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我蹲在地上，背部猛地感受到一股撞擊力，天翻地覆，回神反應過來，我已經被奇美拉蟻王抱在懷裏，他的背後是一個大大的坑洞，整個蟻陷在火山口內壁里，千鈞一髮調整姿勢拿自己做了肉盾，不然就是我被他給撞到山壁里。
坑不是很深，至少絕對不是嵌進去后摳都摳不出來那種，奇美拉蟻王穩穩噹噹，絲毫沒有滑下來的跡象。
我瞅一眼，果然尾巴尖深深插到山壁裏面。
「不是說這種地方不適合決鬥嗎，打得這麼起勁！」被誤傷我不開心，扭頭往上看。
「我很想轉移戰場，王不配合實在難辦，不肯離開岩漿池。」尼特羅擺着戰鬥的手勢，身後巨大的黃金千手觀音像雖然消失不見，看他架勢，隨時都可能再次出現。滿是褶皺的老橘子皮臉神情鄭重其事，找不出一絲弔兒郎當的痕迹，猶如大智慧的長者。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王果然很強啊，我的攻擊無法對他造成大的傷害。」
「這種事情你自己慢慢苦惱吧。」我漫不經心道，張開妖精翅膀想要飛起來，奇美拉蟻王抱住我的手卻陡然勒緊，不肯放開。我扭回頭，直視他的眼睛，兩個字，「放手。」
奇美拉蟻王不說話，面無表情，紫紅色的眼睛裏映出我的臉，想靠在這個山壁的坑洞裏天荒地老一樣，對我的話恍若未聞，沒有給出半點反應。我發現他在我面前通常是這種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五官的確是清秀，眼睛也很大，現在一副沉靜高冷的模樣，絲毫沒有方才對尼特羅放殺氣時的兇狠暴戾，一身血腥之氣煙消雲散。
那種戾氣殘暴的姿態才是一個獵食者應有的架勢，第一次見面給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情不自禁對比一番，我有點發愣。
抱住我的手又是一陣收攏，身體緊貼，通過薄薄的布料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沒有被布料覆蓋的地方跟他的皮膚貼到一起，柔軟細膩的觸感清晰傳遞過來。
覆蓋在奇美拉蟻王體表類似盔甲的那一層組織剝落後，露出新長好的皮膚，在龍之力不斷重複的強化破壞重生中新生的皮膚組織摒棄了盔甲式的構造，跟那種彷彿隔了一層什麼的古怪觸感有着天然之別。就像我看過的龍族變化成人身之後那樣，即使沒有堅硬的鱗片，防禦力絲毫不打折扣，不因形態而產生變化，奇美拉蟻王並不是退化，而是進化，表層剝落以後看起來單薄很多，物理防禦力反而提升了，並且從單純的物防向混合型防禦進化，這是質的飛躍。
跟之前的形態相比，就像卸下了臃腫笨重的盔甲，以至於帶來一種翻天覆地判若兩人的視覺變化。
過於親密的姿勢讓我表情扭曲了，掙脫不開他的兩手，直接給了他一個頭槌。
奇美拉蟻王額頭被我撞了的地方緩緩流下藍紫色的血來。
緊接着，猛然吐出一口暗沉的血來。
尼特羅的聲音從身後上方飄過來，「小姑娘才是下手狠啊，我跟他交手打了半天都沒能傷到他，你一個頭槌直接撞得蟻王頭破血流內傷吐血！」
「當然不是！」我咆哮。
經受龍之力鍛造的並不是只有肢體，包括五臟六腑，這些血分明是壞血，壞死的細胞組織溶解在裏面一起排出來，才不是被我給打得內傷吐血！
身體正在承受近乎重組的煎熬，脫胎換骨的痛苦，還跟尼特羅戰鬥，要不是抱着我的手不斷收緊，我幾乎要以為奇美拉蟻王其實沒有痛覺，感受不到痛苦。泡在岩漿里的時候也是，恢復神智后就跟泡澡一樣坐在裏面，神志不清時的反應才是他最真實的感受。
「難道其實是我的招數對他生效了，把他打成重傷？」尼特羅自言自語，剛做出假設，馬上推翻，「看起來不像是……果然……」
奇美拉蟻王又吐了一口血，都吐到我身上了，藍紫色的血液顏色暗沉。
「果然是被你給打的吧？」
「都說了不是！」我回頭沖尼特羅大聲咆哮。
我感受到名譽岌岌可危，我像是這種殘暴的妖精嗎？
尼特羅一臉不信，眼神倍兒懷疑，在我跟奇美拉蟻王之間游移，「我自己下得手，我自己明白，憑藉我跟奇美拉蟻王的差距，剛才那幾下不可能造成這種傷勢。」
「你都知道了，早有心理準備，還跑來決鬥什麼！」
「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尼特羅又是那種弔兒郎當老不正經的語氣，都不知道該說他是明知不可而為之，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是該說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明知道是以卵擊石，還是來了，從這點上來說，他是值得尊敬的。
