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8

羌笛-8

經塔娜這麼一提醒,范羌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原來是多麼可笑。

野狼的嗅覺極為靈敏,自己和山坡后的那匹馬此刻都處於上風向,有沒有大隊人馬靠近,狼的鼻子早就根據風中的氣味聞得一清二楚。這招疑兵之計興許能唬住千軍萬馬,卻反而根本騙不過這些嗅覺靈敏的野獸。

不過,話說回來,另外兩名女子都被蒙在了鼓裏,為何塔娜卻能很快看出其中的破綻。這女子的鼻子,該不會和狼一樣敏銳吧?

好在,自己還有備用的方案。

范羌一邊緩緩退回了兩步,招呼著自己的那匹坐騎跟上前來,一邊自顧自想着。

自從結婚以來,自己和這位異族妻子之間,並沒有多少共同語言,算上剛剛那句,大概也就只有十句而已。

說起來,為了這個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何必冒着生命危險來此救人,范羌自己似乎也說不明白。

也許,只是作為丈夫的責任吧。

即便,兩人的結合,對范羌而言,帶有很多的不情願。

這樣想着,那匹馬身兩側各綁有一隻羊羔的坐騎已經靠到近前,范羌隨即再度上馬,而後直奔塔娜三人而來——

一見范羌單騎而來,另外兩名女子似乎終於意識到了所來的不過范羌一人而已,根本沒有什麼大隊人馬,不禁一陣失落。但塔娜的目光中,卻似乎有所閃動。

不過,范羌顧不得這三名女子各作何想,駕着同樣有些畏懼的坐騎與三人會合后,立即取下了綁在馬上的羊羔。隨即,便大膽地拿着那兩隻羊羔,走上前去,並將其綁着一一丟到了那匹頭狼的面前。

四匹狼愣了一下,雖是野獸,卻也像是明白了范羌此舉的用意。

只見,那匹頭狼用一隻狼爪踩着腳下得手的羊羔,目光之中卻依然貪婪,鋒利的牙齒之間,露出陣陣低吼。

但范羌卻一動不動地站在頭狼的面前,握緊了手中的木棍,手背上青筋暴露,作好了不惜一戰的準備。

就在這時,其餘三隻野狼似乎早已飢餓難耐,立即繞開幾人、來到了那兩頭羊羔處,似乎已然是急不可待。此刻,隨着那三隻狼原本豎起的背毛漸漸放下,范羌才忽然發現,原來,這些狼早已是餓得皮包骨頭、身體瘦削,恐怕根本也沒有多少力氣發動進攻。而如今美味到手,自然也不願意再與人類拼着性命纏鬥。

見手下戰意已然殆盡,頭狼定了定神后,揚起脖子,終於長嚎一聲:

「嗷——!」

隨着這聲狼嗥響起,其餘三隻狼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樣,叼起那兩隻可憐的羊羔,便丟下范羌與塔娜等人,徑自遠去。

直到已行至遠處,殿後的頭狼最後回頭望了一眼仍矗立不動的范羌后,這才緩緩放下了自己的背毛,與另外三匹野狼一道,向著遠處而去了。

此時,見危險終於徹底解除,那兩名匈奴女子頓時累得虛脫一般,癱坐在地上,嗷嚎大哭,盡情釋放。塔娜則長舒了一口氣后,默默地看着范羌的背影,眼神中似乎透著不同於以往的火熱目光。

回過身後,被妻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范羌,也不知該說什麼,索性一如往常那般,避開了塔娜的目光。在簡單收拾了一下周圍凌亂的衣物后,有驚無險的幾人開始返程。由塔娜扶著另外兩人,范羌則牽着馬,走在最後。

而在翻過山坡的一刻,范羌再次回頭,眺望着一路向東、漸漸消失在荒草地盡頭的那四頭野狼,竟微微皺起了眉頭,神色凝重地像是沉思着什麼。

......

