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四月十四對道公佬的回憶
?農曆四月十四伏波將軍誕，伏波廟在這一天是熱鬧的，可謂是人山人海。
一位道公佬的老師傅特意打電話給我，讓我今天去看道公佬們大鬥法。
平常白事的時候，想請道公佬中的老師傅出馬，那是很難的，可是在重大的廟會上，每個老師傅都會出現在自己的陣營里，就算是哪方有喪事以請師傅超度，可這些精兵能將的道公佬還是會先到廟會上一展本事的，只會派其他人到喪家超度了。
正是因為看重，大廟會上的各展神勇，所以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誦經超度的聲音，起伏不停呢。
想想七、八年前，老鍾給我看道公佬的經書，那是一本印度文，其實絕大多數是佛經，再配上漢字，當然也有不少是道教的東西。
佛教的東西傳入中國，尤其是與道、儒相結合，有些經文明明是用你佛教的，可還是挂名為道，中國的佛教算是中國特色吧！
我看懂得書中的內容，老鍾驚訝！「年輕人行啊！很多人都是看不懂的！莫非你學過？」
其實我並不是學過，只是跟着老爸這位風水地師，當然我也沒學老爸的那一套子風水地理，我見過多了，當然也懂一些，對這方面，倒是接受得挺快的。
老鍾還考了我幾下，最後讓我伸手過去，看了看，自然面相不用看了，便問我是不是想入行，做一個道公佬。
可是我不感興趣，只是在旁看他們討論誦經，超度等的東西。當時還能念上那麼好幾句，畢竟跟這樣的人打交道，聽多了也會哼上那麼幾句的，多年沒有聯繫后，也不再哼了，自然現在卻全忘記了。
後來老鐘被人處心積慮，用好幾年的時間來獲取老鐘的信任，最後成功地騙走了孤本經書，在十年動蕩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孤本，對方說了，「對不起！你借給我的孤本不見了！反正我也年紀這麼大了，對不住你了！孤本真的被弄丟了！」
老鍾最終挨了個啞巴吃黃連，沒有了孤本，就像是老虎沒了牙齒。這就像是還沒有練成絕世武功，你的武藝秘訣就不見了，只能是悲憤啊！
或許孤本對平常人來說，沒有什麼，可是對於一個道公佬來說，那是孤本啊，是失傳的經驗還有一些沒有的法術和方式。
只要你多懂一樣東西，在被人請去喪事超度之時，你就能多一個項目就多一樣的收入呢！而且連失傳的，對！主要是十年動蕩失傳的太多了，你獲得了失傳的東西，那麼可不得了啊！在這個行業，就算和你齊名的對手，或許為了學到東西，也不惜拜於門下。
可知每一行業失傳的孤本，對於這個行業來說，是極其寶貴的。
當那位老師傅利用孤本中的東西開始賺錢之時，老鍾也只能是悲憤了……
據老鍾所說，他的這本孤本還是先人救過一個道公佬，道公佬無以為報，只好是以珍藏的孤本相送。
老鍾最終感嘆，他雖對做道公佬很感興趣，可算過命，他就算是再想幹這一行，你也沒有這種命幹得了！現在孤本沒了，可謂是命啊！
我當初也笑過他，「你爺爺是無神論者，是建國前的烈士，紀念碑都刻有名字，你卻來搞這種風水迷信！」
老鍾只是說：「對做道公佬純屬個人愛好！何況我爸很小的時候，爺爺就犧牲了……」
別人用很多的時間才把紙錢是擺出了各種樣子，老鍾倒是用一根筷子，輕輕地擺弄，只用了別人四分之一的時間就讓一疊的紙錢是共同構成了各種形狀。
當初他想教我，可我沒學，因為我不想加入到他的行當之中！
和我關係很不錯的還有何哥，他的前面有多個姐姐，到他的出生，其父母視若珍寶。不管怎麼樣，中國人，尤其是在農村，還是很希望有個兒子，你有再多的錢，沒有兒子，在農村還是會被人看不起！這種傳宗接代的思想還是難以改變得了的。
