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白若蘭去世（2）

聞言，喬綿綿不好再說什麼，背着她走到造紙工廠外的一處石墩前，石墩表面磨得光滑，紋路清晰。

喬綿綿動作很輕地將她放下。

白若蘭坐在石墩上直了直身體，伸手打理著一頭長發，拍去白色衣裳上的灰塵，兩條垂下的細腿勾在一起，即使是她身上還有油墨污跡，但整個畫面還是看起來格外的婉約優雅。

「綿綿，我這樣還狼狽嗎？」白若蘭沖她微微一笑，如蘭花在陽光下靜靜綻開，飄出令人神迷的香氣。

「您很美。」

喬綿綿站在她面前附和地笑了笑。

白夫人就是白夫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能保持最好的儀態。

「那就好。」

白若蘭抬眸望向喬嶸的方向，他遠遠地站在一群人面前，受了一些傷，正用衣袖隨意擦著。

一把年紀的人了，竟為救她這個仇人而涉險。

白若蘭看向喬綿綿，眼睛潮濕，語氣尚算平靜，唇角若有似無地帶着一抹笑，「綿綿，幫我和你爸爸說，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刻就是在他剛剛說一筆勾銷之時，勝過結婚生子，勝過我這一生所追所逐。」

「……」

喬綿綿站在她面前，靜靜地看着她。

「他讓我看到為人父母真正該犧牲些什麼，他讓我學到很多很多，可惜我不能及早清醒，我欠了他的我知道我還不清，但你一定要替我謝謝他。」白若蘭笑着說道，眼眶越發地濕。

喬綿綿垂眸，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爸爸的放下是為了她，完全只是為她而已。

「綿綿，你父母將你教得很好，堅韌耐心，善解人意，這是我唯一慶幸的事，並沒有因為我的錯而讓你變得不堪，你很美好，真的。」白若蘭注視着她說道，抬起手伸向她。

喬綿綿盯着她的手遲疑幾秒，還是往前走了兩步，讓白若蘭撫上她的臉，緩緩撫著，像捧著一件珍寶，眼中有心疼，有愧疚。

「您別多想了，目前最重要的是養好自己的病，霍祁傲很在意您，您應該知道的。」

喬綿綿道。

提到霍祁傲，白若蘭如墜落深淵，眼神黯下去，「這孩子被我關了十幾年，能恨我多好。」

「他對您的感情沒那麼簡單，您關了他，可也是您培養了他，讓他在那樣的時光里不孤獨。」

白若蘭自然是錯的，可她的錯造就了霍祁傲感情上的矛盾，這已經改變不了。

「可這樣不好。」

「……」

喬綿綿沉默，她明白白若蘭的想法，自己已經病入膏肓，無力回天，寧願兒子對自己沒有感情，這樣走了，兒子不會難受。

藍天白雲下，造紙工廠孤零零地立在空曠之上。

忽然，有嘀嘀的電子音在白若蘭身上響起，白若蘭目光一怔。

「什麼聲音？」喬綿綿錯愕地看向她。

「是測心率的電子設備，可能我心率又不齊了。」白若蘭笑笑說道，伸手摘下腕上的電子設備。

「我幫你再按按脈。」

喬綿綿說着就去拉她的手，白若蘭攔住，抬眸望向遠處，有一部車飛馳而來，後面捲起陣陣濃煙與黃色灰塵……

「是祁傲回來了嗎，你幫我去看看他傷得重不重。」

白若蘭說道，身上的電子音還在響着，一聲接着一聲，不算大，但很清晰。

「可是您……」

「我沒事，一會一起去醫院。」

「那好吧，我先去看看他。」

喬綿綿想着她剛服過葯，面色還好，便轉身往那部車跑去，跑出一段路，白若蘭忽然又叫住她，「綿綿。」

喬綿綿回眸，不解地看向她。

白若蘭優雅地坐在那裏，婉約一笑，「替我告訴祁傲，有綿綿陪着他，我很放心。」

這話還需要她轉告么？自己說不是更好？

大概是突然遇到這樣的事白若蘭情緒不穩吧，更容易傷感。

喬綿綿不明所已地看她一眼，然後點點頭，朝着車子跑去。

白若蘭坐在石墩上，伸手拉了拉褲管，露出兩個腳踝上的一圈小型炸彈。

給她安裝炸彈的人以為她昏迷了，便肆無忌憚地說着這炸彈雖小，但威力巨大，遠程搖控，夏業良故意吩咐按下鍵后一分鐘爆炸。

萬一失手，真被霍祁傲救走她，霍祁傲必然替她解炸彈。

可一分鐘的時間怎麼夠拆，結局自然是她們母子一起被炸死。

她怎麼捨得呢……捨不得的。

白若蘭看着上面的倒數秒數，不過只剩十秒，她不能受刺激，可這一刻，她卻意外的平靜。

她做不到不死在霍祁傲面前了，但幸好，綿綿在他身邊。

白若蘭慢慢抬眸，望向遠方的天空、遠方的塵埃，以及從車上衝下來的霍祁傲，整個人格外釋然，美麗的臉上露出坦然的笑容……

「霍祁傲！」

喬綿綿朝着霍祁傲跑過去，想看他傷得重不重，只見霍祁傲從車上衝下來，看都沒看她一眼，就朝着白若蘭的方向跑過去，一張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焦急。

喬綿綿怔了怔，看他像一陣風似地從自己眼前跑過，忽然想到剛剛白若蘭對自己說的那些奇怪話，頓時意識到什麼。

她渾身一震，顧不上多想轉身就跑回去。

白若蘭坐在那裏，沖他們笑着，像一株蘭花盛開在荒野之上，美得令人窒息。

「砰。」

一聲巨響，白若蘭瞬間被火海和濃煙吞沒，無數的石塊分崩離析濺出來。

巨大的熱浪將離得最近的一部跑車掀翻過去，車著了火，瞬間燒起來。

「……」

喬綿綿驚呆地望着這一幕，整個人好像突然空了一樣，耳鳴得厲害，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沒讓白若蘭和霍祁傲告上別，她沒有做到。

她什麼都沒有做到。

忽然，又是一陣響，那邊又炸了一下。

她看着霍祁傲像瘋了似地往火光中跑去，然後就見歐廷和喬嶸從不同方向衝過去，同時將霍祁傲按住。

「還在炸！你要過去送死嗎？」

歐廷聲撕力竭地吼道，死死地拉住霍祁傲。

火光熱浪撲面而來，燙得他們都有些睜不開眼。

「放開！」

霍祁傲歇斯底里地吼起來，瘋狂地甩開他們兩個，雙眼充血地瞪着前面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