這一夜,隨着眾牧民回到營地,老頭人很快便得知了此事。既驚又喜間,老頭人顯然更是十分的后怕,心疼自己的寶貝女兒差點兒落入狼口。但是,漸漸平靜下來后,又對這名本與部落格格不入的女婿,越發地刮目相看。

「這把刀,以後就歸你了!」

老頭人思考了一陣后,從腰間取下了一柄自己慣用的彎刀,當着部落眾族人的面,將其重重地交到了范羌的手中。

范羌猶豫一下后,鄭重接過了彎刀,心中自然也十分明白,將一柄彎刀交予自己這名「囚犯」之手,這一舉動背後所代表的重要意義。

而范羌今日的此舉,也贏得了大多數部落族人的好感。因此,對於將一柄足以奪人性命的寶刀交予范羌這名異族人之手,部落之中一時竟也無人出言表示反對。

雖然對於范羌的身份,部分族人心底可能仍有一定的隔閡,但是眾人看向范羌的目光之中,此時不禁多了幾分親近之情。似乎,其已經終於融入了這個部落之中,成為了被大家真正認可、並且信任的一名族人。

晚上,大家再次載歌載舞,且唱且跳,熱鬧非凡。直到明月高懸,已至亥時,才各自陸續回帳睡覺。

范羌今晚雖然沒有喝多少酒,但似乎是因為喝得極為高興,此刻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在塔娜的攙扶下,準備回去休息。而在進入帳篷之前,范羌頓了一頓,在有意無意地抬頭又看了眼夜空中的圓月後,這才昏沉沉地回到了帳篷之中,倒頭便睡——

深夜之中,也不知又過去了多長時間,睡夢中的塔娜滿臉幸福地翻了個身,正伸手去摸身旁丈夫的位置時,卻忽然發現,身旁的被褥之內,竟已是空空如也!

這......?!

塔娜立時睜開了原本惺忪的雙眼,將手伸到空空的被褥中仔細摸了一摸。

本應是帶有一些溫度的被子內,此刻早已是一片冰涼。

塔娜又回頭瞅了眼帳中另外一處,更是一陣心驚:

父親今晚送給丈夫的那柄彎刀,入睡前明明掛在那兒的,如今,卻也不見了蹤影!

冰涼的被褥,說明人已去了好一段時間。即便是起夜去解手的話,也早該回來了,更不用帶着一柄鋒利的彎刀去解手!

該不會——

塔娜感到心中一緊,卻聽到了帳篷外族人們此起彼伏的陣陣鼾聲,營地內仍是一片平靜與祥和。同時,塔娜這才注意到,帳篷內的那套馬具,似乎也已不見了。

既然不是最壞的那種情況,難道說......

塔娜越發鎮定下來,為了做最後的確認,其並未急着衝出帳外,而是不顧被褥外的寒冷,立刻起身開始翻找旁邊的一隻木箱,在裏面翻箱倒櫃地找着什麼。

但直到將箱子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有找到那樣重要的東西——

丈夫一直藏在這裏的那枚發簪!

這回,塔娜終於徹底確認,范羌竟然真的是趁著今夜逃走了。

可是,這深更半夜的,他又究竟能逃到哪裏去呢?白天都不可能逃出此地,夜晚豈不更是插翅難飛?!

塔娜抿著嘴唇,開始仔細回想起一天來丈夫的任何不自然之處——

夜晚之時,除了范羌醉得實在太快,其他都沒有什麼。現在看來,其必是早有計劃,因此表面裝醉而已。

而白天之時......

難道說——?!

回想起白天回營地時,山坡上的一幕,塔娜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只見其急忙抓起衣服,匆匆換上,衝到帳外,也顧不得多想,正欲跑向父親的帳篷,喚醒眾人一同去追。

可就在來到老頭人帳外的一刻,卻見其身體又微微一頓,在略作思索后,塔娜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反而壓住聲音、躡手躡腳地潛入父親的帳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父親的弓箭與馬具,在親吻了一下睡夢中父親的額頭后,又輕手輕腳地退出了老頭人帳篷,隨即毅然走向了馬圈——

不多時,在營地的一片鼾聲大作中,竟無人察覺,一匹快馬已先慢后快地奔出了部落所在的營地。

皎潔的月光下,一名身背弓箭的女子騎在馬背之上,如風一般,向著東面的荒草地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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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十三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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