何哥在小的時候，差點夭折，後來找到算命的，算命的算了他的命，要保他一命，就必須是當道公佬，他只要當道公佬，就能躲過一劫。
於是何哥的父母便送何哥去拜師，小小年紀就跟師傅一起學習。
何哥說話是有些結巴的，可是念起經來，十分地流利。後來結婚生子了，老婆嫌要是讓人知道丈夫是做道公佬會被笑話，便是建議他不再做了，於是何哥便退出了道公佬這一行當。
2000年時道公佬的報酬並不高，不像現在，反而成了一種最賺錢的行當。當時何哥也覺得反正收入不高，何哥便不再做了。只是和老鍾，我們在一起，還是能唱上那麼幾句。
真沒想到一晃就是七、八年了！要不是老鍾孤本不見了，或許老鍾就能繼續在這一行吧。
各行各業都是得有一個學徒，學徒嘛，在喪事之中自然是很少有登台的機會，大多是在一間別室抄寫經文，符咒。複印機複印的方式？小心砸飯碗！現在的人很多還是要看着手抄寫的方式的，認為如此才有用！要是複製的，別人就不認可了。
好吧！你有一定能耐了，師傅認為可以了，你就雜在幾個師兄或師父之中，要是有念錯的，自然是有人立即給你糾正，並且特意讀大聲以蓋過你的誦經聲音，在初登台，自然不會讓你大聲地誦經，以免出錯，讓人看穿，聲音不大，師父、師兄的聲音就能掩蓋住。
當然是年輕的好，因為坐枱啊，坐天梯，還有又跳又唱啊，又耍把式，這些都是極需要體力，年老了，自然是吃力了。
現在農村裏的不少年輕人也願意去當一個道公佬了，因為來錢快，主家可能別的事能剋扣，能少給你錢，可對於喪事，尤其是請師傅的錢，那是不二價的，很少會有講價的。所以相對來說，這一方面是比社會上的其他工作來錢快。
如幫仙逝者入斂，只須十幾分鐘，二十來分鐘就能輕鬆收入是正常人一個月工資的三分之一，不夠半個小時就能等同於你十天的收入，當然是以普通人計。不過這是老師傅，班主的特權，幾乎不會下放的。
倒是很多人也服收入高，畢竟給死人化妝，入斂，還真不是一般人敢做和能做的。
有不少的地方，就算是要火化，在去火葬場之前，還得請人入斂好的，抬着棺材出殯，同樣的，沒入斂的，在火葬場請人做，同樣費用也不低。
當然大城市就是直接拉到殯儀館，可就沒有給你當街過市的抬棺材出殯了。
以前要吃這一碗飯是挺嚴格的，還得算過命啊，你是不是做得了這一行，還得講究天賦，沒這方面的天賦可不給你學！要是學不好，害人如何是好？
現在的道公佬就形成了父傳子，子傳弟，或子傳孫的格局。大多是親戚一起組班搭枱子然後走四方。
自然道公佬有好也有壞，有些心地不好的，一旦見到喪屬家有標緻或惹火的女性，總會用各種方法讓女的走光，從而讓他一飽眼福。
更有些不正經的道公佬是在喪事之上，別看他們像是在念經，可實際上是用他們才聽得懂的語言說着黃色的笑話，有時還笑出聲來。
而別人自然是不懂的，有些懂的。當初我就見過我爸在鄰居的喪禮上，道公佬在用他們聽得懂的語言在說着黃色笑話，別人以為是念經呢，我爸是義正詞嚴地斥責，道公佬見有識貨的，自然是不敢亂來了。那就是規規矩矩地，按怎麼辦就怎麼辦了。
不管是誰對道公佬都得客客氣氣的，請師傅來，那就得尊敬他，這是千年來流傳的習慣。
當然也有道公佬中也相承傳過一些整人的法子，那些對他們不敬的人就整他，自然就能起到殺一儆百的效果了。
因此外人都知道道公佬是有一些能耐的，能給你下絆子。比如說，取下你的一根頭髮，或者是取來你沒有吃完的飯，或剛剛用過的飯碗，他可以是在碗裏盛滿米，燒符拌到碗裏，當然還得嘴裏是念念有詞的。
到時，你會肚子腹疼，甚至吃不下東西，更甚者連走路都會困難的。只要你向道公佬道歉了，那就能化解了。當然道公佬也不能是平白無故地下絆子，有時得講究一個因果。你沒惹他，你有理，那他想下絆子也困難的，有些後果，他自己也得考慮到的。
