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歷程二

番外 歷程二

北晏郡主乳名咚咚,名暇,字珠君。

三稱皆為母親所取。

北晏郡主在府文武兼學,身邊丫鬟小子皆有,均隨她調譴,月錢也由大帳房劃到她房中下放。

北晏郡主每日自晨起到日落,忙得不可開交,隨母親來外祖家,當是有了自由玩耍的時間,便連聲歡呼躍起,高興不已,未料母親先是提她去了外祖書房,臨近膳前,才放她去外祖母跟前。

宋張氏已是宋家老夫人,膝下群孫圍繞,見到外孫女可算過來了,眉開眼笑着人去招孫子們過來,陪咚咚玩。

宋老爺已辭官退朝,與次子二郎宋鴻鋒同居一處,為二子奉養。宋家大郎早高居戶部侍郎,三郎四郎一個外派為知州,一個乃民間最大工坊「天工坊」的當家掌柜,除三郎不在燕都,大郎四郎皆是忙碌之人,但一得知主府老太太遞過來的消息,大兒媳應氏,四兒媳鄭氏帶着兒女緊趕慢趕趕了過來,現眼下正在宋府自個兒的院子裏打理自己,在院裏一收到老太太的傳報,便快快帶着兒女過來了。

王妃與王爺過來時,走到門口,正好聽到小郡主在裏頭說話,隱約還見哭聲,只見郡主聲音清脆:「我未欺負你,只道你說我舞刀弄劍不成樣子是為不對,你為何要哭?你這般叫我好生為難,長輩聽到了,還當我北晏做錯了什麼,竟惹姐姐哭泣,莫要哭了好不好?你不喜我玩鬧,那便去玩你喜歡的就是,你高興你的,我高興我的,我不礙着你,你不礙着我,這樣可成?」

王妃不喜前簇后擁,身邊常隨之人二三人而已,德王隨了王妃的習性,這些年身邊常隨兩人,暗衛兩人,身邊人不多,他們這到了門口,止了看門人的傳報,是以裏面的人不知道他們到了。

裏面只見小表姐哭道:「可娘親叫我過來陪你玩,妹妹,你乃德王之女,聖上親妹,如此粗……粗魯,傳出去了,豈不是叫天下人笑話我等。」

北晏無奈道:「姐姐不喜歡離開就是,你道你如此哭哭啼啼,傳出去了,豈不是笑話了?」

「哇……」北晏說話太戳人心,小表姐大哭,掩面痛哭而去,口裏聲聲叫着,「娘,娘……」

「北晏郡主,奴婢前去看看。」僕人們愴惶,帶頭的奶娘帶着一眾丫鬟匆匆跟了上去,生怕娘子出事。

王妃抬步進去,就看她家小娘子與四舅父家三歲的小表妹義正辭嚴道:「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哭着找娘更是不對,有什麼是說話解決不了的問題?說話解決不了……」

北晏郡主握著拳頭跟小表妹飛舞,「那就用拳頭,把人打服了,不想聽也得聽,你可知道?」

小表妹玩著花繩,點頭不已,奶聲奶氣回道:「嬙嬙知道了。」

「可惜,表姐太弱小,強者不可欺霸弱者,我可不能霸凌她。」說至此,北晏郡主大嘆了口氣,抬頭看到門口的父母,小臉一下就亮了起來,張開雙臂,像蝴蝶一樣朝他們奔去。

「父王……」郡主撲到了父王的懷裏,猴子一樣飛快爬到了她父王的身上,小手掛在了他脖子上,脆亮亮地連聲喊道:「父王父王我的好父王,你來接我們娘仨了?」

小女兒太調皮,與王妃作對的膽兒都有,上樑揭瓦更是振振有詞,與誰皆有話說,是活潑了些,但是最為像他了,不像長子,從小就苦大仇深的一個小孩兒,輕易見不到一個笑臉,還是小郡主像個小孩子,天真爛漫鮮活有趣,讓人瞧了就心生歡喜,周召康忍着笑,拍了小娘子的小屁股一記,「你又逗哭人了?」

「哪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說說道理都不成嗎?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母妃,你說可是?」小郡主轉臉朝向母親。

王妃淡然地朝她點頭,肯定她,支持她。

得到了肯定,郡主得意洋洋回頭:「您瞧瞧!」

母妃都說她對呢。

「哈哈,」周召康朗聲大笑,抱着她往內院走,「那你做得可是最對了。」

「可不就是!」

王妃伸手接過奶娘手中四郎家中的小女兒,把怯生生的小娘子抱到手裏,低頭問了她一句:「姑姑抱你片刻可好?」

小娘子紅著臉點頭,等大人走了幾步,鼓起勇氣朝身上香甜的姑姑道了一聲:「姑姑好。」

「你也好。」被叫的王妃微笑,輕輕地摸了下她的頭。

進了內院,宋大夫人鄭氏已牽着小女兒站在圓門前,身邊還跟着家中小兒三郎,見到周召康夫婦,鄭氏眼睛略過王妃懷中的小娘子,朝他們施了一禮,道:「知慧得罪之處,還請王爺王妃見諒一二。」

「無礙,」王妃出聲朝前走,「進去罷。」

大郎夫人是怎生想法,王妃已全然不管。

家宅內婦自有她的天地,有她的謀生手法、立權手段,王妃看不上那片小天空,更不可能浪費時間去周旋。

四房夫人鄭氏在房內陪母親說話,一邊安慰老太太小兒吵架當不得事,讓她不要放在心上,一邊豎着耳朵聽外面的動靜,等耳聞到了動靜,不等下人傳報他們來了,她就站起身來朝母親道:「娘,王爺和王妃到了……」

