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 棄局

「我可從來沒有這麼認為過。」

蔥蔥竹林隨着山風的吹拂而出現了整齊劃一的搖擺，沙沙作響的竹葉聲彷彿也與流水的叮咚聲配合出了悅耳的歡唱，一道從石峰頂端緩慢送出的魔法橋樑此時也成為了整個世界善意歡迎的信號，將從天而降的雪靈幻冰成功接了下來：「大概只有你自己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吧。」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啊。」盤膝而坐的灰袍魔法袍迎著雪靈幻冰逐漸降落的身姿，咧著嘴吧露出的微笑也和整個世界的搖擺一樣充滿了生機與活力：「這已經是我第二次進入這片考驗用的空間區域了，雖然我的實力和見識可能比上一次要強得多，可這也並不妨礙世界規則對我的――呃，你幹什麼？有話好好說行不行？」

「……沒什麼，只是稍微測試一下。」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劍刃，平緩落地的雪靈幻冰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翹：「不然萬一出現在我面前的你，依舊是我未完成的『考驗』的一部分怎麼辦？」

「很好，你已經是一名合格的冒險者了，大膽而不失謹慎。」段青乾笑着放下了自己剛才被劍刃嚇起來的雙手：「不過既然你如此懷疑自己出現在這裏的方式，那你又是怎麼出現在這裏的？鮮血之力再怎麼厲害，應該也不會將一名劍士轉職成魔法術式精通的魔法師吧？」

「我不需要知曉那些魔法之理，我只需要找到合適的時機和地點破壞它們即可。」

一臉若無其事地說出了這句話，雪靈幻冰隨後走到了段青的近前，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他的臉：「怎麼，不歡迎我？」

「那怎麼可能？我這段時間可是一直在想着你呢。」撓著臉頰的段青將目光送上了天空：「你看這才剛分開了一天的時間，我就已經想念你想念得望眼欲穿，連天都給捅破了――怎麼？」

「一天的時間？」沒有對對方話語中的打情罵俏過多在意，雪靈幻冰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可我好像才經過了很短暫的時間，最多也就只有幾分鐘而已……難道不同的幻景中，時間的流逝是不同的么？」

「大概吧，畢竟每一個人落入翡翠之塔塔頂的這片區域的時候，心境也都有所不同。」收起了自己臉上的玩笑之色，段青聲音低沉地回答道：「既然你只用了幾分鐘便突破了自己的回憶，那正說明了你――」

「不，那不是我自己的回憶世界，是芙蕾大帝的。」

出聲糾正了對方的話，雪靈幻冰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所知曉的情報分享給了對方：「……過程就是如此，她一招就將自己的回憶世界劈成了粉碎，也稍微傳授給我一些奧妙，從而成功從那片空間中脫險――你若說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到的，那肯定不太準確。」

「好好好，再謙虛下去可就不禮貌了。」於是段青擺了擺自己的雙手：「你還是先在這休息一下吧，這邊的問題我自己來解決。」

「哦？你確定？」他的這番表態果不其然引起了白髮女劍士的懷疑：「可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可是看到了某人在這片石峰上一直枯坐，苦思冥想得像一個入定的老僧呢。」

「我想的是別的問題啦。」段青毫不為意地擺了擺手：「畢竟我是唯一一個二次進入這片區域的人，又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魔法師，自然也想要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好好研究一下……咳咳，我的意思是說，好好尋找一下救人的方法和離開的退路。」

「按照我們的猜測，克莉絲汀不是應該也被『關』在這裏的么？」

他說着這樣的話，同時眨着眼睛向著雪靈幻冰頭頂上方的天空一指：「原本我還只是猜測，現在卻幾乎可以確定了：我們還是有辦法突破這片幻象空間規則的封鎖，找到疑似克莉絲汀的靈魂的。」

