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擁抱

林軒這段時間不止一次給江映雪發消息，但她從沒有回過，又知道她是來收拾東西的，所以才打完訓練賽就匆忙去找她。

江映雪的房間在三樓，林軒對她的房門還算熟悉，門內還沒進去過，來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隨後略等了一等，房門很快被打開，露出江映雪面無表情的臉龐，冷澈的明眸盯着他：「幹嘛？」

林軒恍然間有種時空再次錯亂，面對着兩年前的姜淺予的感覺。

他想了想，問道：「我給你發的消息看了嗎？」

江映雪輕輕「嗯」了一聲，繼續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林軒自然不會傻到問為啥不回我消息，笑道：「怎麼樣？」

江映雪轉身回房間，林軒跟着進去，見裏面衣物桌椅床褥一應擺設，都沒有任何收拾的痕迹，有些奇怪：「你不是來收拾東西的嗎？」

江映雪沒理他，在書桌前坐下，桌面上只放着一台精緻纖薄的白色筆記本電腦，再無旁物。

林軒瞅了瞅，沒有別的座位，又不好坐床上去，只好在門前站着，問：「要不你坐床上？」

江映雪回頭瞪他，林軒攤攤手，「你總不好讓我一直在這站着吧？」

江映雪淡淡掃了他一眼，「有事？」

林軒無奈，轉身關了門，靠着房門，道：「要不再考慮一下唄？」

江映雪剛剛在樓下的時候穿了大衣，這會兒已經脫了，只有一件內搭的深灰色針織裙，讓林軒看着總有種季節錯亂的感覺，有點不明白為啥這些妹子都這麼喜歡裙子。

雖然確實挺好看的。

江映雪見他打量自己，眉頭皺了起來，「我要去讀書。」

「呃……」

林軒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勸什麼了，這個理由太強大了，畢竟那麼大的家產要繼承，總是要有能力和學歷才壓得住，他有些尷尬地停頓了一下，才道：「再考慮考慮？」

江映雪睨他一眼，「你跟新輔助不是配合的挺好嗎？」

「哪兒！差遠了！什麼都得從頭教，比你當初教我的時候還費勁，穆挽離跑了，你要是再跑，估計這次德瑪西亞杯連線下賽都不用去。」

江映雪不說話，只是眼睛看着他，看的林軒有些心裏發毛，特意回頭往後看了看，只有門，門上也沒貼什麼，他回過頭，還想再試試，江映雪望着他，緩緩展顏一笑，如雪蓮於冰雪之中、陽光之下綻開，剎那芳華，明艷動人。

林軒下意識地想往後退，結果發現後面是門，退無可退，只好趕緊回頭，很警惕地看着她。

江映雪似是有些忍俊不禁，又笑了一笑，才慢慢斂去笑容，望着他的眼睛，輕聲道：「謝謝你。」

林軒有些懵，「什麼意思？」

江映雪不答，只是眼神似乎有些淡淡的哀傷，「但我真的要走了。」

她如果不說話，哪怕再冷漠，林軒都還能勸，她開口了，林軒反倒一時不好再說什麼，江映雪見他表情，又笑了笑，「好啦，你先走吧，等下我會去告別的，我要收拾東西了。」

「呃……」

林軒有些不習慣與她如同常人一樣交流，「要幫忙嗎？」

江映雪搖搖頭，「我讓人來幫忙了。」

林軒站在那沒動，江映雪也不催，就只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原本冰澈的眸子裏，沒有了那份冰冷，愈發顯得明亮動人，卻似乎又縈繞着淡淡的哀愁。

林軒想了接近十秒鐘，也沒有想出來還能說什麼，嘆了口氣，「行吧，我就不勸了……什麼時候發退役公告，正式退役，這個你無所謂吧？」

江映雪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林軒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下樓的時候，正撞見一個沒見過的年輕女孩上來，他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她，女孩朝他伸出一隻白皙的小手，「大舅子好，我是江小姐的助理，第一次見，請多關照。」

林軒暗暗吐槽估計也是最後一次見了，禮貌性地握了下手，下樓來到訓練室，張三、任帆、張恆、劉漢東、薛雲琪包括幾個新人都在翹首一般，林軒迎着他們希冀的目光搖了搖頭，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張三猶豫了一下，道：「先自己打RANK吧。」

朝林軒和任帆使了個眼色，當先走了出去，林軒和任帆隨後跟着，三人來到小會議室，張三關了門，不等坐下，就問：「沒同意？」

林軒找個位置坐下來，想了想道：「同意了，什麼時候宣佈退役，正式退役，都隨我們，但……」他攤了攤手，「沒用，退是肯定退了。」

張三和任帆沉默下來，任帆撓了撓頭，問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林軒嘆道：「她要去讀書，我還能說什麼？」

