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他那爹叫黑心嗎?認真論起來,失手害了髮妻的性命是要挨板子坐牢的!」

「沒證據不是白搭。」

「你們說會不會是將軍和恭人不孝,故意敷衍咱們才這樣說的?」有個年輕人懷疑。

一位老者啐他,「呸!老頭子看了一輩子人會上當?將軍多麽忠心的人,自古忠孝一體懂不?」

「就是,將軍和恭人多高的品階,你看他們行事從來都是謙和有禮,待咱們街坊可從沒失過禮數。」

「嘻嘻,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來恭人可是夠凶的。」

「哈哈哈,」想起將軍時常被恭人趕出門,幾個人都發出大笑。

「唉!」還是先前的老者笑着嘆息,「多少年沒見過這麽疼娘子的相公了。」

「將軍疼恭人?」

老者摸著鬍鬚笑道:「這還不疼,那要怎麽才算疼?不僅月俸全交任打任罵,還有你去看看只要恭人在,將軍那眼睛都捨不得挪開一下。」

此時頂銀衚衕牛宅里,顧默默半靠在炕桌上,閑閑的看書,她怕冷因此哪怕大白天,炕也燒得暖和,牛大壯跪坐在她後邊幫她捏肩敲腿。

一聲翻過一頁,顧默默漫不經心的說:「別捏了,去院子裏練石鎖,或去自己書房看書,實在不行,領蛋蛋出去逛街也好。」

牛大壯還是不緊不慢的揉捏,「今天要看的書早起看了,石鎖也練完了。」

顧默默明白了,一定是他比平常早起,把該做的都做了。她放下書,拉住他忙碌的手。

「放心吧,他們還沒到京城,就是到了,因為我手裏的誥書,也不敢直接上門找我鬧事,多半要等你在家才上門。」

牛大壯把她攬進懷裏,悶悶的說:「這衚衕里的人都向著咱們,為夫也讓程光守着,他們鬧不到娘子。」

顧默默頭疼,「那你又怎麽啦?」

「明天就要去親衛營訓練,為夫捨不得娘子。」牛大壯抱着她蹭,真捨不得。

顧默默無奈,她發現這個大塊頭竟然比蛋蛋還會撒嬌。

「娘子,要不你畫個自己的畫像讓為夫帶着。」說到這裏牛大壯忽然眼睛一亮來了精神,他興沖沖的轉到顧默默前面,「娘子,你答應過為夫畫一幅像做新年的節禮。」

提起那次丟臉的事,她就沒好氣,重新撿起桌上的書,「節禮不是五十兩銀子嗎?」

牛大壯輕輕推開她擋着自己的書,討好的笑道:「可以要兩份節禮嗎?」

顧默默冷睇他一眼,又把書擋在自己面前,「不行。」

「那……」牛大壯撓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那銀子算是為夫借的,以後還娘子。」

顧默默這次冷笑出聲,她拿開書問:「你掙得每一分銀子都是我的,你拿什麽還?」

牛大壯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失望傷心的表情,可憐兮兮的好像顧默默拋棄了他。

她捲起書朝他的腦門砸一下,「收起這副可憐巴巴的表情,以為老娘每次都會吃?」

牛大壯捂著被砸的地方痛心的控訴,「娘子,你都不溫柔了。」

「哈!」顧默默仰天冷笑,「你什麽時候見我溫柔了?」

牛大壯可憐兮兮的表情忽然變成壞笑,他一下撲倒顧默默,壞壞的問:「娘子,要不為夫替你回憶一下,娘子什麽時候溫柔了?」

「滾!門開着,一會兒有人進來。」

牛大壯作勢要起,「為夫這就去關門。」

「回來。」顧默默連忙拉住,大白天關門還要臉不?

牛大壯順勢又撲倒顧默默,「娘子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真難伺候。」

顧默默氣結,這浪蕩公子的模樣到底哪裏學的?不是一向都是憨厚老實和賤兮兮的嗎?她只知道牛大壯做過斥候,善於偽裝,卻不知道他學過各種人,她才見過幾種。

牛大壯也是仗着自己厚臉皮,一點點上躥下跳擠進了顧默默的心,才有膽子調笑。否則打死他,他也不敢這樣,因為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真的惹顧默默討厭。隨着他對娘子越來越了解就越來越愛,現在的他絕對無法忍受失去顧默默。

牛大壯用自己的毛臉在她身上一陣亂蹭,「幫我畫,幫我畫!」

顧默默被癢得忍不住哈哈笑,讓她想起曾經養過的金毛,「好啦好啦,我幫你畫。」

牛大壯特意換上盔甲站好,一手扶著佩刀,一手叉腰,下巴微揚,很是神氣。

顧默默認真的看了一會兒,開始動筆。

娘子眼裏只有自己,牛大壯開心的每根鬍子都精神抖擻,喜孜孜的一動也不動,等著顧默默一筆一筆畫出自己。

「好了。」過了一會兒,顧默默滿意的放下毛筆。

怎麽感覺有點太快了?牛大壯疑惑的走過去看畫,然後眼睛越睜越大,這是什麽?