記得小時候，老爸帶我去奔親人的喪事，見到的道公佬都是正正規規的，十幾，二十歲就出來的學徒那是沒有的，沒有一定時間苦練是功夫不到家！
當然像何哥那種算過命，打小就開始訓練，有些人是三，四歲就教你念經了，到了十幾，二十歲自然是可以上台的，怎麼說，他也是苦練了超過十年。
可現在的道公佬就沒有這種苦練了，故當道公佬露出大肚腩來，老人一見在搖頭，因為以他們的年代來說，道公佬有大肚腩？那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除非是金盆洗手的，或是班主已少露面做法事的。
一般來說，都是祖輩做道公佬的，會給兒子，孫子從小培養，我所認識的好幾個道公佬就是這樣的。當然像何哥那種為保命必須要學的是種例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對於道公佬來說，遇上這樣的徒弟，他是一定要收的，除非又有禁忌或原因那就例外。
而且當時的福祿壽的跑步是十分到位的，要求你必須把死者的年紀給跑出來，比如說死者虛歲80歲，十來個人得跑出80這個數字給人看。
要是90歲以上的老人，那就得是天加一歲，地加一歲，人加一歲，要是死者有98歲在天地人各加一的情況下，就會在喪禮，在所有符咒中都會說他是101歲，絕不允許說是98歲。人加的一歲也就是平常大家所熟知的虛歲。這些都得在跑步之中忠實地體現出來。
要是當官的，你也得在跑步中體現出他當了多大的官。他有多少個子女，你也得一一地跑出來，讓觀禮的人都心知肚明。
那時候的真功夫會讓人嘆為觀止，可不像現在，簡簡單單。可隨着一批老人的去世，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正規了，畢竟在60年代，70年代，毀卻了太多。
在七年前，老爸經常感嘆，還是在邊遠的山村還能見到原滋原味，不是精簡版的跑福祿壽，可是這幾年，老爸都搖頭，就算是跑到了邊遠的山村，你想看到以前那種跑福祿壽，完全體現福祿壽的？難啊！幾乎絕跡了。
要知道現在的跑步，你想全部看出仙逝者有多少子女，多少孫子，曾孫多少，還有陽壽幾何，當到什麼官，或是做了什麼大事，都難以表現出來了。
因為以前的道公佬在跑步之時，他們是邊跳，邊唱，更是人與人之間跑步的痕迹體現子孫數，壽數，要是仙逝者一生最為驕傲的事還會以鑼、鼓來齊鳴，聲音提大，以提醒觀禮者注意了！要為仙逝者高唱他一生最大的讚歌了！
那時全是真功夫！也難怪當初要練這麼久才行，而且是十幾個人的配合要十分地熟練，渾如一人才能辦得到。
得！得得！像我老爸這樣喜歡過去的真功夫，那自然在我爺爺90歲駕鶴西去，辦喪禮的時候，把有真功夫的師傅給請來了。
而我村的兄弟叔伯出來了一百多人，最重要的還是我爺爺的人緣好。同時也聽說有東西看，比如說架天梯點天燈。就算是明知是深夜才會進行架天梯點天燈，可還是滿座的百來號人，陪着喪家一起熬夜，一起通宵。
兩根竹子分別豎於並起來的兩個八仙桌兩邊上，綁牢了。然後師傅運功了，還做了法事，便是爬上沒有天燈的另一邊竹子去了，他是一坐就坐在竹子上，那竹子的口徑能有多寬啊？你一坐就得坐兩，三個小時！看客試想一下，容易嗎？單說這耐力和這功夫，沒有一番苦練，能成？
而且有恐高症，最好不要玩，本來八仙桌就增加了高度，再有竹子的高度，呵呵，那是高處不勝寒……
而且他隔空一指，對面竹子所架著的天燈就點亮了。雖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方法，不過真是隔空點燃燈，這也是他們的本事了。
天梯往上升，天燈也往上升，意思是取天燈照亮亡者的去路以引導死者上天堂，而天梯就是死者上天堂的途徑。