「放手！」我抓着奇美拉蟻王的肩膀使勁推，血液糊到我身上，我簡直想尖叫了。
奇美拉蟻王就是不撒手，然後，又吐了一口，緊緊抱着我，吐的血都貢獻給了我的衣服，連續吐血似乎讓他頗為不適，腦袋靠過來，臉埋到我的肩膀上，兩手像鐵鉗一樣禁錮住我，就像這樣可以緩解痛苦。這種行為很好理解，也挺常見的，跟忍痛的時候在嘴巴里塞一個什麼東西，咬着一個什麼東西是一個原理。
我拒絕去當那個塞到嘴巴里的東西！
我抓起奇美拉蟻王的腦袋又給了他一個頭槌。
奇美拉蟻王完全不管我，哪怕額頭留下的血液滲到眼睛裏，滲到嘴巴里，他都沒有給出什麼反應，紫紅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就算滿臉是血依舊高冷的不得了。
頭破血流看起來驚悚，其實壓根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勢。
「不要中途而廢啊喂，你不是說成全尼特羅嗎，快點動起來！決鬥就要有決鬥的樣子！」我對奇美拉蟻王這副死樣子絕望了，這特么的難道就是所謂的「縱容」嗎？！
「嗯，朕會殺了他。」奇美拉蟻王開口淡淡道，語氣毫無起伏。
「那就撒手！！」
「人類這種生物……經過長年的努力修行，終於超越自我，應該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吧？朕應該表揚，做得好，讓朕看到了人類其他的可取之處。」奇美拉蟻王對我的話充耳不聞，仰頭看火山口的尼特羅，語氣淡淡的，言語里充滿居高臨下俯視人類的傲慢。
「這種話，還是擦擦臉上的血再說吧，奇美拉蟻的王喲~~」尼特羅並沒有被激怒，諷刺道。
「朕會記住你的名字。」奇美拉蟻王這句話彷彿是在宣示一種榮耀。
「那還真是感激不盡，奇美拉蟻的王，我也會記住你的名字，作為我一生中最後的對手。」
尼特羅的話音落下，奇美拉蟻王沒有出聲，他沉默了。
這份沉默突如其來，毫無預兆，奇美拉蟻王一下子不出聲了，透著反常，本以為會說些什麼，卻陡然沒下文了。
一臉血思考蟻生哲學的樣子看起來特別深沉啊，思考的神聖殿堂說進就進，好半晌，奇美拉蟻王開口問我，「你有名字？」
「我當然有名字。」我被問的莫名其妙，難道他以為我沒名字？
奇美拉蟻王神色有點奇怪，自言自語，「名字……對，你們都有名字，他叫做普夫，他叫做尤匹，還有她，叫做彼多……奇犽，小傑，尼特羅……」彷彿是把他知道的名字都重複了一遍，連最不屑的人類名字都從他嘴裏說出來，然後，問我，「你的名字是什麼？」
紫紅色的眼睛緊緊盯着我，額頭被我撞破的地方已經恢復如初，只留下滿臉血跡，絲毫沒有減弱他的氣勢。
尼特羅的聲音飄過來，「奇美拉蟻的王，問別人名字之前，要先說自己的名字，不過……我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奇美拉蟻王目光看過去。
「既然王不願意離開火山岩漿池，我又不願意在這裏決鬥，不如我們來做個約定如何？」
我彷彿又從尼特羅臉上看到狡詐，這個老狐狸一點都不能小看，有機會上，沒機會就製造機會的典範，甭管他之前表現的多麼猥瑣無恥掉節操，激怒奇美拉蟻王成功讓他怒氣槽滿格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出手就是最好的證據，現在，他又開始了。
奇美拉蟻王這麼天真無邪的耿直boy哪裏是他的對手，果不其然，尼特羅丟出一個餌。
「如果王答應我的決鬥要求，我可以用王的名字來交換。」
奇美拉蟻王懷疑，「你怎麼知道朕的名字？」
這是上鈎的節奏！
我應不應該阻止狡猾的老狐狸誘拐小朋友？太無恥了！
「王的母親離世時我的部下正好在場，她臨終前說出了王的名字。聽說這些天，王抓了不少獵人吃掉？或許那個部下已經被王吃掉了也說不定。」尼特羅狡猾的誘導奇美拉蟻王的思路。
奇美拉蟻王沒有馬上答應，他收回視線，盯着我看。
「時間可以由王來定，地點我來選擇如何？安心吧，不會有什麼埋伏，只是一個空闊的地方，寸草不生，什麼都沒有，可以盡情發揮，如果王不放心，可以讓部下先檢查一遍。」尼特羅一步步誘導。
「朕准了。」奇美拉蟻王頭也不抬，眼睛看着我，答應下這個要求。
「心臟的老頭。」我嘀咕。
目的達成，尼特羅沒有多逗留，很乾脆閃了。
「朕想親口告訴你，朕的名字，到時候，你也告訴朕，你的名字。」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給他一個頭槌。
奇美拉蟻王額頭才止住的血又開始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