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九章 敬酒不吃

第一六七九章 敬酒不吃

「虛君共治?」

會場之中所有人都獃獃的發愣,這個詞的字面意思便顯得大逆不道,但林覺說出口時,似乎是那麼的理所當然。或許是早有了心理準備,眾官員居然沒有感到特別的震驚。

「可否請林相詳細解釋何為『虛君共治』?」高義沉聲道。

林覺沉聲道:「虛者,其意有二。一者君者為人主,當高拱於上,修德以垂範天下,為天下臣民之榜樣。為君者當為天下修的是精神道德方面的典範,和做實事比較起來,此之為『虛』。第二層意思是,為君者放權於賢臣治國,自己不參插意見,不插手政務,使臣子行事無掣肘。總而言之,虛君非廢君,修禮樂道德垂範天下,求賢臣以治天下是君者之責。地位超然,無為而治,此乃虛君之意。」

會場中鴉雀無聲,林覺這套說辭其實說白了,便是奪君主治國之權之意。無為而治說的好聽,其實便是要皇上當甩手掌柜。不過皇上的地位未變,依舊是天下之主,這一點倒是讓很多人放下心來。那確實不是廢君,皇上依舊是皇上,只是不管事的皇上罷了。

「然則何為共治呢?治國之權交於誰手呢?下官斗膽問一句,是否皇上不理政務之後,政務之權皆交於林相之手呢?然則所謂的共治便是皇上將治國之權交予林相之手,讓林相代皇上治國是么?」高義冷笑說道。

高義這話說的直白的很,也陰損的很。誰都聽得出來,他的意思其實再明白不過,他是在諷刺林覺以虛君共治之名行獨霸朝綱之實。

「高義,你他娘的是故意鬧事是么?林相尚未把話說完,你便妄自揣度,隱含攻訐之意,是何道理?你是故意找茬是么?」馬斌再也忍耐不住,跳起來指著高義喝罵道。

高義叫道:「下官不懂何為共治,問也不許問么?」

楊秀也站起身來喝道:「高大人,你這是問么?你這是故意攻訐。你當所有人都是聾子瞎子么?高大人,今日是嚴肅的場合,這麼多人從大周各地來此,是要商議天大的事情,可不是你胡言亂語的地方。你心裏要有數,可別裝過頭了。你問則好好問,不許陰陽怪氣。」

高義臉色漲紅正要說話,便聽會場入口有人高聲叫道:「皇上駕到!」

群臣忙離座轉身,看向入口處,但見沈曇和十幾名殿前司親衛正簇擁著郭昆進了會場。郭昆臉色有些蒼白憔悴,但精神卻很好。

「臣等叩見皇上!」眾官員齊聲叩拜行禮。

郭昆走到台上,看着台下跪伏的群臣神色複雜,半晌啞著嗓子道:「眾愛卿免禮吧。」

眾人道謝紛紛起身,郭昆轉頭看着林覺道:「林愛卿,到底什麼事啊,做什麼要將朕叫來?朕身子不適,休息都不得安穩。」

林覺沉聲道:「非是臣不讓皇上安心歇息,是有人質疑臣矯詔傳旨,臣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不得不請皇上來跟諸位大人解釋。」

郭昆哦了一聲,轉頭看着台下群臣道:「你們不用懷疑,那聖旨是朕親擬的,林愛卿忠君愛國,怎會矯詔?你們怎敢如此質疑?莫非是瘋了不成。各位遠道而來,好好的商議國事。朕從今日起便不再去管朝政之事了。至於朝廷的事務如何處置,一切都聽林愛卿的便是。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他的話便是朕的話。都聽明白了么?你們都不用多想,照做便是。朕身子不適,回去歇息去了。」

林覺在旁皺起了眉頭,郭昆這種弔兒郎當的態度甚是讓人不快,他雖然跟自己達成了協議,但心中依舊不甘。這種場合說這樣的話必會引起官員們的誤解。

果然,高義立刻高聲叫道:「皇上,皇上啊。您不要擔心,如果有人脅迫皇上做什麼事情,皇上大可明言。今日各地官員齊聚於此,這麼多臣子在此,皇上您怕什麼?有人想篡位謀逆,我等必不會答應。皇上,干係大周國祚,不能任由奸人作惡,毀了大周江山社稷啊。」

高義這麼一叫,有上百名官員也膽子大了起來,跟着亂叫道:「對對對,皇上不要怕,有咱們給您撐腰,怕的什麼?絕不可讓奸人之計得逞。有人要篡奪江山社稷,我等必以死相拼,保護皇上。」

這些人這麼一叫,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郭昆忙擺手道:「你們說的什麼話?沒人篡位,沒人謀逆。你們都是忠臣,是朕自己無能,不關任何人的事情。都莫要亂說話。你們忠君之心朕是明白的。但是……哎,哎!」