要是說你定定地坐着，還沒什麼，可底下有人聳動着坐人的竹子，乖乖！不得了！這簡直是高中蹦極，區別就是人家綁有安全繩，你沒有！你還得分神念經！而且你念的聲音要讓底下的看官能聽得見，不然是不合格的！這對平衡性的要求是有多重要啊！人一不小心還會摔下來。
當時我在下面看的都為上面的人擔憂，要是出事，可是我家擔！倒是我爸他們一臉的氣定神閑！是啊！沒有三兩三，你也敢上梁山？
也是啊！沒有一定的功夫，誰能上去表演啊？我再一看坐在我旁邊的叔公不斷地說：「六哥好福氣啊！在一定會過得好的！也是！我村叔侄，兄弟這麼多人出去打日本鬼子就六哥一人能活着回來！幾十年了沒能看到搭天梯，點天燈了！」
人家功夫是耍出來了，自然這收費就得高了！可贏得滿堂彩，讓親朋好友直呼好！還能有個精神寄託親人在另一個世界過得更好，那麼這錢就花得值了。
於是我清楚了，這樣有能耐的道公佬，我是沒指望做得上了，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便不存做道公佬的念頭了。
這種天梯倒是也有點像上刀山的，所謂的上刀山，那是來個竹子或是梯子，兩邊是刀刃，道公佬要踩着刀刃上到上面，然後念經，還得念很久。
當然在上刀山之時，是會扔一隻生雞到刀刃之上，雞血四濺，要是有人不信，可以上前查驗刀刃是真是假。
算算爺爺也是仙逝十年了。我老爸在幾年前也去找過，可是老師傅都說了，現在的年輕人接不了班，人老了折騰不了，想再來這種表演？呵呵~~難啊難！故我爸早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了。
所以難以再見到有這種精彩的架天梯，點天燈！我也問過現在的道公佬很多做的都是精簡版，那些沒看頭的~沒意思！不會讓人嘆為為止！
要是道公佬的老師傅去世，所有的徒子徒孫都得來，還要請其他流派的來個大競技，當然本派的能技壓對方，也算是對死去的老師傅的尊敬，表示老師德高技超，我派將源遠流傳。自然其他流派的道公佬都懂事，能讓就讓。
就像是中國隊的友誼賽，邀請你打個表演賽，錢都給了你，合同都簽了，你能贏嗎？
雖是表演，可卻也算是各逞神通，倒是也熱鬧非凡！不過算來，還是大的廟會才是真的道公佬的大批拼才是熱鬧，才是各拿出看家本領，誰也不讓誰。行家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如演師公戲啊，還有道公佬做法事，當然也少不了三天門，過刀山火煉等各種類型的法事。
所謂的刀山也就是前面所說的梯子或竹子兩面刀刃露出，這個我已是看厭了。
老師傅便吼我去伏波廟會去看看，那裏才是真功夫多的，在喪事上也未必能見到。要是感興趣，可以吸引我入行。
只是我對成為道公佬並不感興趣，便謝絕了。以前老爸也去過很多次伏波廟會，可老爸說了，真想看以前的原滋原味，各種神奇，不可能了！失傳了太多，太多了……
更是一點，如今的道公佬擇徒，不像以前的嚴格，也如同現在大學生放寬了，80，90年代大學生少，可現在大學生還少嗎？道公佬也如同現在的大學一樣，從業者多，可有真本事的嘛……
其實道公佬也是凡人一個，一樣是喜怒哀樂，一樣是愛財，只是他們在這一行里，成日遊走於白事、喪禮之中，因此為他們增添了一絲神秘罷了！
我問過好幾個做了幾十年的道公佬，入斂了許多的人，超度過了這麼多的人，是不是見過鬼？多數道公佬回答我，沒見過，也有說是見過的，可見過的都是自己的親人。
忽然之間，卻是回憶了這麼多的東西，好吧，也該到此為止了。一時有感而發，就胡亂把記憶中的一些有關道公佬的東西給寫了出來，請諸位看官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