戮的背影。
「五千年前的劍道第一人。」劍知秋臉色蒼白，他已經知道眼前這名白衣大氅的年輕男子是誰了，「天罡誅天，四凶地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