林覺臉色鐵青,他本來希望整件事能夠平平穩穩的進行,並不希望動用暴力手段來強行推進。所以他才對高義能夠容忍到現在。但現在,很顯然自己是想多了。這種變革大事,反對的聲音一定會有,但是林覺沒想到會場之中,當着自己的面便有這麼多人敢跳出來。顯然,今日之事似乎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否則以高義這樣的人,怎敢跳的這麼高。這些人故意等皇上到來之後便集體跳出來叫嚷,便是造成聲勢,造成其他官員思想上的混亂。座上官員其實有一半都是稀里糊塗的對於林覺要做的事不甚了了的。若是都被他們帶着鬧騰起來,聲勢太大,事情便不好收拾了。

大變革伴隨的便是強力手段的推進,想要平穩過渡,怕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自己不希望流血,但恐怕也在所難免。林覺怎會容許他們如此叫囂。給臉不要臉,那便不用給臉了。

「此處是議政大會,莊嚴之所,怎容爾等叫囂。都給我安靜!」林覺走上前來高聲喝道。

叫囂的百餘人都紛紛住口,卻站在那裏瞪着林覺,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

「道理說了千百遍,你們偏不肯聽,那便不必和你們講道理了。」林覺沉聲道。

郭昆變色,叫道:「林覺,你想做什麼?」

林覺拱手道:「皇上,你可以回宮歇息了,身子要緊,龍體保重。」

郭昆擺手道:「不不不,朕不走,朕要留在這裏。林覺你不要為難他們,他們不過是想岔了罷了。」

林覺道:「皇上想留下來也成,不過我怕皇上受到驚嚇。來人,請皇上入座。」

親衛上前相請,郭昆白著臉坐在一張椅子上心中忐忑。這確實是他最後的掙扎,他雖沒有出面,但是有人會替他傳信串聯,上百名官員同意在議政大會上阻撓事情的進行,要把事情鬧大。不管成不成,都要造成聲勢,教所有人知道林覺逼迫自己的行徑,教天下人知道自己的處境是被迫的。郭昆認為,林覺不敢對這些官員怎麼樣,官員人數多,法不責眾,他想要籠絡人心,便不敢對這些官員下手。但是現在,郭昆心裏卻沒底了,因為他從林覺的目光中看到了殺意。

台前,林覺冷目掃視會場,渾身上下殺氣騰騰。

「馬大人,名冊拿來。」林覺伸出手來。

馬斌大步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卷名冊遞上,林覺接在手中,快速翻到其中一頁,看了幾眼,嘴角露出了冷笑。

「高義!」林覺叫道。

「做什麼?下官只是說出心中之言,難道有錯么?你適才不是說准許我們暢意直言么?莫非要食言?」高義大聲道。

林覺大笑道:「本相已經讓你說了你想說的話,該說的不該說的本相都允許你說了,本相可沒有食言。」

高義道:「那就好,下官還有很多話要說呢。話還沒說完。」

林覺厲聲喝道:「來人,拿下狗賊高義,扒了冠帶。」

幾名落雁軍親衛如狼似虎撲上前去,高義變色,大驚道:「幹什麼?當着皇上的面,林覺你想幹什麼?明明是你說可以暢意直言的,怎又打擊報復。」

林覺呵呵笑道:「拿你不是因為你適才說的話,而是因為你做過的事。高義,你適才口口聲聲說什麼仁義道德忠孝節義,你自己做了什麼你不知道么?本相手裏有你的底子呢,你做過的事都記在這上面。高義,今年二月,你有沒有派人給呂中天送了一封信?那信的內容你還記得么?」

高義聞言,渾身猶如電擊一般愣在當場。

「你不記得了?隨信還送去黃金五百兩孝敬呂中天,你忘了?」林覺笑問道。

高義叫道:「你……哪有此事,血口噴人。」

林覺厲聲罵道:「狗東西,還抵賴,呂賊自焚之後,我們在他府中搜到了你的信。你信上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說什麼你請高人算了一卦,說什麼得四句讖語『天下將變,呂氏當立,歲在乙卯,國主中天。』你給解釋解釋這四句話什麼意思?」

高義漲紅著臉道:「沒有,沒有。」

林覺喝道:「你信上勸呂中天當斷則斷,殺郭旭自立,趁著亂局,改朝換代。獻上五百金作為呂賊行事之資,還說自己積極籌措糧草物資,全力支持。你這狗賊,吃着大周的糧餉,端著大周的飯碗,滿口忠孝節義仁義道德,背地裏卻投靠竊國之賊,助紂為虐。你想抵賴?信箋在此,還能誣賴了你不成?本相可以原諒你對本相的誣陷詆毀,但本相卻不能容你這吃裏扒外的狗賊。孫大勇,就地正法。」

孫大勇高聲應諾,大踏步上前便去。高義驚叫道:「饒命,饒命,皇上……饒命啊,他要殺臣。」

孫大勇踏步上前一腳將其踹倒在地,刀光一閃,血光迸濺,滿堂一片驚呼之聲。

林覺也有些愕然,自己是要孫大勇將這傢伙拉出去正法,孫大勇當着眾人的面當場便砍殺了高義,這着實有些莽撞。不過事已至此,倒也罷了,也許這樣的效果更好。

滿堂驚呼聲尚未平息,林覺已經又喊出了一名官員的名字。

「丹陽縣令趙富春!」

一名中年官員滿臉煞白,屎尿失禁,汩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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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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