她扶了母親起來,朝門邊走。

宋張氏笑着與她道:「我還走得動,沒老,不用扶。」

「娘。」

「見過母親。」

「外祖母。」

王妃王爺一到門口,一家三口朝老太太請好,說話間王妃快步往前,把手中小娘子交還到了朝她滿臉笑容的四郎夫人手上,替她扶過了張氏的手。

張氏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臉上朝德王笑去,「怎地把你都鬧來了?可是要在家裏用了晚膳方歸?」

「用,還要歇一宿,勞煩母親了,對了,二郎哥呢?」

「衙門裏還沒回呢,我叫人去催催。」

「用不着,戶部最近忙呢,讓他忙他的。」

「那也不成,你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再著人去催催他。」

「老夫人,奴婢這就去叫管事。」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娘子忙接話道。

「是了,快去快回。」

說話間皆已坐下,王妃與母親坐在一塊兒問了幾句話,偏頭朝陪坐的王爺道:「你帶咚咚去外祖父處。」

一屋子女眷,周召康不好獃下去,抱着小娘子起身,「那我先過去。」

「把咚咚放下。」

周召康這才想起一直抱着他的小郡主沒撒手,把小娘子放下,颳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對不住,父王忘記你已是大娘子了。」

咚咚笑嘻嘻回道:「不客氣,大娘子再大也給您抱。」

「去罷。」眼看父女倆又甜上了,王妃催促了一句。

「母親,走了。」周召康牽着小郡主,又朝王妃擠眉弄眼:「那王妃娘娘,本王先去,稍候膳間見。」

「可。」王妃允許,頷首。

「祖母,母妃,大舅娘,四舅娘,哥哥妹妹們,我瞧外祖父去,回頭見。」小郡主牽着父親的手,蹦蹦跳跳去了。

他們出了門,宋張氏一直握著小娘子的手未放,這時女婿不在,更是雙手把女兒的手拉到腹間放着,抬着頭與女兒說話:「咚咚這麼大,王爺還抱啊?」

「抱。」

老太太琢磨了一下,道:「也抱得。」

「等及笄了,就不行了。」

還要等及笄?那都大成什麼樣了,應氏心中閃過一道嘲弄。

「跟你小時候不像,你小時候最不歡喜有人抱你。」是有點不合規矩,但自家小娘子從小就極愛做不合規矩的事,張氏知道不對,但對着人是一面,背着人對小娘子那是什麼事都只管定她皆是對的,「不過咚咚性子像了王爺,女肖父,愈像愈有,好事!」

「是啊,郡主像足了王爺。」鄭氏抱着小娘子接了話。

她懷中小娘子不停地自以為悄悄地打量著姑奶奶,接連偷瞧了好幾回,娘親說話的時候她又偷瞧了一眼,被王妃發現,溫和地看了她一眼,把她羞得抓緊了娘親的衣襟,慌忙把臉藏在了娘親的懷裏。

鄭氏笑了起來,抱着小娘子與王妃道:「嬙嬙知曉要來看您,一路高興得緊。」

這廂,應氏輕笑了一聲,垂眼瞥了一臉正襟危坐的小女兒一眼,心裏閃過無數嘲弄,亦不言語。

她沒有鄭氏攀高枝的心,只要表面情過得去,她不屑多言。

「過來給我抱抱。」小娘子確實是喜歡她,見着她紅撲撲的臉蛋就沒消褪過,被人喜歡易讓人心生愉悅,多滿足一下她又何妨?王妃便又伸出了手。

「不用了,您有着身子了,小孩兒手上沒個輕重,怕衝撞了您。」王妃似是沒聽到那聲輕笑,鄭氏也當充耳不聞,忙道。

「無礙,嬙嬙懂事。」

「這……」

「四夫人,給我罷。」柳娘走過去,出手笑道。

「誒。」

「乖。」王妃抱小娘子抱到腿上坐着,小娘子羞得握緊了小拳頭,眼睛不知該放在何處,小臉蛋紅得很,不知所措至極,王妃低頭撫慰了她一句,把她攏入了懷。

「乖孫,不怕,小姑姑最歡喜你了。」老太太伸手摸著小孫女的頭,滿臉慈祥,眼裏滿是慈愛。

她最為疼愛孫兒孫女,男女皆一視同仁,給了孫子東西,必要給孫女們備一份,孫兒孫女皆敬愛她,小宋嬙自是知道祖母喜愛她,姑姑有些陌生,但祖母卻是熟悉的,這下也不慌亂了,紅著臉叫了祖母一聲:「奶奶。」

「乖了乖了,奶奶給你剝果子吃。」老太太握過了一個橙桔剝了起來。

「娘,用不着,我來就好,您好生跟王妃說會兒話。」鄭氏忙一個箭步過來,毫不猶豫蹲跪在老太太身邊,拿過了老太太手中的橙桔。

如此諂媚,應氏在心中哼笑了一記,抬起頭與王妃說話,「您最近可有什麼忌口的?等會兒我交待下去一番。」

「回大夫人,王妃娘娘最近沒什麼忌口的。」柳娘代為回道。

應氏瞧了這越主的奴婢一眼,收回眼笑着點頭:「那就好。」

說罷,自覺冷淡了些,又補道:「自得知您有了身子,我這針線就撿了起來,預備着給小公子做些鞋襪衣裳,挑着工造坊那最柔軟的布做的,到時候給您送去,還望您不要嫌棄。」

「多謝。」應氏會做臉,王妃亦不挑剔,回道了一句道了謝。

這夜應氏侍候婆母睡覺,只問婆母安好,不曾言道多餘的一句話,只是回了屋中見到房中大郎,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王妃娘娘這是要把郡主當世子養?」

宋大郎聽言閉眼不語,直到上床也未回她的話。

應氏那顆心便冷淡了下來,冷如磐石,堅不可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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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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