畫上的人確實身穿盔甲,確實一手叉腰一手扶刀,下巴微仰,可只有巴掌大也就算了,為什麽還短胳膊短腿挺個小圓肚子,抬着下巴笑得傻兮兮且一副得意的模樣,哪裏有一點威武的樣子?

顧默默對這個Q版牛大壯滿意極了,牛大壯則有點失望,自己在娘子眼裏就是這麽個軟綿綿的包子樣?不過看到她眼裏的喜愛,他又開心了,只要娘子喜歡,什麽樣都行。

「娘子,把你也畫上去陪為夫,好不好?」牛大壯一邊說,一邊想着怎麽纏顧默默答應,但不等他想好,就聽到顧默默乾脆的說——

「好。」她想到一個好玩的。不一會兒畫上出現了一個正常大小少女裝扮的顧默默,蹲在地上,一支胳膊抱着雙膝,伸出另一隻手正打算去戳地上那個得意傻笑的小人兒。

牛大壯看着畫上的顧默默,不知為什麽眼睛有些濕潤。因為紙有限,只畫出了顧默默的前半部分。那個少女眼裏含笑,幾縷長發滑下來搭在身側,伸出的那根纖纖食指離畫里的小人兒腦袋不足半寸。

畫中的少女猛一看就是顧默默,可仔細看卻又似乎是不同的人。牛大壯伸出食指,和畫中少女食指相抵,他眼裏似悲似喜的看向顧默默。「娘子。」

顧默默這時才發現,她無意中把前世的自己融進了畫里,可畫了就收不回來了。

從寶雞府到京城的路上,楊秋娘和程氏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彼此各有打算。

楊秋娘從程氏嘴裏知道了顧默默善妒,不許牛大壯親近侍妾,知道牛大壯的侍妾是正五品的官家小姐,楊秋娘更覺得來京城來對了,怎麽著也能沾光給牛承祖娶房好媳婦。

程氏從楊秋娘嘴裏知道了顧默默潑辣剽悍,不孝父母,越發覺得自己請人請對了。只要有兩位長輩在,多少都能勾起將軍的情意,到時候小姐再溫婉體貼……

等到了京城,看到那樣秀麗的官家小姐朝自己屈膝口稱老太爺、老夫人,牛三旺和楊秋娘簡直樂得找不到北。

張婉兒不知為什麽,直覺不喜歡這一家三口,牛三旺看似樸實卻不夠厚道,楊秋娘一臉熱情卻像黃鼠狼給雞拜年,那個少年更是目光閃爍、鬼鬼祟祟。

是的,幾年前顧默默的那頓收拾,和這幾年家裏處處不如人的光景,讓牛承祖從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霸王,變成敏感多疑的陰晦性子。

張婉兒已經十七,為了自己的前程,她不得不忍下性子,和這幾個人虛與委蛇。好在有程氏招呼,她只要在院裏碰到時禮節到位就行,因此她現在極少出屋。倒是讓楊秋娘羨慕,官家小姐就是不一樣,她一定要給牛承祖找個一樣溫婉賢慧的媳婦。

二月十二,花朝節是百花生日,這一天牛大壯恰好在家,他讓程光去租馬車,準備帶顧默默和蛋蛋去郊外踏青遊玩挖薺菜。

屋裏顧默默給蛋蛋換上細布的薄棉衣棉褲,為了方便牛大壯也換上農人愛穿的夾衣夾褲,用布巾裹頭,顧默默則是家常豆綠色柿蒂紋上襦,綠色下裙,頰邊晃着一對小小的銀耳墜,頭髮用撒花布巾紮成墜馬髻。

牛大壯抱起蛋蛋,笑着說:「娘子這樣真好看。」

「娘最好看。」蛋蛋也認真的點頭。

顧默默笑着親了一口兒子,「蛋蛋也好看。」

牛大壯看了羨慕正打算耍賴,屋外傳來冷氏的聲音,「將軍、夫人,外邊來了幾個人自稱是將軍的侍妾和爹娘。」

屋裏氣氛一滯,牛大壯渾身立即散發出冷氣。

顧默默拍拍他,「嚇到孩子了。」

牛大壯斂氣歉然一笑,看向懷裏的孩子,「兒子不怕。」

蛋蛋淡定的擺擺屁股,示意自己要下來,「不怕。」

顧默默拉着蛋蛋,開始檢查出門要帶的東西,「夫君去吧,妾身和孩子等你回來。」

牛大壯卻轉身坐下喝茶,氣定神閑的道:「不急,稍等一會兒,今天出門踏青人多,讓門口聚些愛看熱鬧的鄰里才好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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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財有道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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