「你的方法是什麼？」雪靈幻冰饒有興緻地曲起了自己的手臂：「是不是也想在天上開個洞，然後突破到其他的『異界』中啊？」

「沒錯！」欣然接受了別人送上的台階，段青鼓掌大笑起來：「就是這樣！算上薇爾莉特，被困在這裏的人所產生的異界最多也就有四個！只要能找到進入其他世界的法子，我們總能撞到她才對！」

「那萬一剩餘的存在夢境不止有兩個呢？」雪靈幻冰斜着眼睛反問對方：「就算這片異空間沒有過往記憶體的『留存數據』，如果讓我來設計和操作的話，我也一定會創造出一堆虛假的空間數據來『迷惑』你，讓你沒辦法輕易從中脫逃才對。」

「……」

「看來是沒考慮過這個可能呢。」

面對段青如同被石化般定在原地的那副笑容，發出了一聲嘆息的雪靈幻冰隨後也按著額頭坐在了地上，特意選擇了灰袍魔法師身旁一塊空地的她隨後也掩去了嘴角泛起的笑意，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四周青翠美麗的景色之中：「這是什麼地方？」

「翠竹峰，《江湖》中非常美麗的一片區域。」對對方的這個問題有了反應，段青的神色也立刻從獃滯和凝固中恢復過來：「曾經的遊戲歲月里，我在這裏修鍊了很久的時間，如果現實中也有這樣的地方，我肯定也會優先選擇這裏來定居的吧。」

「這片空間的規則，不是專門會找內心記憶中較為痛苦的部分來進行設置么？就連芙蕾大帝都不例外。」眨了眨眼睛的雪靈幻冰隨後也立刻發出了自己的疑問：「怎麼到了你這裏，就變成了如此美麗的地方了？」

「因為是我自己選的啊。」段青一臉理所應當地回答道：「反正對我來說，三年前的那段過去幾乎都是我不願提及的往事，那想要翻找出一片景色相對比較好的部分善待一下自己，還不是很簡單的事情么？」

「反正我也需要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

面對雪靈幻冰啞口無言的反應，灰袍的魔法師隨後也笑着恢復了自己的坐姿，他彎著身子將下巴托在了自己的手上，視線也跟着眺望向了這片翠色山巒的遠方：「唔……所以僅僅只是找到突破幻境的方法還是不夠么？需要先想辦法排除眼前的錯誤答案……但挨個打過去的工作量實在也太大了……」

「我倒是有個線索。」晃了晃腦袋決定暫時放下段青剛剛說過的話，恢復了注意力的雪靈幻冰隨後出聲建議道：「我是靠着自己的感知找到你的，感知到的也是與你有關的熟悉氣息，如果你也有辦法追蹤到克莉絲汀的氣息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排除掉那些潛在的錯誤方向了？」

「說的有理，問題在於『目標』本身。」沒有放棄自己思考的念頭，段青只是將視線向著看不盡的翠色山巒和石峰之間投放：「我可不是克莉絲汀的熟人，與她分開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想要僅憑感知去查找對方的位置，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啊……唔。」

「最熟悉克莉絲汀的人應該是芙蕾雅，不過她應該沒有跟着我們一起上來。」憑藉着自己與對方的默契，雪靈幻冰輕易就將段青此時想到的某個答案說了出來：「以她最後給我們掩護時遭受的攻擊來判斷，我覺得我們也不要強行將她拉過來為好。」

「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似乎確定好了自己的答案，坐在石峰頂端的段青用拳頭一敲自己的手掌，表情也儘是一副下定了決心的樣子：」我們先找薇爾莉特。」

「啊？」雪靈幻冰似乎對灰袍魔法師忽然說出的這個名字感到非常意外：「你不會現在才想到她吧？」

「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咳咳，我是說，畢竟我還是想用自己的力量來解決問題的嘛。」用咳嗽聲作為生硬的掩飾，段青裝作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她也是我們當中實力最強的人，也是最不需要我們來擔心的人，那考慮的優先順序肯定也要往後放一放啊。」