張三抬頭看了他一眼，林軒有些奇怪，不過很快明白過來——就在昨天，官方公佈了德瑪西亞杯的解說嘉賓之後，沒有出現在名單里的小櫻發佈了正式退出LPL解說的聲明。

她要去考研。

這事林軒知道的要更早一些，是從姜淺予那裏聽說的，不過昨天看了小櫻發的長文，還是有些感觸，想來張三這樣幾乎同小櫻同一時期來到LPL的老人，看了感觸會更多吧。

但不論怎樣，小櫻還是永遠地告別了LPL解說席。

陳慕雨沒有與她在一起。

江映雪還是要退役。

穆挽離或許會再改比賽ID，但或許永遠都不會再有SKY這個前綴了。

時光具有不可逆性，所以我們都要往前走。

林軒腦海里閃過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還是有些鬱悶，任帆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算了，儘力就行……好好訓練唄。」

接下來還有訓練賽，已經與人約好，三人沒有多少時間多愁善感，很快回到訓練室，繼續打訓練賽。

連輸兩局。

第二局退出遊戲之後，林軒下意識地回過頭，見江映雪依舊外罩那一襲深灰色針織裙，正站在後面看着他們。

不知道是衣着的緣故，還是她確實在近乎朝夕的相處，不知不覺之中，逐漸褪去了青澀，與初見時相比，此時的她，不再如那時般給人以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感，也不再仍顯稚嫩，往那一站，清麗優雅，亭亭玉立，讓人一眼看着，就覺得這是一個已長成的，美麗的少女了。

目光對視的剎那，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海里翻湧欲出，但終究還是並不知道這熟悉的將要明白什麼的感覺，究竟是要明白什麼。

江映雪的目光掠過眼前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揮了揮手，露出淡淡的微笑，「我走了，拜拜。」

林軒問了句：「你東西呢？」

江映雪沒有回頭，說了聲：「都拿下去了。」往樓梯走去。

張三和任帆跟了上去，林軒和薛雲琪、劉漢東也跟了上去，肖璇和夢幻等人已經訓練室外等著，一群人跟着她下樓，走過客廳，來到院子裏。

漂亮的助理妹子正在車前等著，駕駛位上坐着個同樣不認識的大叔，林軒瞥了眼那輛黑亮的商務車，確定自己以前沒見過。

時間還不到六點，大概因為陰天的緣故，夜幕已經悄然降臨，院內光線有些暗，好在江映雪止步回身後，迎著客廳里的燈光，能夠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笑容。

哪怕她近來，尤其是今天，笑的頻率大大增加，她的笑容仍屬罕見，因而愈發顯得美麗動人。

肖璇輕輕拉了一下她的手，笑道：「就算真的退役了，有空還可以來玩，笑話一下大舅子他們也行。」

江映雪輕輕點了點頭，似乎猶豫了一下，輕輕上前兩步，抱了一下肖璇。

肖璇僵在那兒。

江映雪放開他，又走到張三面前，輕輕抱他一下。

一群人宛若泥雕木塑。

她一一抱過。

眼看着江映雪走過來，林軒聽到旁邊的劉漢東愣愣地咕噥了一句：「卧槽，阿離血虧啊！」

江映雪走過來的時候，林軒本想玩笑地說句「以前我找你擁抱，你都拒絕了，這次要不要換我拒絕你」，但看着她的目光，沒能說出口，只是笑着如同此前被拒絕的時候那樣，向她張開手臂。

江映雪笑了笑，身子湊過來，貼在他身上，輕輕擁了一下。

林軒不知道。

大概除了江映雪也沒有人會知道，這傢伙是唯一一個真正貼著身子，並且不要臉到「還手」抱了她的。

大概因為真正告別的時候到了，放開林軒的時候，她明亮的眸子裏似乎隱有淚光，但很快微笑着掩飾住了，揮了揮手，一貫清冷的美麗臉龐上，第一次露出有些甜甜的笑容，嗓音嬌柔脆嫩：「走啦。」

上車。

助理關門。

車子啟動。

駛出院門。

車燈隱沒在黑暗之中。

……

蓁蓁小學畢業后的假期里，某天煞有介事地給爸媽講她偷偷看到的同學的日記里最令她感動的一句話：畢業那天，為了抱你一下，我抱了所有人。

正被兒子吵得心煩的林軒沒好氣地拆穿真相：「網上抄的！」

剛開始憧憬浪漫的小姑娘一氣之下，跑雪姨那一周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