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定勝天（下）
一劍斬夔牛，一戰出東海，這被後世公認為人族崛起的輝煌戰役，在當時卻徹底激怒了妖族，十大天妖中本就好戰的九靈元獅、震天雷象和金翅大鵬同時出戰。
那一戰無比慘烈，三大天妖展開法天象地，單單血盆巨口，吞天噬地，就殺死了數十萬人族，近半人族軍隊，即便東海蟄伏再久，拉扯出的精兵也不足百萬之數！
正常情況下，這等近乎滅族的打擊足以令士氣崩潰，逃兵無數，一切反抗煙消雲散，但一個劇變，卻令局勢逆轉。
當三大天妖肆意屠戮人族之際，武帝一劍指地，口中念念有詞，大地突然開裂，現出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來，一座古樸的巨門自下方冉冉升起。
門上懸掛着兩物，一為玄色書冊，慘白的紙業嘩啦啦翻動，一為黑白大筆，筆走龍蛇，自行書寫。
「生死簿，判官筆，地獄之門？」
巨門一現，在楚楓的視野中，天地間陡然多了無數遊盪的魂體，正是剛剛肉身被天妖吞食的人族士兵。
他們的實力大多比較弱小，只有脫凡階，根本沒有開啟識海，修鍊精神，但此刻靈魂卻清晰地顯現出來，並且面露安詳，井然有序地投入巨門之中。
同時那些存活的士兵們側耳傾聽，很快淚流滿面，大聲呼喊著剛剛死去的親人名字，聲音高亢而自豪。
「戰！戰！戰！」
接下來，人族士氣如虹，迸發出了超越軍陣極限的力量，牢牢抵擋住了妖獸洪流的衝擊，拉開了正式的反擊。
「六道輪迴么？」
滿滿的既視感，讓楚楓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人族為何能在那樣的絕境下，披荊斬棘，以弱勝強。
不僅僅是武帝的領導，還有輪迴轉世的期盼。
地球上的佛教為什麼那麼盛行？
因為佛教宣揚靈魂不滅，生死輪迴，因果報應，更符合平民百姓的精神需求，哪怕今生苦難，也能由於做了好事，在來世享福。
現在亦是如此，當那些倖存者聽到死去親人的低語，目睹他們的歸宿輪迴，轉世重來，豈能不越戰越勇，不畏生死？
此世已經足夠悲苦，被妖獸隨意欺壓，怎能不搏出一個未來，讓人族世世代代都成為妖族的口糧？
而那些妖獸但凡死亡，神魂也會投向地獄之門，但那判官筆卻是大筆一揮，將它們的名字從生死簿上抹去，靈魂湮滅。
這可怕的一幕讓往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妖獸都發出驚天動地的尖銳叫聲，更別提那些養尊處優的大妖，個個目露驚恐，紛紛掉頭，撤退逃跑。
「一個虛無縹緲的轉世，就奪走了妖族的士氣，一家獨大的統治，確實經不起風吹雨打！」
楚楓搖搖頭。
地獄之門的存在其實根本沒有改變人妖兩族的實力差距，僅僅是給予人族一個可期待的未來。
投胎轉世的速度再快，人終究要慢慢長大，習武修鍊，妖獸卻是天賦驚人，生而成就，兩大種族的優劣對比是那麼明顯，妖族只要一鼓作氣，此戰或許就能全滅人族。
然而這時，三大天妖都退了。
驚退。
只因隨着數以十萬計的靈魂投入地獄之門，一股股漆黑的煙氣直通深淵，隱隱逸散出的氣息，讓天妖都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未知是最恐怖的，向來高高在上，對世間予取予求的天妖平日裏再是狂放肆意，事關自己的性命，也體會到了何為慌亂畏懼！
而這一退，就失去了打壓人族的最好機會，此戰留下的妖獸屍身，更成為了無數神兵利器的材料來源，此消彼長下，等到人族在天武大陸站穩了腳跟，妖族再度開戰，已經遲了。
「原來如此，武帝的真正目的是開三界，成為天帝！」
這一戰解答了楚楓先前的疑惑，也讓他看清了作為外來者的武帝，所求的是什麼。
顯然，武帝不是為了人族的崛起而穿越，能夠擁有九儀天尊劍，地獄之門，生死簿判官筆，必然有着驚天動地的背景或過去，這樣的存在不要整個世界的權柄，都不好意思降臨。
「怪不得叫見神，先劃分武道三階十五境，再開地獄投胎轉世，如此便可形成神人鬼三界格局，可惜他失敗了……」
神界未成，紫府只能是地仙，陸地神仙，見神也依舊在這個世界，無法飛升，九幽冥界更是作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輪迴不成。
這說明武帝固然掀翻了妖族，令返虛武者污染天意，一步步削弱蠶食天意，終究還是敗了。
對於一個全副武裝的外來者而言，無論有多麼輝煌的事迹，沒有掌控世界，就是失敗。
那又是什麼，導致了他的失敗？
「揭曉了這個謎題，歷史的迷霧就在我眼前徹底散去……不好！」
楚楓翻看天地的進程，尤其關注武帝立國后的發展。
誰料一股扭曲敗壞的力量陡然襲至，令世界為之破碎，最重要的秘密遺失散落。
如此沒完，那不斷侵襲的返虛印記就好似收到了某種信號，突然齊齊發難，一股股疲憊、衰弱與限制化作洶湧澎湃的海浪，向著楚楓拍擊而下。
化生天意的楚楓就似一個外強中乾的活靶子，受此一擊，再也無法維持住高高在上的俯瞰之勢，竟是朝着地面墜去。
呼呼風聲中，楚楓先是下意識地御使飛劍，卻發現點星九絕根本毫無反應，然後手舞足蹈，最終坦然受之。
也罷，就讓我看看天道盟主的背後，到底站着誰！
嗖！
說時遲那時快，在地面的人們只能看到一股流星般的光華自天穹閃過，直直向著東邊墜去。
那裏，是青州興明郡的無底鬼淵！
作為天驕門前期接管的地盤，梅長蘇等人早早入內探查過，可即便後來的他們都有了返虛尊者的實力，也無法深入地底。
而現在那曾經阻擾無數強者的灰氣卻是彷彿歡迎主人歸家的侍從，爭先恐後地為其引路，更是聚散合離，變化出無數景象來。
在這些光怪陸離的景象中，楚楓神魂一震，赫然看來又一個自己手持九儀天尊劍，直指天穹，高呼：「蒼天無道，我欲伐天……」
「人定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