「看來你確實是一點都不急。」雪靈幻冰撫著額頭感嘆道：「放在這麼多的人裏面，也就你不把那位紫羅蘭之主如此不當做一回事了……說吧，我們怎麼找她？」

「不知道。」段青的回答讓雪靈幻冰再度大跌眼鏡，那坐着的纖細身軀也差一點就倒在了地上：「我們又不在同一個位面，屬於追隨者的特殊召喚手段和她在我身上設置的傳送魔法陣也都失去了作用，原本是除了先解決自己手中的這個幻境世界以外，沒有什麼其他好的方法來着――」

「現在你有方法了？」雪靈幻冰指了指自己的臉：「不會說的是我吧？」

「這一天以來出現在這個世界的變數也只有你了。」段青聳著肩回答道，彷彿在陳述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既然有落陽長劍和鮮血之力的加持，那你自然也能輕易將這個世界斬開，然後帶着我們一起逃離，不是么？」

「……好吧，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應該也沒有研究過正常的空間攻略手段。」張口結舌了片刻，雪靈幻冰最後還是無奈地努了努自己的嘴巴：「而且我也不想在你的世界裏看到什麼奇奇怪怪的人物或者傷心往事……」

「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給個目標吧，我應該『斬』哪裏？」

「就是這裏。」

對雪靈幻冰此時耍出的小性子模樣感到好笑，段青隨後指了指自己的腳下：「根據我和薇爾莉特之間的魔法感應，她應該就在這個位置。」

「喂喂，你的腳下可是一座石峰，就算我真的能劈開這座山峰，這裏距離空間邊界的距離也――算了。」望着對方的雙眼，將未說完的話咽回去的雪靈幻冰隨後也將自己的表情收拾起來：「那我可就砍了啊。」

「砍吧，不讓你賠。」段青眨着眼睛笑了笑：「就怕你砍不斷呢。」

「哼。」舉起了自己的血色長劍，雪靈幻冰回報給對方一聲冷哼：「小瞧我？」

不同於之前的驚濤駭浪，雪靈幻冰只是輕輕地將劍尖點在了地面上，如同山澗般流淌而過的微風隨後也經過了兩人的周圍，將女劍士正在逐漸轉變成暗紅色的長發微微捲起了少許：「那就讓你看看――」

「我到底領悟了多少。」

以血光所組成的直線隨後沿着雪靈幻冰的劍尖指向的方向伸展裂開，湧出的血色能量也在段青的面前組成了一個高低不一的平面，猶如波浪般起伏的平面隨後也向著二人看不到的腳下迅速蔓延，猶如切豆腐一般地將這座高高的石峰切成了整整齊齊的兩半：「――流水波粼之意？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雪靈幻冰笑着抬起了自己的武器：「只是看到眼前的這番美景，心中有所感悟罷了……怎麼樣？好看么？」

「好看。」望着眼前侍劍而立的女子以及綻放在她臉上的盈盈笑意，段青的神魄彷彿也失去了一瞬間：「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我看效果就挺好的。」作勢瞪了瞪自己的眼睛，雪靈幻冰隨後也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正隨着石峰的崩塌而一同分裂成兩半的蒼翠大地：「你的『異界』――或者說『憶界』――被劃開了一道口子，現在已經無力繼續支撐啦。」

「就是不知道掉下去會通往哪裏。」

遍地的蔥綠竹林正在被蔓延的血色所取代，宛如正在讓世界化作末日的毒血正在侵蝕原本的夢境與樂園，而作為夢境主人的段青此時也正在與作為侵蝕力量的禍首相互目視，甚至伸出雙手與對方緊握在了一起：「沒問題，我都主動放棄了，系統不得補給我一點好處么？」

「自作主張的交易？就怕人家系統不承認啊。」

「它會承認的。」

紅與綠在兩人身邊交匯、攪拌，最後化作漆桶攪拌在一起之後五顏六色之後的昏黑，眼中再無其他的二人隨後也在這種光怪陸離的景象中漸漸擁在了一起，任由彼此的身體墜入了看不到底的深淵之中：「因為――」

「我都已經收到系統提示了。」